她話音剛落,六舅爺就將兩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了上來。

六舅爺是葛冬妮生母的遠房親戚,論輩份葛冬妮得喊他舅爺。葛家成為萬元戶後,六舅爺為了不成器的兒子找葛國貞借了一筆錢,然後說自己有一手好廚藝,可以來家裡做飯。

林竹玉不想和那邊有太多牽扯,知道對方是不想還錢了,無奈中想做個順水人情說不用還了,葛冬妮卻站了出來。

“廠裡的事情多,爸媽都挺忙的,我白天一整天在店裡,就辛苦六舅爺以後幫忙照顧我們家吧。”

青花集貿市場是半年前剛建成的,這是解放後青花城的第一個大型商貿市場,北邊是商鋪,南邊是農貿市場。

試營業那天市長親自來剪綵,可謂青花城開天劈地的大事。葛家買下了二樓的一個商鋪,銷售的是花架、花瓶、畫框等工藝美術品,葛家扇廠的水墨紙扇和舞蹈綢扇也在其中。

這個店鋪交由葛冬妮帶兩個店員打理,她每天早起晚歸,和六舅爺說的倒也是真的。

葛冬妮在家裡向來是人狠話不多的主兒。六舅爺本想用客套話賴賬的,卻被她順手牽舅爺的話堵得無話可說,只好硬著頭皮來到葛家,做起了廚子。

六舅爺的廚藝倒挺好的,林竹玉也不再說什麼,讓他留了下來。

“春妮,你那同學是男同學啊還是女同學啊……”林竹玉故作輕鬆地戳向推理小說的故事核

葛春妮正要下嚥的餃子噎在了喉嚨處,大姨去世時周小周引發的大地震到現在還有餘波呢。

“女,女同學。”

“誰呀?”

“何曉慧。”她喝了口湯,將餃子艱難地往下嚥去,彷彿塞住嗓子的是一把刺。

林竹玉似乎放心了,卻又有些莫明的失落。

下午三點多,葛國貞騎著那輛黑七零,戴著墨鏡,穿著風衣,虎虎有聲地回家了。

他將油門加的很大,摩托車的排氣管子製造的“嘟嘟”聲比平時大了幾倍,輪胎高傲地擠壓著青油油的瀝青地面,似乎這樣就可以一雪被前後夾著帶走的前恥。

葛春妮前腳離開周家,韓素君後腳就給工商局經檢大隊的隊長打了電話,講明葛家承接了省青運會所有的禮品扇子,不光印刷廠和制扇廠全員開動趕工期,竹塢巷、甚至附近街道的許多人家都在為他們加工扇子。青運會開幕在即,若因為一個莫須有的“投機倒把”關著葛國貞、導致工期延誤的話,工商局是擔不起這個責的。

這些內幕有的是葛春妮告訴她的,有的是韓素君打聽到的。寶貝兒子喜歡的女孩,她當然要打探一下對方的家世背景。得知小姑娘是葛國貞的女兒後,她暗中感嘆周小周眼光好,大家才能出閨秀,對那姑娘更滿意了。

韓素君不僅是人民醫院的婦產科主任,還是周書記的愛人。隊長在電話裡只有一連串的“是是是,好好好,您說的對”。

逢年過節葛國貞沒少往隊長家裡送禮物,就算韓素君不打電話,他也知道在這個小事上揪著不放不合適。

事情是小張、小李接到舉報後沒打報告乾的,隊長知道時葛國貞已被帶到隊裡了,直接放回去也不行……正當隊長左右為難時,韓素君送來個梯子。

但立馬釋放也太沒面子了,因此承諾下午放人。

黑七零駛過竹塢巷時,身後連續傳來開門聲,一顆顆裝滿八卦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去,證實是葛國貞後,又“咣噹”一聲秒速關上了——老闆無恙,趕緊糊扇子賺錢去。

葛國貞遠遠就看到了妻子和夏妮、春妮、似錦三個孩子站在大門口,翹首朝這邊張望。他將油門加得更大,一溜煙就跑到了他們面前。

葛春妮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昨天臉上被母親甩了一巴掌都沒有掉淚,見父親平安歸來,大腦就管不住眼睛了。

葛國貞將摩托車在院子裡支好,雙臂大鵬展翅般展開,將娘四個一把摟進了懷裡。

“我,葛,漢,三,又,回,來,啦……”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而且公家還送了禮物,夏妮,這是你想要的紗巾;春妮,這是你想買的磁帶;似錦,這是你愛看的小人書……”他放開他們,變魔術般從風衣的大口袋裡往外掏東西。

