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想要手套,便畫好樣紙,請青玄齋定製,老嫗似乎有些心緒不寧,做了一會手工便道,“手套做出來容易,想要做出精品卻需要心思,先生若是不急用,請寬裕一些時間。”

說罷,也不待莫青月和李在有所表態,便端著針線簸筐慢慢的走出小院,莫青月則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李在,慢慢的坐在矮桌旁,“先生請坐!青玄齋此次仰仗先生眾多,這裡多謝了!”

李在卻沒有坐下,輕笑道,“青玄齋是商家,我是買家,有什麼好謝的,莫女士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我把成衣的價錢結了,還有手套的定金付了,我還要在丹同渡隨便走走,出來一次可不容易。”

莫青月明顯在糾結思索著什麼,“我曾帶人夜窺玉泉山,先生就不好奇緣由嗎?”

李在一怔,“不是為了那什麼荒誕不經的流言嗎?其實嘛,這年頭皇帝都不安穩,何況其他人?都沒有安全感!女士夜窺玉泉山,無非三樣,一是玉泉山威脅到了女士,二是玉泉山有女士想要的東西,三就是受人指使,所以我不介意!”

李在沒有坐下,莫青月只好站起來,“先生,所指何意?”

李在坦然一笑,“秋末的時候我剛剛來到這裡,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和我沒有關係,我可以確定我在這裡純淨如赤子,不染因果無關是非,玉泉山諸位師兄還有歸果是我的親友,其他人都是不相關的,我就是一面鏡子,人前是人,鬼前是鬼,不管是人還是鬼,我都不介意。”

或許是李在的直白,莫青月也隨意了不少,她心思縝密,語氣疑問道,“以前的是是非非?以前?先生以前是哪裡的?”

李在一聽此言就知道,青玄齋只怕也在一直追查自己的來歷,李在笑了,“莫女士,你們也在追查我的來歷,有什麼眉目沒有?”

莫青月緩緩搖頭道,“查不到一點端倪,你整個人就是憑空出現,沒有一絲過往來歷,不可思議!”

莫青月目光炯炯緊緊盯著李在的臉,“修仙渡劫,重返塵世,難道是真的?歸心真人!”

眼前的長歌門後裔、青玄齋的主事人莫女士,年紀不小了,大概在三四十歲左右,正是一個女人花開正好的歲月,女性的柔美和俠客的爽利雜糅成奇異的美感,而且莫女俠似乎身手高明,當日能在歸塵老道面前不落下風,想想也是,長歌底蘊深厚,相知莫問心法獨步天下,音、曲、影、氣諸般絕學神秘莫測,這莫女俠只要能得長歌嫡傳,就絕非凡俗。

被這樣一個大美人緊緊盯著,李在心境不由自主的有些波動,於是他輕笑一聲,隨手打理自己的布搭,身上穿的是青玄齋新買的袍子,自己原本的衣服塞布搭裡了,莫青月的目光一直盯著李在,絲毫不離,李在無奈只好道,“修仙渡劫,重返塵世?莫女士,你信嗎?”

“我信嗎?”莫青月不料李在這麼說,“我要信什麼?歸心真人也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嗎?難道。。。”

“莫女士如果查到什麼情況,請務必告知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怎麼就來到了大和四年,”李在嘆了一口氣,把手一攤,“我也稀裡糊塗,我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來了這裡,我妻子果子可能知道一些情況,可是她不說,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妻子?”莫青月沒想到李在會冒出來一個妻子,她驚訝道,“你不是道士嗎,道士怎麼會有妻子?”

“道士又不是太監,又不禁婚嫁,怎麼不能有妻子?”李在反問道。

莫青月一呆,“出家人。。。道士不是出家人嗎?”

李在白了她一眼,“我們道士又不是和尚尼姑!”

此言一出,李在和莫青月兩人都是一呆,說話呢話題怎麼就扯出來和尚尼姑?莫青月愣了愣神,展顏一笑如滿月花開,“歸心真人可是幽默風趣!”

