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輝？”
正趕往浮屠城的擇天城一行人正好行至一處深山，老城主突然停步抬頭而望。
穹空萬里，日月高懸，特別清晰。
身後幾人也紛紛昂首仰望，日月同輝雖然少見，卻也算不得太稀奇，只是這般清晰耀眼的確是有些不尋常。
日月本該分明，一主日，一主夜，東昇西落萬載輪迴亙古不變。
可是現在，頭頂的日月，靠的那麼近...
同時耀空，堪稱奇觀了。
“城主，天象有異，恐是有大事發生，可能看出是何方位？”如今天下大亂之勢，天象異常時而有之，可這天象與之前都有些不同。
老城主一身灰黑色的袍子，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腳下一雙素色布鞋，白髮隨意成髻，雙目望著空中日月，並未回答。
他不開口，周圍的幾人都不出聲。
沉默看了片刻，直到頭頂上月色竟隱隱有吞月之勢時，老城主的臉色終於大變。
“日月顛覆，陰盛陽衰！吞龍...不好！”
那老城主一聲不好，周圍幾人的臉色也隨之大變，城主在他們心裡，從來都是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怎會因為一則天象而為之變色。
“城主？有何不妥？”這天象，難道會影響到城主的大事不成？
城主早已是超然於星相之外的存在，他的運數是天命難以左右的。
老城主眯著眼扭頭側身看著西邊偏白方向，一陣秋風掃過，垂的落葉紛紛。
深山秋寒讓人不由打了個冷顫。
“有人誤闖了臥龍陣！”龍息要甦醒了！
“臥龍陣！”
雲長使尚且一臉不明，可他身旁的老婦人和老頭已經變了顏色，顯然，他們知道這老城主口中的臥龍陣是什麼意思。
是老城主數年前的一番心血！
“城主，臥龍陣設在那地方，怎會有人誤闖？若是有人誤闖，應該也會被陣氣吞噬，不會有多大影響吧？”老婦人甚是不解，乾脆出聲，雖說，上古大陣臥龍，成陣之後最好不得讓人闖入驚擾陣息，可是就算闖入了，也不會對陣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才是，為何城主會臉色大變。
“旁人是無所謂，若是誤闖入臥龍陣的人帶有龍息就有所謂了！”
“龍息？！”怎麼可能，真龍酣睡，世上何來龍息？
這下不光是老婦人，那那頭也是一臉驚詫！
老城主閉目，面色凝重，隨即睜開眼，古井無波，負手低沉一句：“難道，這就是所謂天數算不盡，天命難測嗎？”
明明真龍已被臥龍陣鎮壓了數千年，龍息早已不見，真龍尚未甦醒，這世上便再無龍息，所以，這天下之主，他說是誰都可以，即便沒有紫薇命格。
可現在，真空依然酣睡，世上卻再想龍息，而且好巧不巧，竟誤闖了臥龍陣。
天命！
那就是且看看，這天命究竟要作何安排吧。
真龍龍息甦醒，這世上二龍豈不是二龍相爭？
“走吧！”
“城主，那這...臥龍陣..”不該去看看嗎？
“去也是徒勞無功，天象已顯，無力迴天，只能順其自然，罷！”老城主低著頭繼續前行，好像剛才臉上的異樣，不過是大家眼花了而已，什麼也沒發生過。
罷？
老婦人和那老頭互看一樣，眼裡皆是不甘。
臥龍陣花了多少心思才成的陣，就一個罷字，讓他們如何甘心，而且，真龍龍息甦醒，那這世道勢必又要生出許多變故，亂世天象本就難測，再加上這諸多變故，城主的大業又將新增阻礙，佈局這麼多年，為何還會旁生枝節，生出這許多麻煩出來。
他們的話，雲長使完全不明。
但是他們說的臥龍陣，他略有耳聞，所謂臥龍陣，來上古大陣，借天地之勢，鎮天地龍息。
聽就知道，這種大陣非一朝一夕之功能成，且還要看天道運數，地勢山脈！也就是所謂的天時地利，能形成臥龍陣的地方，絕對是風水絕地，西北方向，他最近總在西北方向穿行，怎沒注意到有這樣一個地方。
這樣的風水局，難道他一點都看不出來？
“城主，婆子還是去看一趟吧？”
“不必，誤闖之人，能否走出臥龍陣尚且兩說。”老城主背對著對方輕輕回了句。
老婦人點了點頭頭，是她著急了，的確，能闖入臥龍陣，能否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便是帶有龍息之人，想要輕而易舉出臥龍陣，也的有通天的本事才行，臥龍陣不禁能鎮壓真龍，更能吞沒龍息，若是旁人誤闖，恐怕還不會太嚴重，頂多壽命漸斷，但若是擁有龍息之人...