三人拿著禮物又笑又叫,葛國貞跟著他們一起手舞足蹈。

林竹玉望著他,知道他出來後肯定先去了百貨公司和新華書店,不由嘴角上揚。這就是這個男人的魅力,當年她被迫嫁給了他,卻死心踏地留了下來。

懷州有“送行的餃子接風的面”一說,葛國貞每次出差前,林竹玉勢必會用餃子送行,今天他進家後,她親自下廚擀了面葉,切了煮好,在上面臥了兩個金燦燦的煎蛋。

“舞扇的進度怎麼樣了?”葛國貞邊吃邊問。青運會的禮品扇是紙扇,是作為購票或捐贈者的伴手禮贈送的,舞扇則不同,是開幕式上表演用的。

“哦,今天暫時停了,新進的生絲染色有點問題,顏色有些暗。”

“去看看,不行就打電話讓湖南那邊來個技術員。”葛國貞匆匆吃了幾口就起身朝外走去。

已經到了返校的時間,院子裡,葛春妮將一個揹包往腳踏車後座上放,拿繩子捆綁。

葛國貞過來幾下子就幫她弄好了。

“春妮,辛苦你了。”他沒說謝謝,因為“辛苦”兩個字更準確。

“爸你沒事就好。”葛春妮小聲說。

“回頭請你同學的爸爸媽媽吃個飯,表示感謝。”他拍拍女兒的肩膀,走了。

葛春妮像遭雷劈了般毛髮盡豎。撒一個謊,得用一百個謊去圓。

林竹玉追著葛國貞出來了。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再搭理王英和劉向陽了。”她在葛春妮身邊停了下,溫和地說。

葛春妮不置可否,沒點頭也沒搖頭。

“聽到沒有?他們就沒安好心眼,這次你爸的事情肯定是他們乾的。”林竹玉強調。

“媽,也沒誰看到這事和他們有關吧……”葛春妮的胸口脹脹的,小肚子又酸又痛。

“你同學媽媽今天都提醒了,說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跑去舉報的,個頭不高,嘴角有顆痣,不是劉茂山是誰?”

葛春妮一下子啞了。在她的印象中,劉爸爸話不多,但人挺好的,可母親的描述卻生動給劉茂山畫了像,尤其角嘴角那顆痣,簡直是點睛之筆。

“春妮你聽話……”丈夫平安回來是葛春妮的功勞,林竹玉一時還不能發脾氣。

“媽,我……”葛春妮臉色煞白,捂著肚子蹲到了地上。

“怎麼了?”

她沒理會母親,踉蹌著上了二樓,從抽屜底層取出月經帶和衛生紙,用報紙包了匆匆進了廁所。

葛春妮是初二那年來的初潮。彼時雖然開設了《生理衛生》課,但那本書純為畢業後賣廢紙增加重量的,老師在課堂上從不講,男生們私下匆匆瞅幾眼,一知半解地聚到一起悄悄議論,女生們看眼封面彷彿貞潔就被玷汙了,只有放進課桌抽斗的最裡面,才能對得起“冰清玉潔”和“自尊自愛”。

葛春妮也是她們中的一員。加上母親從沒有給她講過這方面的知識,例假來了都不知道。那是在暑假中,她想念王英阿姨的蔥油餅了,慌稱去大姨家找同學玩,就溜到了老劉家。

老劉第一個發現了她褲子上的血漬,嚇得臉色蒼白地問:“葛春妮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又是那個同桌?我,我,我……”他四下找傢什,一幅要找人幹仗的架勢。

國人總帶著濃重的屬地烙印,對印跡不同的人有事沒事就得欺負兩下,方可彰顯“地主”的優越感。雖然大姨對葛春妮疼愛有家,但學校裡總有人對離家求學的她揮舞霸凌的拳頭。曾因穿了件漂亮的米色毛衣,就被一個姓蔣的女生追著罵,讓葛春妮羞憤地想跳樓。

這事過去沒幾天,同桌的男生就將一瓶消字靈開啟蓋子放在她那邊,還霸道地不許她挪動。

氯氣刺鼻的味道燻的葛春妮頭疼欲裂,不想讓大姨為自己煩心,她強忍著,直到忍無可忍開始逃課。

恰巧老劉帶著兩個小時候的玩伴來看她。

老劉在葛春妮面前是團可揉捏的橡皮泥,對欺負葛春妮的人就成了一堵風乾的水泥牆。

老劉打小就極具軍事才能,不動聲色地開始部署,掏出一本原本《水滸傳》小人書,遞給較為瘦小的男孩。

同桌男生放學出來後,瘦弱男孩從他面前走過時,“不經意”地掉落了小人書。

彼時小人書對十多歲的男孩子的誘惑力比二十世紀的網遊還要大。同桌男生喜出望外地撿了去。瘦弱男孩轉身發現後向他索要,他卻仗著人高馬大不還。瘦弱男孩提出來到別處比劃一下,贏的人就成為《水滸傳》的主人。

同桌男生信心滿滿可以贏得這場比賽,一臉不屑跟著他來到學校後面的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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