李在有些頭疼的擺擺手,“拜託,莫女俠,我一聽到真人兩個字就頭痛,還不如先生兩字中聽,女俠若是不計較,直呼我李在也好!”

“李在!”莫青月又是笑了笑,隨即驚覺自己似乎有些失態了,竟然在這古怪的歸心面前鬆懈了?莫青月心中陡然一凜,這歸心難道可以不動聲色中亂人心神?

等等,剛才他說他有妻子?莫青月心中又是一呆一怔,這可是一個重要的情報,他妻子?

李在打理著自己的布搭,看時候似乎不早了,鐵匠鋪和紙張的事情還沒有眉目,還要出去走走,正想向莫青月告辭,就聽莫青月語氣有些古怪問道,“李在,你妻子是哪一位?也在玉泉山上嗎?”

李在笑,莫青月就見李在眉目柔和,彷彿提起他妻子他就很開心,莫青月心思不知怎滴就微微一動,李在笑道,“我妻子啊,也在玉泉山上啊,笨蛋水果就是我的小師妹,不知道是把小師妹變成了老婆,還是老婆變成了小師妹?反正好玩的很!”

“老婆是什麼意思?妻子嗎?”莫青月有些迷糊,此時還沒有老婆的稱呼,“水果?什麼水果?果?難道是歸果真人?”

莫青月震驚了,就見李在點點頭笑道,“是啊,歸果小師妹就是俺滴親親水果老婆,呵呵!”

莫青月眼神奇異複雜難辨,“先天道果的歸果真人竟然嫁人了?這怎麼可能?”

李在奇怪了,“果子很厲害嗎?你似乎很震驚的樣子?”

莫青月平復了一下波動起伏的情緒,這個李在真是擾人心境,她手指急促的下意識的敲擊桌面,“大唐開國二百年,只有兩個道士被皇帝祭天封敕,你知道是哪兩個嗎?”

嗯,這又扯的哪一齣?李在想了想,“兩個?藥王孫老前輩有德算一個,另外一個不會是笨蛋果子吧?”

“就是歸果真人!”莫青月點點頭肯定道。

“不是吧?只會賣萌耍賴的笨蛋水果還有這情況?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嘿嘿!”李在笑的得意,讓莫青月有些看不懂李在的笑容,裡面似乎有別的東西,讓她不敢深究,略顯得有些生硬的轉移話題道,“得道的高人很多,譬如袁天罡李淳風兩位真人,你怎麼就料到被是歸果真人?”

“袁天罡李淳風兩位真人是很厲害,但是呢,太靠近皇帝的修道之人,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乘龍昇天?呵呵!再說,我家水果在我眼裡可是最厲害的!”李在輕笑道。

“歸果真人的敕封最是神秘,你的意思歸果真人至少能與袁天罡李淳風兩位真人比肩?”莫青月好奇心好重,探究情報的心思不知道被丟到了哪裡去了,還是說八卦才是女人的天賦?

“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我現在打不過果子,真翻臉的話估計跑都跑不掉,”李在手拎著自己的布搭,“莫女士,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要做,先告辭了,可好?”

“啊,好吧!”莫青月心裡惱怒自己又走神失態了,思索了一番,她欲言又止道,“李在,有些話我不知如何提起,丹同渡的事情雖亂,玉泉山的風波更大,你留意了!”

玉泉山風波?李在眉頭一挑輕笑一聲,衝莫青月拱手致謝,“多謝莫女俠仗義執言,玉泉山穩如泰山,什麼魑魅魍魎都掀不起風浪,還是那句話,我家水果可是很厲害滴!”

莫青月沉默不語,此時從小院外走進來兩個姑娘,一眼看見李在都是面帶驚奇之色,左側白衣的女子向莫青月施禮道,“師傅安好!”

右邊的緋衣女子卻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李在,眼睛逐漸瞪的溜圓,“是你?”

李在笑呵呵的道,“那日晚上,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揹著我走了那麼遠的地方,真是謝謝了!”

“登徒子!你敢來這裡撒野?”緋衣女子怒喝道,手一抬,幾點寒星就激射李在面門,雙手從腰間一抹,手持兩把短刀就衝李在撲去,李在輕笑道,“雖然姑娘如此熱情,但投懷送抱可是要不得的,我可是個矜持的人!”

