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到了任老爺出土的第三天。

天色尚早。

趙影在院中演練雙錘,忽聽街道上鑼聲響亮,忽遠忽近。

好像有人敲打著銅鑼來回奔跑。

“任府出兇殺案嘍。”

“任府出兇殺案嘍。”

街道上腳步聲凌亂,人聲嘈雜。隨著鑼聲遠去,嘈雜的人聲徹底沸騰起來。

“快去看看。”

“是誰死了?走,看看去。”

“同去。”

趙影側耳聆聽一陣,並未出門去看,依舊在院中繼續舞動雙錘。藉著留駐於任老太爺體內的神通意念,他早就已經知道任老太爺的移動軌跡。

昨天夜裡,任老太爺破開棺木,趙影便察覺到,自己與分離意識的距離在不斷縮減。

換句話說,任老太爺在不斷移動。

“任發已死,屍變就在今夜,任老太爺也會在今夜被九叔師徒打得元氣大傷,躲藏於山洞療傷。我下手的時間就在明天,在我把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解析出來之前,一定不能讓他在滿鎮亂竄。”

轟。

轟。

錘風爆裂,如若炸雷。院中炸響連連,聲勢迫人之極。

砰砰。

三刻鐘後,他的大門被砸響。

砸門聲又急又重,好似來人非常著急。

“誰啊?來了。”

趙影放下雙錘,前去開啟了鋪門,一個披著灰色長袍的長臉老者映入了他的眼簾。

正是六天前,上門為任老太爺選購棺木的任府管家。

“趙老闆,我家老爺昨晚離奇被害,勞煩你再幫忙選一具壽寶,香蠟紙錢元寶之類,儘快送往任府。”

“價錢到了任府在結算。”

不等趙影招呼,管家便急衝衝說明來意。

說罷,又不等趙影答話,掛著憂心忡忡的面色快步走了。

往日的風雅全然不見。

趙影看著他的背影,一陣糊塗過後,才緩過神來。

“我真糊塗,他們根本不知道任老爺是被變成殭屍的任老太爺殺死,又怎麼會把給任老太爺定購的棺木,給任老爺用!”趙影心頭暗道。

不錯。

又有筆進賬。

他很快放下疑慮,關門,進屋,選了一具桃木棺。

把桃木棺攔腰舉過頭頂扛到後院,放上板車,又取一應香蠟紙錢,拉起板車從院門而出。

往常幹這事還需得出錢請人幫把手,現如今他已身具千斤大力,一人之力便足以扛起棺木。

拉起板車,直奔大街,車上的死人用品引得道旁不少人連連徹目。然而看他去的方向,一個個又都恍然大悟。

任府出了兇殺案,經前番一陣敲鑼宣揚,這條街道上的人,自然不會不知。

看熱鬧的人可去了不少。

任府位於鎮上最繁華的一條街,那條街上有三分之一的鋪子都屬於任家,其餘則大多屬於鎮上的其他幾個富貴鄉紳。

任家鎮是一個大鎮,雖然三日一大集,但尋常時候也並不冷清。一家家店鋪都開著大門,有喝早茶的攤鋪,各類日用品店鋪,也有西式糕點鋪……

甚至連妓院也有一家。

兩刻鐘後,趙影到了任府門前。

此時,任府門前正圍著一群伸長脖子看熱鬧的人。

“勞煩讓讓。”

“讓我把壽寶送進去。”

趙影連聲呼喝,人群慢騰騰分開,空出的地方,剛好可以容下他拉動板車。

好不容易進入院門,裡面仍聚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把路都堵住了。

人群鴉雀無聲,似對大門處的動靜全然不覺,一個個都側著耳朵,認真聆聽著正門大堂裡傳來的爭執。

趙影耐著性子聽了一陣,弄清了原委。

在大堂裡爭執的是九叔和任老爺的表侄,也就是任家鎮保安隊的隊長——阿威。

事情起因,乃是兩人就任老爺的死因,產生了分歧。

任老爺那表侄阿威是個十足的渾人,破案純靠臆想,沒有一點根據就說任老爺是被人用槍打死。在九叔反駁後,他又改口說任老爺是被武林高手用飛鏢殺死。

兩人爭論半天,最後阿威讓九叔說死因。九叔因看出傷口玄機,便斷言任老爺是被指甲插死,還拿自己的手,在阿威面前比劃了一下。

奈何這一言行,直接把自己陷了進去。

皆因他自己就留了五條長指甲,偏生又自己說人是被指甲插死。阿威順勢,就把他當成了最大的嫌疑物件。

忽然。

人群湧動。

秋生和文才從院門外擠了進來。二人一臉焦急之色,連趙影這個近在咫尺的熟人也視若無睹,悶頭擠進了大堂內,引起一陣騷亂。

少時。

大堂內傳來幾聲爭執,過不片刻便見人群從中分開,兩個揹著槍械的保安隊人員,帶著九叔從裡面走出。

文才,秋生跟在身後。

人群一分,便把拉著板車的趙影露了出來。

孤零零一人,拉著一車殤葬用品站在過道中央,顯得份外顯眼。

九叔一眼就撇見了他,目光落到他身上時,突然一怔,一副驚奇之色浮於面上。

只見他突然扭頭對左右兩個保安隊員說了幾句,得到兩方點頭,便帶著文才秋生向趙影大步走了過來。

“九叔……”

