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妻雖名為妻,可說白了,還是妾,只不過,這平妻所生的兒子,也叫嫡子,平嫡,若是正妻沒有正嫡子,那平妻的兒子,便是這家的正經嫡子了。

也難怪成姬不顧眾人之面當眾大怒,這不是生生給人墨夫人一巴掌嗎?這位紫縣主,好膽識,只是,是否太過了?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遇著這種場面,著實是有些尷尬的,這八卦大家閒來都愛聽一兩句沒錯,可這般置身其中,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有些熱鬧可看,有些人的熱鬧,還是少看為好,可現在,不看也的看不聽也的聽,往後見著墨老夫人...

“的確是霜語放肆了,墨老夫人,聽聞,你乃前朝公主,又生了嫡子,如今,更是皇后娘娘的生母,貴府原配老夫人已故,這位置,您也是坐的,只是素來聽聞,墨家極重規矩,尤其是嫡庶之規,今日看著,覺得言過其實,便開口問了一句,且當提醒,怕是墨府下人擺位不慎,壞了府上最看重的規矩,傳出去,可是損了門風。”

林霜語從不知,自己重活一世,竟是如此能說會道了,心中自嘲了一番。

這是用墨家的規矩來說是啊。

競王感覺骨鯁在喉,這規矩兩個字,想來,這段時間,他都不會提及了。

墨亦宏一張臉已經黑成鍋底了,嘴唇動了幾次,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頭一回被人堵的一句話說不出口,面紅耳赤。

“縣主,你也知道,當今皇后乃我親生女兒,怎麼,您今兒讓皇后娘娘的親母為您姨母讓個座?到也不是不可以!”說著就要起身。

旁邊翠嬤嬤連忙跪下攔住,“夫人,您糊塗啊,您是皇后的生母,若您今兒讓了座,那豈非告訴天下所有人,皇后娘娘非嫡出嗎?”

這不是亂了天下最大的綱,皇后非嫡出,那皇上娶個非嫡出的皇后,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讓整個大夏都亂了綱紀?

成姬這反應,主僕二人,一唱一和,反應是真快啊。

看的眾人心跳加速就差沒叫一個好,這樣的戲碼,看的著實讓人提心吊膽,不免要為這莽撞的紫縣主捏把冷汗了。

明明是個聰明的,非要雞蛋碰石頭,這墨家原配,死了多少年了,還是前朝的事了,不過是個姨母,這麼大氣性拿捏著不放,也不看看,這如今的墨家是什麼情形。

這一頂帽子扣下來,被說她一個有名無實的縣主,就是公主也討不了好,皇后娘娘知道自家親孃老子被這麼欺負,能放過她?

縱是皇上,怕也臉上無光吧,也不想被人說他的丈母孃是個妾吧?

薑還是老的辣啊,前面一番質問的確是精彩,可是...到底年輕,太不計後果了。

墨老夫人這放下身段的一句服軟,擺的找個姿態,可是讓紫縣主上下不得了。

易九兮身子微微坐直,任由旁邊幾位王爺看戲般的打量,自己靜靜望著媳婦兒淺笑,雖還是不知她欲做什麼,可以他的瞭解,墨老夫人這麼幾句話,攔不住她。

只希望,她別弄的太過頭了,到時候騎虎難下,畢竟,這是皇上賜婚,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婚禮能繼續,其他的,都好說。

墨亦宏這麼大本事,連著皇姑姑從中周旋,都未能完全解開皇叔的懷疑,他也想看看,她打算如何做。

再不濟,實在受不了尾,還有他呢。

他是個閒散王爺不假,可擋不住破罐子破摔,他總還是皇子。

墨亦宏依然沒有出聲,他也在等,等看看,這位縣主還有多大的能耐,自家夫人是個什麼性子,有多大本事,他比誰都清楚。

想要從夫人這討便宜,這丫頭打錯注意了。

他之所以氣消淡了一些,不過是衝著這丫頭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全是為了她姨母。

到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只可惜,年歲太輕,意氣用事,容易讓自己萬劫不復。

“墨老夫人實不必如此,剛才霜語也說了,若是墨府休了我姨母,那這一切,自是沒有任何說道了,若不是...墨老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天下皆知,確有不妥,我姨母已故多年,墨府休書一封便是,我替姨母接著,想來,我姨母也不會在意,也是兩全其美了。”

不是不會怪罪,而是不會在意。

這每一句話,每一個用詞,都那般用心。

林霜語說完,扭頭似笑非笑的看向墨亦宏,“相爺,您覺得如何?”

當年傾心求娶,如今妻亡休妻,只為給平妻一個名分,墨亦宏,你素來面面俱到,今日又當如何回答?

成姬這麼多年,心中又怎會沒有半點委屈?

你們不提,今日霜語便替你們揭開這道傷疤。

在場賓客,目瞪口呆看向林霜語,她在說什麼?

就是成姬,也是怒氣僵在臉上,目色幽幽,透著幾分複雜,心裡卻是翻江倒海,這麼多年,這件事,她從未開口,是因為她一直在等。

她以公主之尊,屈尊下嫁為他平妻,為他仕途鋪路,為他持家生育子女,若一個名分還要開口去要,她成姬在他面前還剩下什麼?