話音未落,身影一閃李在已經拿著自己的布搭站在了小院門口,“莫女士,買衣服的錢還有手套的訂金都在那位姑娘頭上,我先告辭了,手套做好了,請交給玉泉山在丹同渡的店鋪中,相信女士很清楚在哪,對吧?再見!”

李在哈哈大笑,瀟灑離去,緋衣女子怒喝欲追,莫青月叫住她,“朱惠且慢!”

緋衣女子生硬的止住動作,氣鼓鼓道,“師傅?”

說話間,小院內外多了不少人,既有白髮蒼蒼的老叟也有青春靚麗的少婦,有翩翩文士也有和尚道士,都是一臉凝重的看著緋衣女子的頭上,緋衣女子朱惠固然豪邁此時被眾人注視,也有些侷促不安,“你們都看我做什麼,我們這麼多人,一定能拿下那個混蛋!”

白衣的女子邁步走到緋衣女子面前,柔聲道,“朱惠,你低下頭,你都沒感覺那個歸心在你頭上留的東西嗎?”

緋衣女子朱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連忙低下頭,白衣女子從她的秀髮叢中取下兩枚金葉子,金葉子上進入釘著其他的東西,赫然是朱惠攻擊李在的暗器,白衣女子把兩枚金葉子遞給莫青月,莫青月看了看又把金葉子交給老嫗,莫青月看了朱惠一眼,“惠兒,你有什麼感覺嗎?”

朱惠臉色有些蒼白,“沒有,我就感覺眼前一晃就沒了那混蛋的蹤跡。。。”

老嫗默然無語的看著手裡精緻的金葉子,上面釘著三枚銀釘暗器,精巧的像一枚做工靈巧奢華的首飾,她把東西給院中其他人看,眾人竟驀然驚駭,那青袍道士撫須嘆道,“玉泉山道門一脈,一向交往與朝廷顯貴,遠離江湖風波,歸塵道友修為精深我是知道的,怎麼這歸心道友也如此高明?看樣子我要往玉泉山走一趟了。”

說罷青袍道士徑直離去,其他人也都相繼離開了,院中就剩下老嫗莫青月朱惠還有那位白衣女子,莫青月嘆息一聲,“惠兒,你脾氣火爆,我早就和你說過,江湖險惡,小心謹慎才好。”

朱惠臉色蒼白卻硬著頭皮犟嘴,“我告訴我父親,讓他派人殺了那登徒子。”

老嫗冷淡的瞅了一眼朱惠,徑直走了,白衣女子道,“師姐,那歸心道士神秘莫測,更是出自玉泉山,來往玉泉山的都是朝廷親王宰執、達官顯貴,還是不要給朱伯父添麻煩了,那人今天來未必就是作惡的。”

緋衣女子朱惠習慣性的就反口道,“青玄齋裡我們這麼多高手,未必就不能拿下那混蛋,崔穎你怎麼不幫我?”

白衣女子崔穎柔柔的笑道,“來者是客,真要是動手也要在外面打,在店裡打,不留神就把鋪子拆毀了,還不是咱們的損失?”

朱惠生硬的面孔稍稍緩和了一些,有些好奇的問道,“既然玉泉山是達官顯貴雲集的地方,那師傅我們去招惹他們做什麼?為什麼師傅你會帶著我們去夜探玉泉山呢?”

莫青月坐在矮桌旁,崔穎給她斟上清湯,“之前的事不要提了,剛剛那歸心道人,給了我們青玄齋一個大進項,手套一旦製作出來,起碼得錢數十百萬,這個一個大人情,還要好好斟酌一番才好。”

白衣女子崔穎驚疑道,“手套?數十百萬?那歸心道人是來尋我們合作的嗎?”

莫青月輕輕敲著矮桌,“我也正在思量,也不知道那歸心是來尋我們合作,還是僅僅來送個人情?崔穎朱惠去請諸位長老供奉,我們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丹同渡的事情也拖不得了!”