這臥龍陣和別的大陣不同，越是平凡之人進去反而影響越小，有的還能迷迷糊糊走出來，但是...天命息息相關之人，卻是劫數。
而他們之所以認為是誤闖，也是因為如此，如果真有人知道那裡有臥龍陣，那人必然知道所謂龍息，更應該知道自己的命數，絕不會闖入。
而他們說的這個誤打誤撞闖入臥龍陣的人便是勘察地形的林霜語。
的確是誤闖，更不知道什麼龍息。
林霜語此刻只知道，她可能真的飛不回去了。
身體越來越虛弱，好像要被掏空一樣。
她再次調息，卻沒用了。
恍恍惚惚中，意識也在一點點淪陷，不，不可以，必須清醒過來，蹲在地上，手接觸地面點點清涼，讓林霜語終於找回一點意識，心下一沉，手一用力，劃過地面手掌心被地上的碎石劃出一條條細，傷痕遇到水，刺痛感讓林霜語漸漸在渾噩中醒了過來。
視線也跟著清晰了一些，抬手眯眼看了看並未太在意。
剛才視線還挺清晰的，這會功夫，已經模糊一片了，周圍都是水霧繚繞。
“看來，我這運氣真的不錯！”林霜語自嘲了一句。
到現在，她可以肯定了，自己應該是誤闖了不該來的地方。
這裡不光風水格局奇怪，應該還有別的什麼東西，這東西她現在並不知道是什麼！若是清楚，或許就能想到法子破解。
周身空無一人，這好聳的山峰上，就只有她一人，真的是叫天天不應。
好容易清醒一點，林霜語抓緊時間讓自己放空思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世上沒有真正的絕境，她一直信奉。
既然不能飛躍，懂用不了內力，那就得想想別的法子，好在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比以前強了許多。
強撐著身子起來，在一片迷霧中儘量看清楚自己周圍的情況，這麼高該怎麼下去…寒香走的時候留了秘宮人，為了隨時接收秘宮傳來的訊息，秘宮人一直跟在她周圍。
她只要堅持保持清醒，見她沒回去，秘宮人應該會尋過來，只是這天險橫跨的寬度，中間沒有任何支撐點，不能續力飛躍，他們恐怕一口氣過不來，要找到窄口過來，就得一座座山峰尋！
時間，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時間。
不能依靠自己只能無力等待救援的感覺有點被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爭取時間。
剛才受了傷，清醒了一點點，可是很快又開始迷糊。
該死的！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說話，這裡空無一人，怎麼會有人說話？
難道是幻聽了？
手放下，想要再來一次，她必須讓自己清醒，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靠疼感讓自己維持清醒，到是有幾分狠勁，為何這一世的自己，如此弱，不過還好...終於找到他的氣息了，千載歲月，終於尋到他的氣息了...”
“是你！...”
儘管有一段時間她沒出現了了，可是林霜語還是聽出來了，是她，那個大同帝的元后天歌。
“沒錯是我！本不想再出現的，為何總給我機會，我說過，你太弱了！”
“所以，你要趁虛而入？你口中的他，是大同帝？”在秘閣中，她才知道，她和大同帝是有可能復生的。
就如自己一樣，因為轉生陣。
但是他們需要一個契機，需要一個靈魂切合度很高的載體，她們都是那五宗尊主的意志傳承者，所以，她們可能契合，第一次在幻境中遇到，她說她就是她，那時候，如果自己沒能從幻境中甦醒過來，是不是醒過來的，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對方的影子很模糊，林霜語卻彷彿看到了她的表情。
“恩，看來這段時間，知道了一些事，不過有一點你錯了，不是趁虛而入，是你我本就是一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林霜語的手悄然落在地面上，暗暗用力摩擦著，她必須保持清醒。
“你也錯了，你是你，我是我，你我都有不死鳥印記不假，但是我們不同。”
她不是她，所以她也休想成為她！
她弱，她強，所以她要趁虛而入嗎？
休想！
“不同嗎？的確是不同的，轉轉千年，一代聖女不如一代！”就事論事的口吻，並沒有貶低的意思。
林霜語徒然一笑：“聖女？擇天聖女嗎？”
對方沉默了一下。
“你是，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出自擇天城？”聲音中略有些詫異。
“你出自擇天城我知道，你作為擇天城的聖女輔佐大同帝一統天下，成就宏偉霸業，可是你知道大同皇朝維持了多久嘛？曇花一現！你知道毀了大同皇朝的是誰嗎？是大同帝！”林霜語放緩了語數，她不去看對方，既然看不到索性懶得看，不管她是誰，休想成為她林霜語。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想著身子挪動了幾下。
對方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良久才聽的幽幽一聲：“他果然還是知道了！終究瞞不過他，何需如此決絕……”
林霜語不再開口，默默聽著。
“你身上有聖女印，他們會找到你的，你還太弱，不足以與他們抗衡，我只想再見見他，你弱死了，我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聲音越來越近，林霜語身子又挪了挪。
在開口，聲音冷了許多。
“你說的他們是擇天城吧！我是弱，可當年的你也未必很強，否則你何以會年歲輕輕便命隕了！我倒是好奇，身為擇天城的聖女，最後為何會折在擇天城手裡，是因為你知道擇天城的秘密，知道五宗五域界被毀與擇天城有關對嗎？”
林霜語手上暗暗用力，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這些其實她也沒有任何依據，但是將所有的蛛絲馬跡串聯在一起，心裡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猜測的方向沒錯。
“是因為…大同帝開啟的那半卷古卷吧，他把看到的內容告訴了你，你從中洞悉了一些事從而開始懷疑擇天城…”
林霜語說到這，不再開口，因為從對方長久的沉默中她已經得知了答案。
她相信，當年她可以有很多選擇，都不至於讓自己遺憾千年！
她不知道她當年有何難處有何顧慮，但是換位而置，她絕對不會讓九兮陷入大同帝當年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