趙影張口招呼。

九叔搖搖頭,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了大院左側。

四人聚在大院一角,九叔目光灼灼的打量著趙影,面上掛著驚奇之色。

“精氣直透天靈,氣血渾似火爐,這分明是拳腳功夫練至化境才有的氣象。”

“怪哉!月前全無此等火候,怎麼可能短短月餘功夫,就進步了這麼多?”

九叔眉峰如聚,張嘴問道:“小趙,你可是達到了拳術宗師的境界?”

他看似在問,面色卻極其篤定。

趙影看懂眼色,自知已瞞不過對方,當下點了點頭。

“九叔……你怎會知道?”

“什麼?你真把拳腳功夫練到宗師境界了?”秋生驚撥出聲,面上不覺已掛起豔羨之色。

他習武多年,自然清楚這一步的艱難。

拳腳功夫,又稱作武術。

現在這個時間,尚無“國術”之稱。

武術的煉法境界因拳術形式、理念不同,運用有異,各家也有各家的叫法。

明、暗、化的說法尚且無人提出。

勁力之分,也止於剛柔二勁。

然而,當習武之人一身精氣能透出天靈,氣血旺盛如火,便都有一個共同的稱呼——武術宗師。

這時九叔道:“我茅山道派有望氣之術,你一身精氣直透天靈,我就算想不發現……也很難。”

“想必你才初成火候,精氣還不能完全內斂。如果你火候夠深,把一身氣象完全收斂,不鼓盪氣血,我也發現不了。”

“原來如此。”

趙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暗地裡,卻莫名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隨便都能看出來就好,這種被人一眼看透根底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其實,他並不是火候不夠深,藏不住氣血精氣。而是他一直在以意念搬運血液催發氣血,溫養五臟六腑,筋骨血肉。

這屬於內煉中文煉的一種。

緩慢催發氣血,對精氣消耗不大,身上也不會出現武煉強身的劇烈反應。

乃是養身之術。

不過,文煉雖然溫和,氣血的鼓盪卻實打實,也就不怪會被九叔窺到了根底。

“小趙,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忽然,九叔沉聲說道。

他沉著張臉,深鎖的眉頭上好似帶著一股焦愁。

趙影聞言,心裡一怔。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眼前這種情形九叔會要自己幫什麼忙。

任老太爺已化作殭屍,任老爺也屍毒入心,入夜便會化作殭屍,而九叔身陷牢獄,無力顧及任府。

“十有八九,是怕文才護不住任婷婷,要讓我幫忙。”趙影暗道。

“也好,走過過場。今夜任老太爺就會和九叔對上,萬一事情有變,我在這裡,或可讓任老太爺多一條生路。”

他記得很清楚,劇情中若不是保安隊的人,突放冷槍擋住了九叔和秋生去路,任老太爺不一定能從任府脫身。

趙影當即道:“九叔但說無妨,若能幫上忙,趙影義不容辭。”

“好。”九叔面色頓時好看幾分。

“長話短說,起棺遷葬的任老太爺已經變成了殭屍,任老爺就是被他所害。殭屍出世要吸取血親之血進化,任老爺被害,下一個必定會輪到任婷婷。

我需要你今夜護住任婷婷,一定不能讓任老太爺吸了她的血……”

九叔語氣陡然變得沉重:“一旦任老太爺吸完血親之血,就會進化成恐怖至極的飛僵,到那時候……整個任家鎮……恐怕很難再有一個活物。”

“九叔放心,我一定盡力。”

“只是……我從未與殭屍交過手,不瞭解殭屍的本事,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趙影想爭取點好處。

九叔聞言,沉思一下,扭頭對文才道:“你回去把我那本殭屍圖譜拿來給小趙看看,記住,今晚你們務必護住任婷婷。”

這時,一道頗為蠻橫的聲音傳來。

“你在那邊幹什麼?難不成是要通知伱的同夥跑路?”

說話間,一個穿著保安隊服,手上拿著把王八盒子,戴著圓框眼睛的年輕人,大模大樣走了過來。

這人體形稍顯肥胖,瞧著面相有點憨愚,可那一雙小眼睛中卻滿是奸滑之意。走起路來左搖右晃,透著一股不可一世的派頭。

九叔扭過頭,淡淡道:“趙老闆是來給任府送壽材的,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同夥。”

“不是你的同夥,你一個待罪犯人來和他說什麼?”