白衣女子崔穎與緋衣女子朱惠同時抱拳施禮,齊聲應道,“遵命,師尊!”

李在悠遊自在的走在街上,他倒是沒有想太多,手裡拿著一個剛買的糖葫蘆,嗯,材料很實在,就是糖少一點,還是蠻好吃的,糖?李在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鹽糖!諸多百味中,鹽是必須品,而糖緊隨其後,也是極其重要的物件,一念想起,李在用口叼著糖葫蘆,在布搭裡倒騰,找自己的小本子和筆,很不習慣啊,自己的包不能隨便使用,回去讓果子給自己縫製一個符合這個年代用的包,對了,包!揹包,挎包,手包等等,這些事情操辦好了也是一個大收益,手套的事情他隨手送給了長歌門做了人情,但是那東西沒有任何技術壁壘,只是一層窗戶紙,一點就破,小物件罷了!包就不同了,LV包那麼醜還是有那麼人趨之若鶩,要命的是那玩意還辣麼貴!

李在叼著糖葫蘆,模樣古怪,站在街上讓眾人頻頻側目,好一會李在才倒騰出自己的小本子和水筆,在橡膠後面寫上糖的字樣,又寫上LV包,寫好之後作勢要把本子放到布搭裡,想想還是揣懷裡吧,另一種別樣的感受是吧。

下面做什麼呢?紙張和鐵匠,這年頭商家開個店取的名字稀奇古怪的,就像青玄齋吧,做成衣布料生意的,取個青玄齋名字,格調是有了,可是光知道名字怎麼知道它是做成衣布料的?李在現在也不知道這出售紙張的店鋪在哪,不過河邊那引路軍士說過,守備府附近有鐵匠鋪子,去瞅瞅唄。

不過呢,越是往城中去,李在就感覺這街上的氣氛不太對,行人都來去匆匆,街邊的店鋪也大都關上的店門,滿街都是軍士或者是拿刀持矛的壯漢,用不善的目光瞪著每一個活動目標,這些軍漢們的衣甲五花八門,有土色的,有灰色的,也有褐色的,更有綠袍的,亂到慘不忍睹,這都哪跟哪啊!還有,李在似乎發現這些軍漢之間好像有不對付,時不時兩方或者三方就怒目而視,好像隨時都能幹起了,這就好玩了。李在目光好奇,帶著玩味的笑容,繼續往裡面走,到後面街上幾乎除了軍士幾乎見不得其他的人,放眼看去到處都是出鞘的長刀利劍,劍拔弩張啊!

前面好像就是守備府了,但是軍士更多,黑壓壓街道上幾乎擠滿了軍士,李在走不過去了,而看到李在突兀的出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看著這個模樣古怪的。。。和尚?還是上都來的內監?李在好奇的目光看著眼前眾多的軍士,抬手搖搖手,“嗯,大家好,我只是路過的!”

一個看似小頭目的軍漢排眾而出上下打量李在,“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呃。。。李在無辜的一笑,“我聽說這邊有鐵匠鋪子,我過來瞅瞅。”

鐵匠鋪子?那軍漢狐疑的再次上下打量李在,“你找鐵匠鋪子做什麼?朝廷有公務在此,快走,別礙事,小心刀兵無眼!”

李在笑笑,轉身就要離去,這時迎面又有一大隊軍士跑步過來,李在閃到道邊,準備讓過去再走,誰知道這隊軍士領隊的人似乎認識李在,竟然停下來,“李先生?您怎麼在這裡?”

李在一看,不認識,這人似乎是太監?丹同渡好像是有一群飛龍兵?那人笑著過來,“李先生,咱家譚明,城門口與先生有一面之緣。”

李在哦了,卻沒想起來,“公公有事嗎?”

譚明臉上笑的跟花一樣,“不敢稱公公,咱家不過是飛龍兵侍者罷了,先生來此地何事?是要進守備府嗎?可需要咱家通稟?”

李在回頭看看幾乎被軍士堆滿的守備府,“今天啥日子,怎麼這麼多軍士?”