“縣主,你讓本相休已故之妻,是欲置本相於何境地?我墨府之事,還輪不到縣主置喙操心,今日府上喜宴,若縣主沒興趣喝喜酒,便請回吧。”

墨亦宏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心中濤濤怒火,這一番話,說出來平靜,可大傢伙都聽出來了,相爺怒了。

這紫縣主差不多也該適可而止了!今日算是徹底得罪墨家了。

成姬心中一聲冷笑,今日這一記耳光打下,她還想全身而退?

“相爺息怒,霜語哪敢置喙相爺的家事,不過...罷了,既相爺無心休妻,那...霜語也只能尊姨母遺言了,或是姨母未卜先知知曉今日之尷尬,竟是留了一封休書,霜語今日前來,便是為此。”

言下之意,她剛才一番話,不過是為了相爺和墨家的顏面,休妻總比被休了好。

林霜語神情淡淡,好似她說的,並非多了不得的事,說完,朝著身後招了招手,芳香膽戰心驚的上前,用了多大的勇氣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以為兩個禮盒都是賀禮,難道不是?

要不是大雙推一把,她還在傻愣著。

休書?

全場皆呆...姨母...休書..難道...

不會是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吧?當年那位故去的墨家原配夫人,留了休書?要休的是...墨相!

天啊!女子休夫,休的還是當朝相爺!這比剛才說墨老夫人是平妻是妾還讓人吃驚了。

所有人皆是一臉狐疑的看向林霜語,縣主娘娘啊,您這玩笑開的可是有些大啊,這事關一個男子的尊嚴啊,還是一國之相的,您這休書二字不打緊,往後讓墨相怎麼見人啊。

“林霜語!”這下,縣主也不叫了,墨亦宏和剛才成姬的反應一樣,一巴掌落下,這下,燭臺都震倒了,墨渲都不敢上前整理。

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墨相這麼生氣,上次這樣,都是十多年前了,這位縣主,真是好的很啊。

林霜語仿若未聞,到是把芳香嚇的差點跪下了,被林霜語拉住了胳膊才勉強站住,“相爺,姨母的筆跡,不知,您是否還記得,這種事,本不該霜語一個晚輩來辦,奈何,紫家一門,徒留我一人,也是無可奈何,還請擔待。”

一番話,說的周全又讓人動容,動容之餘,又讓人忍不住覺得幾分滑稽。

明明也就是十幾歲的姑娘家,行事辦事,真是...連在場的一干一品誥命都覺得自嘆不如,如果正如休書是真的,那今日紫縣主當真是滴水不漏啊。

縱是皇后,也說不出什麼來,要找麻煩,也只能從旁的事上了。

“墨相,這是姨母留下的休書,您過目。”

林霜語從已經傻掉的丫頭手裡拿過一個小禮盒,開啟,從裡面拿出一封看著有些年頭的信放在合上的盒子上,雙手捧著盒子將信奉上,示意墨相他老人家親取。

那不是...

大雙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那信不是...昨兒晚上,她親眼看著主子寫著放在這盒子裡的嗎?怎麼成了...

吞了吞口水,娘啊,她的小心肝啊,小姐未免也呸大膽了,這要讓墨相知道,不得把小姐大卸八塊了?

瞧他現在那臉都綠了。

易九兮撐著頭,以手遮臉,不管這休書真假,她這一招,著實是...這性子,這手段,往後,他會不會夫綱不振?

這動不動就休書掛在嘴邊,可是要不得,的注意!

這女人,果然是旁人招惹不得,只有他能收。

“墨相,請過目。”林霜語捧著盒子上前,見墨亦宏不動,她也不急。

墨清簡一雙眼,緊緊盯著那份休書,她說是她姨母留的休書?她如何會??怎麼可能?那時候,她還未出生吧。

難道,真是紫家留了什麼人下來?

還是說,這休書是假的?

她知不知道,她根本騙不過父親的,那位的字,父親定能一眼看出,她今日,已是觸了父親的逆鱗了,想要全身而退,難啊!

早知如此,他剛才便是出格些,也要想將她攔下,不該讓她如此意氣。

畢竟,她是紫家唯一的後人,這世上,唯一有她影子的人。

“休書!哈哈哈哈,本相到看看,我家夫人何時給老夫賜了一封休書。”墨亦宏已然氣急,卻笑的愈發沉靜。

全場靜悄悄的,這會誰管的上什麼拜堂什麼喜事啊,都被那封信給吸引過去了,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旁人可能為注意到,翠嬤嬤就在成姬邊上,感受到了一股刺人的寒涼。

我家夫人!哈哈哈哈,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句話,相爺到是說的如此順口,我家夫人!!!這麼多年,他從未當著旁人的面說過一句,因為,這句話,他只用在哪個紫玲瓏身上,這麼多年啊!

他的心,還是那般涇渭分明,若非今日這一句,她成姬差點快忘了...

相爺,這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她,紫玲瓏啊,你可真是本事,讓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算計你,卻又全心全意惦記你,你是幸還是不幸呢?

休書!紫玲瓏給墨亦宏的休書?哈哈哈,若是真的,那今日,她便什麼都不想計較了,痛快啊,墨亦宏,你也有今日。

拿著信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可他是墨亦宏,怎會允許自己怯弱,泛黃的信封上,簡單的幾個字,亦宏親啟!

看著這幾個字,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睜大眼,一隻手拿著,又覺得分量太重一般,另一隻手也動了動,雙手捧著信,拇指摸著那幾個字,像是觸碰著世上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豁然起身,拿著信,緊緊拽著,卻遲遲沒有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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