這人不以為意的撇了眼趙影,拿槍的手指指點點,毫不客氣道:“說,你和他什麼關係?我表姨夫被害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任家鎮畢竟不是小鎮,趙影雖知此人就是保安隊隊長阿威,但今生卻從未和他有過任何交集。

“阿威隊長,手上把穩點,這東西可開不得玩笑。”趙影眉頭一橫,一雙利眼冷光漸生。

他本就是個膽大的人,如今一身武藝,闖蕩天下也未必沒有資格,又豈會怕區區一把洋槍。

莫說如此近的距離,就算再遠一些,他也能在阿威開槍之前,閃身奪槍,順帶一拳打死他。

唯一的顧及,不過是保安隊的其他人員。畢竟整個保安隊有二十幾條槍,他現在的肉身可扛不住子彈。

“嘿,小子還挺橫,本隊長還需要你來教我做事?”

阿威一臉蠻橫,抬手就要把槍頂在趙影腦門上。

啪。

只聽憑空一聲脆響。

阿威頓覺握槍的手背莫名一痛,五指筋骨頓時鬆軟如泥,手下竟莫名一空。

“哎呦。”

痛楚傳遞腦海,阿威猛然發出一聲慘叫,旋即,便見一條黑色的短管在自己眼前放大。

這是……槍管。

他剛出現這個念頭,便覺前額無端一寒。寒意瞬息蔓延,須臾已發散到了後背。

“好玩嗎?”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如凜冽寒風吹入耳際。

阿威意識瞬間恢復清明。

便見,一把王八盒子的槍管,直挺挺頂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槍是自己的槍。

卻握在了別人的手上。

握槍之人,正是那個讓自己手上把穩點的人。

阿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槍竟會莫名其妙跑到別人的手上。

本該被自己用槍指著的人,現在卻拿著自己的槍指著了自己。

可手背上的劇痛和額頭的寒意,無不在告訴他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阿威頓時臉色一垮,欲哭無淚。

“不,不……好玩。”

此時,遠處看熱鬧的人群和保安隊隊員,都像傻了一樣,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他們同樣和阿威一樣莫名奇妙,完全沒有發現阿威手上的槍為何會跑到對方手上。

“那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趙影收回王八盒子,一手握槍管一手握槍托,去力一掰,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筆直的槍管直接被彎曲成了九十度。

旋即,拉過阿威一隻手,將這把廢槍放到了他的手上。

“拿好。”

“額。”

阿威艱難的從喉間擠出一個字。

同樣在一旁的秋生、文才,驚訝的半天合不攏嘴。

不苟言笑的九叔,此時卻露出一絲愉悅的笑意。

這時。

任府管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邊朝這邊走,邊連聲道:“威少爺誤會了……誤會了,趙老闆是來給老爺送壽材的。”

說話之時,眼角餘光不斷瞅向趙影,難掩眸中驚駭,似不敢相信。

他也是這個事件的見證者,早在院內起衝突的時候,他就已經從大堂內擠了出來。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吭聲,就已經發生了這事。

阿威沒答話,臉色發苦,呆呆的望著手上的廢槍,回不過神。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九叔左右看了兩眼,邁步走到任府管家面前道:“任管家,請借一步說話。”

任管家見阿威半晌沒有動靜,心知他現在魂不守舍,暫時起不了衝突,便點點頭隨著九叔往邊上走。

趙影並沒在意他們的動向,九叔他們無外乎是說任老太爺之事,和讓自己保護任婷婷之事。

趁著九叔不在,趙影伸長脖頸,在阿威耳邊低聲道:“我不想惹你,你最好也不要惹我。如果結了深仇,那你這輩子最好睜著眼睛睡覺。”

冰冷的話音,就像刀鋒。

“啊!”

阿威下意識驚撥出聲,又猛然閉口。

他一副什麼也沒聽到的模樣,東張西望不敢對上趙影。裝模作樣環顧一圈,看到一雙雙眼睛直勾勾望著這邊,竟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我和趙老闆老熟人了,大家開個玩笑,你們看什麼看?散了……散了。”

阿威三步並作兩步,似逃竄般握著廢槍遠離了趙影。衝到人群處,連連擺手驅趕看熱鬧的人群。

“李虎你們幹什麼吃的?還不快把這些人趕出去,擋住了路,趙老闆怎麼給我表姨父送壽材。”

“還有你王三,還不帶人把我表姨父抬出來,等真兇認罪伏法,也好早點把我表姨父送回來,入土為安。”

一群人如狼似虎,三兩下把看熱鬧的人群趕出門外,阿威又高聲對九叔那邊叫道:“你們說完沒有?說完了就快過來,本隊長急著回衙門呢。”

他的目光,愣是沒再向趙影這邊望一下。

很快,九叔和任管家走了過來。

九叔走到秋生等人這邊停了下腳步,叮囑道:“記住我對你們說的事,不要出了差錯。”

說罷,闊步向阿威走去。

這時。

背後響起趙影的聲音:“九叔,那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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