譚明笑呵呵道,“今天喜事啊,朝廷下詔,把丹同渡這地軍寨升格為城鎮,朝廷的中使在裡面宣讀文書呢?先生要不要進去看看?”

李在擺擺手,“謝過譚公公了,我沒什麼事,就不進去了,我來這就是看看鐵匠鋪子,能不能打造幾個物件?”

“鐵匠鋪子?”飛龍兵侍者譚明眼神也是微微一變,“鐵匠鋪子啊,這在哪都是被管制的,好像在守備府附近是有鐵匠鋪子,這樣吧先生我找個人給您帶個路,咱家還差事要做,回見啊!”

李在還沒來得及拒絕,譚明就把旁邊一哥們推過來,“鄭俠,你給先生帶個路,我去交差,先生回頭見啊!”

說罷,譚明就帶著飛龍兵離開,李在看看鄭俠,也是一位飛龍兵侍者,“有勞鄭公公了,走吧!”

鄭俠看似木訥,動作卻輕捷敏健,“不敢稱公公,先生請!”

鄭俠帶著李在穿過滿是軍士的街道,進入小巷,往裡面走,不一會就能從風中傳出叮噹敲擊鐵器的聲音,聲音很是悅耳,穿過一個柵欄鐵門,鄭俠帶著李在進入一處院落,裡面馬上過來一個夥計,“幹什麼的?。。。唉,這位軍爺,有什麼差事?”

鄭俠往旁邊一閃,沉聲道,“這位李先生,要看你們作坊,好生招待。”

那小夥計面帶不忿,“作坊有什麼好看的,幾位貴客還是請回吧!”

鄭俠木呆的臉上都閃過一陣驚訝,李在也有些意外,這夥計看樣子有脾氣啊?有意思!李在在院中四下打量,有爐子小推車,還有其他一些磨具,更有一些半成品的刀劍,裡面更是傳出叮叮噹噹的響,十分有趣!鄭俠面上黑氣一閃,“上都飛龍兵侍者有差事,你們掌事的火頭呢?”

那夥計上下打量鄭俠和李在,眼神閃過一絲畏縮更有幾分鄙夷,口中卻還在反口,“有差事?我們沒接到文書,你們有團頭的文書嗎?有守備府出具的公文嗎?”

鄭俠已經把手放到腰間橫刀上面,冷哼一聲,李在擺擺手,“鄭公公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了,我隨意逛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鄭俠抱拳道,“為先生效勞十分榮幸,卑職告退!”

李在摸出錢袋準備打賞,後面又一想,笑道,“我就不打賞你了,你回去告訴你們老大嶽奇,讓他賞你,就說李在說的,如實話說,不要多話也不要少話,嶽奇那傢伙心性坎坷多變,十面玲瓏,少有人能在他面前作假。”

鄭俠眼中的驚訝更盛,抱拳躬身施禮道,“遵命先生,卑職告退!”

說罷鄭俠後退兩步轉身離開,李在笑著在院中四處轉悠,那夥計面上有些焦躁,看不清李在的來頭,但是聽他直呼上都天使的名字,毫無芥蒂,料想也是個麻煩的,夥計硬著眉頭道,“這位客官,本家鋪子是守備府管著的,你想在鋪子看也可以,先把文書拿出來先,不然請離開吧。”

李在不理他,在院中隨意的看,院中放著各式的工具,還有繩索上面吊著的半成品刀劍,用手指輕輕彈一下,仔細聽嗡嗡的迴音,迴音清澈悠遠,看樣子這裡的師傅手藝不錯?可為什麼一直躲在屋裡不出來呢?那個夥計見李在不搭理他,臉上的焦灼更盛,竟然走到李在身旁,“客人,此地不容閒逛,請客人往別處遊玩好了。”

說罷,竟然出手成鉤去抓李在手腕,李在手臂一橫,任由這夥計用力,這夥計臉色漲的紅中透著紫,可是李在的手就橫在哪裡,紋絲不動,李在笑著活動下手臂,那夥計都吊在李在手臂上了,這時從屋內傳出一聲沉悶的咳嗽,“咳,小火,不得放肆,客人請稍後,我馬上就來!”

那夥計驚駭的鬆開手,跌倒在地上,倒退著爬起來,不一會從屋裡傳出沉悶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壯漢從屋裡走出來,整個人就像一塊鐵塊,脖子差不多和腦袋一樣粗細,步態沉穩,“客人來匠作院有何貴幹,話先說好,本匠作院是受守備府管轄的,要是沒有守備府的文書,咱們這裡只怕一根鐵釘都不能給你!”

李在微微一笑,“這樣啊,我呢是來看看這裡的手藝,我要定做一些東西,我要先看看你們能不能製作,你們要是能做的我再去守備府走公文,你們要是不能做呢,我就不麻煩事了。”

那夥計在後面道,“咱這裡是匠作院,公家的行當,不接私活,只打造兵甲軍械,其他的東西一概不做,客人可以走了。”

李在笑眯眯的看著那壯漢,“原來是公家的,那就更好說了,這師傅還沒吭聲,夥計就在下面唧唧咋咋,很沒禮貌啊,這裡誰負責啊?我和黃小姐還是有一面之緣的,見了她得好好說道說道,她這下面的人是不是不大中用啊?”

壯漢和夥計臉色都是一變,那壯漢哈哈一笑,“客人說笑了,我就是這匠作院的火頭,這裡由我負責,客人想要打造點什麼?”

李在面帶微笑,耳朵在風中微微動一動,這火頭出來的那個屋子裡似乎藏了不少人?李在笑,“在下李在,道號歸心,不知道火頭貴姓,如何稱呼?”

那壯漢招呼夥計拉開風箱開爐準備傢伙什,笑道,“歸心先生?小的只是一個莽夫,入不得先生法眼。”

李在笑眯眯的站在一邊看壯漢火頭還有那個神情不忿的夥計忙活,“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火頭氣息悠遠,步履沉穩,眼神深邃如刀,身手只怕是極好的,絕不是一個無名之輩;我呢是從玉泉山而來,到丹同渡是玩的,順便來問候下黃小姐,這一路走來在,高人異士隨處可見,真是幸事也!”

那火頭手上的忙碌不停,“原來是玉泉山的貴客啊,歸林歸塵兩位道長聲名遠揚,德高望重,這大河東西誰不敬仰?貴客既然相問,在下就魯莽了,小的姓韓行七,大夥都叫我韓七,這是我家小子火兒,多有得罪,貴客請勿放心上!”

李在看著韓七整理工具,碩大的鐵錘在他手裡輕飄飄恍然無物,鐵氈墩子,大錘,還有巨大的粗陶水缸,韓火兒踞坐在巨大的風箱旁,用力的拉起風箱,韓七往裡面新增木炭,李在問了,“韓師傅,這用的是木炭還是焦炭?”

韓七手上的動作不停,“我們打鐵用的都是木炭,最好用的是松木炭,貴客所說的焦炭又是什麼炭?”

李在想了一想,“焦炭啊,應該是用煤的一種吧,它的燃燒熱度是木炭的好幾倍,打鐵鍊鋼離不了焦炭。”

“煤?”韓七搖搖頭,“煤燒起來是比木炭熱的多,但是煤用來打鐵卻不行,用煤燒出來的鐵太脆,用手都能掰斷,不中用。”

李在開始從自己腦海裡搜刮記憶,記得自己好像有過一些這方面的興趣資料,但回想起來還是有點困難的,可以回去查一查資料?李在隨口的,“用煤鍊鋼出來的東西都是渣剛,因為煤裡面的雜質太多了,特別是硫在鐵裡面形成大量的氣泡,所以出來的都是渣鐵,用來鍊鐵的煤都需要洗一洗,最好是練成焦炭,只有焦炭才有足夠的熱量把鐵練成剛。”

咣噹一聲巨響,正在忙碌的韓七失手一錘子砸翻了巨大的鐵氈墩子,身形就像利箭一樣竄到李在面前,“洗煤?煤怎麼能練成焦炭?焦炭又如何鍊鋼?”

李在隨口說出煤炭要洗,練成焦炭才能鍊鋼,沒有想到鐵匠火頭韓七反應如此之大,失手間一錘子砸翻巨大的鐵氈臺,嗖的一聲跳到李在跟前,把李在嚇一跳。這韓七速度驚人,一下子就竄到李在跟前,勁風颳面,甚至能激盪李在胸腹之間氣息運轉,隱約有反擊之勢,李在眼睛眨也不眨,笑笑的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壯漢韓七,很有壓迫感啊,“韓師傅果然身手不凡,手段驚人,呵呵!”

韓七距離李在很近,他情急之下跳到李在跟前,就感覺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古怪道人,有著一種別樣的威懾,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從對面傳來的壓迫感,就好像站在已經融化的鋼鐵醬汁兒岩漿旁,看似平靜光亮,但若要再多近一寸,只怕是要燒成飛灰的。韓七有些尷尬的後退幾步,哈哈一笑,“先生勿怪,在下情急失態了,請多多包涵!我想起來了,先生道號歸心,難道是歸塵道長的同輩?”

李在點點頭,“嗯,歸塵是我二師兄,玉泉山眾家師兄弟我行六。”

韓七臉色一變哈哈一笑,“原來是神仙子弟,難怪技藝通神,在下情急失態,請道長勿怪!”

李在擺擺手,“沒事沒事,我理解韓師傅的情緒,韓師傅性情中人,驟聞自己心喜的物件,不失態才是怪事!”

韓七哈哈一笑,“歸心道長果然是爽利人,不知道可否告知洗煤煉焦的方法,韓某不才家傳鐵匠手藝已經數代,自幼痴迷於此,在下也知道秘訣。。。”

李在豎起手掌,笑道,“韓師傅客氣了,很多東西我都需要好好想一想,煉焦也好,焦炭鍊鋼也好,很多資料都需要整理,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從長計議,後面再說吧!”

韓七臉上閃過失望的神色,“哈哈,是啊,是啊,道長他日若有閒暇,韓某莽夫一個,還請不勝賜教!”

李在笑笑擺擺手,“韓師傅客氣了,我呢充其量只是一個讀書人,或者只是個道士,專業的事情還是要專業的人來做,我回去找找資料,有了結果再和韓師傅探討吧!”

李在說的客氣,壯漢韓師傅臉上一掃陰霾,哈哈豪爽的笑道,“道長是貴人,動手幹活這種事還是我們這些粗人來幹,不知道道長今天要打造一些什麼東西?”

李在想了一想,“韓師傅,我想打造一個鏟子,行軍鏟,另外呢還想諮詢一下韓師傅一些冶鐵上的事情。”

“行軍鏟?沒有聽說過啊,是哪種形狀?”韓七問道。李在想了想,隨手取下一根鐵皮在地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圖案,“諾,不要太大,兩個掌寬,一個半掌長,前面要是弧形的,就這樣。”

韓七過來看了一下,“這個倒也可以打造,不知道道長要做什麼用的?”

“這是行軍鏟,小巧方便,裝上可以摺疊的杆子,隨便就可以背在背上,在野外做些土木工活很方便的。”李在笑道,“比如說挖個坑,掏個洞什麼的?或者劈柴也能用啊,野營必備神器呢!”

韓七隨手從爐上下一塊木炭,在地上依著李在劃的樣子,自己也畫了一個,心裡揣摩了一下笑道,“道長真是厲害,這行軍鏟真是做出來了用途是很大的,因何叫行軍鏟啊?”

李在磨砂這下巴,“因為這東西一開始就是軍隊裡用的啊,築營搭寨、修路鋪橋、挖戰壕挖陷阱還有什麼陷馬坑等等,用途極大,你想啊,我軍要撤退了,就在一邊挖坑一邊撤,敵人追兵也是上來了,肯定掉坑裡,你說好玩不?”

韓七也思索了一番,一拍巴掌喝道,“就是這個理,要是敵人的追兵是騎兵的話那樂子就更大了,戰馬掉坑裡,一匹馬就廢了啊,這行軍鏟真乃利器也!道長對軍略也如此精通,真奇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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