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愛上廚藝的王安石

和趙煦想的一樣。

當這麼一顆,涉及了宗廟、昭穆制度還有幾代天子位置的炸彈,被拋到了朝堂上。

整個朝堂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然後就開始了大宋傳統的站隊。

整個朝野都開始按照自己的立場而站隊!

於是,新黨、舊黨的宰執們,愕然發現——大臣們並不是按照新黨、舊黨站隊。

而是按照自己在這個問題的立場上站隊。

譬如在御史臺裡,作為舊黨的李常,堅決站在先帝祧順祖尊禧祖的立場。

理由?

很簡單——始祖、太祖、太宗,自古以來三不祧也!

禧祖,乃是大宋始祖,自當萬世不祧!

至於太祖皇帝?

委屈一下唄!

還能怎麼著?

太祖?太祖能有幾個指揮!

和李常一起堅決支援禧祖不當祧的,則包括了新黨的安惇、劉拯。

而在御史臺裡,監察御史孫覺、王覿則站到了支援祧禧祖的立場。

理由也很簡單——太祖開國而有天下,功高於世!

豈有太祖不得東方正位的道理?

和孫覺、王覿一起站位的,還有本該屬於新黨的監察御史張汝賢、侍御史滿中行等人。

在三省,同樣上演了大亂鬥。

中書舍人刑恕、胡宗愈、給事中陸佃等人,堅決支援先帝祧順祖,而中書舍人王震為首,帶著一大票新黨、舊黨士大夫,堅決要求祧禧祖,還太祖正位。

即使在都堂及六部,宰執們的立場也不因新黨、舊黨而分。

韓絳、張璪、安燾、呂大防、範純仁支援祧禧祖。

理由和其他人一模一樣——太祖乃開國之祖,豈能不得東方正位?

呂公著、曾孝寬、呂大防、曾布、韓忠彥等人,則認為禧祖乃是始祖,絕不可祧。

就連告病在家的司馬光,也站出來支援了正義——太祖功高,安能居右,不得正位?乞祧禧祖,以正太祖之位。

看似繁雜,其實就是太祖派和太宗派的鬥爭。

同時也摻雜著和皇室關係遠近的因素——大部分和皇室親近的大臣,都支援禧祖萬世不祧。

而那些與皇室關係不是太密切的大臣,則支援祧禧祖還太祖正位。

這是自熙寧以來,第一場不涉及變法的政治鬥爭。

因為,涉及的事情很嚴肅——太祖還是太宗居左,位東方,得享尊位?

所以,沒有人肯退讓。

又因為,這個事情與現實利益沒有太大關係——太祖、太宗的時代,距今都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

再怎麼樣,也動搖不了朝中秩序和法度。

加上趙煦和兩宮,都沒有表露什麼特殊傾向、態度。

所以,大家都保持了謙謙君子的風度。

沒有互相指斥對方是奸臣,認為對方在禍國殃民。

一下子,大宋朝堂的風氣為之一變。

雖然吵的很厲害,可下了朝,分屬不同立場的大臣,還是能有說有笑。

朝堂上為了宗廟的事情,炒上天的時候。

章惇乘坐的漕船,已經順流而下,從南京應天府,出亳州、宿州、泗州,轉道向北,從洪澤湖沿著淮陰-楚州,再轉向南方,順著邗溝,進入了長江。

抵達了揚州後,章惇沿著長江南下,經潤州、真州、京口,抵達了江寧府。

當然,章惇獨自行動的。

狄詠率軍的宋軍船隊,和他不是一條路。

狄詠的大軍離開汴京後,就徑直穿過京西的許州、唐州,然後在襄州登陸。

然後穿過江陵、鼎洲,進入荊湖南路。

再從潭州、邵州、永州進入廣南西路。

這條路,水陸並用,漫長而艱辛。

需要一個月才能抵達廣南西路境內,然後又得跋涉半個月,才能抵達邕州。

章惇則沿大運河而下,進入長江。

這條路更遠,也需要繞更大的圈子。

但,章惇依舊選擇了這條路。

因為有一個人,他必須見!

也不得不見!

新黨的領袖,新學的創始人——司空、荊國公王安石。

章惇抵達江寧城的時候,已是元祐元年的二月丙寅(初七)。

江寧知府、端明殿學士王安禮,早早的知道他要來,帶著官吏在城門口迎接。

“子厚,別來無恙!”王安禮微笑著迎上前。

“和甫別來無恙!”章惇下馬行禮,他和王安禮曾同朝為官數年,自然很熟絡。

“介甫相公一向可好?”章惇問道。

“勞子厚掛記,家兄近來一切都好!”王安禮微笑著回答:“近來,甚至愛上了下廚!”

“下廚?”章惇楞了一下,他從不知道,王安石還有這個癖好!

“前些時日,蘇子瞻派人從登州送來了許多魚乾,還有一首詞……”王安禮解釋著:“家兄讀了蘇子瞻的詞,覺得甚妙,看了蘇子瞻的食譜後,便也來了興致……”

“老夫卿發少年狂……”

“竟也開始學著食譜,下起廚來……有時候,還會送些做好的魚乾粥、魚乾燒肉與某等……”

章惇聽著,目瞪口呆,但也知道,這就是那位他的恩相做得出來的事情!

王介甫一生行事,從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早在他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是特立獨行計程車大夫。

早年間,就已經有傳說——撫州王介甫‘衣臣虜之衣,食犬憊之食’。

每天都是囚首喪面,不修邊幅。

根本沒有任何個人儀表可言。

無論外人怎麼看他,他都一以貫之。

但時間一久,他身邊的人就會知道——他之所以那個樣子,是因為他每天都在不捨晝夜的讀書、寫文章、記筆記。

哪怕後來當了宰相,若遇到了重要事情,他也能日夜在朝堂上辦公。

連呂惠卿都卷不過他。

而且,這位恩相從不在乎功名利祿,更不計較個人得失。

回憶著往昔,章惇就問著王安禮:“和甫,介甫相公如今何在?”

王安禮笑著道:“聽說子厚要來,家兄今日一早就在家中準備了……”

“子厚到了,便知……”

於是,當章惇父子被王安禮帶到了半山園下的王安石宅邸時。

章惇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肉香。

他循著味道走過去,看到了宅邸一側的廚房裡。

穿著便服,正在灶臺前,盯著鍋中正在汩汩的沸騰著的菜餚的王安石。

雖然,王安石現在的容貌,已經完全變了。

他老了,白髮在鬢,再無當年的英姿勃發。

他也瘦了許多,身材顯得有些單薄。

同時,他的氣質也變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在都堂上,讓百官忌憚,也讓群臣敬畏,禮絕百僚的宰相。

他就像是個鄰家的老人一樣,面帶微笑,眼中平和。

“介甫相公!”章惇深深一拜。

跟在他身後的章援,也連忙跟著深深拜道:“晚輩見過荊國公!”

王安石回過頭來,看著章惇,然後就笑了:“子厚來了?”

“快來替老夫嚐嚐這道紅燒肉燉魚……”

“這可是老夫,採江寧之菜,渾登州之魚,多番驗證的新菜餚!”

“正打算將食譜送去登州,和蘇子瞻一較高下呢!”

章惇眼眶一熱,笑著道:“諾!”

便走入廚房,拿起一雙筷子,夾起鍋裡燉煮的魚肉。

入口酸甜,味道渾厚。

“怎樣?”王安石急切的問道。

“介甫相公此菜,酸甜適中……”章惇說道。

“這就對了!”王安石撫著鬍鬚道:“蘇子瞻送來的食譜上用的那東坡肉,太過肥膩,老夫便以潤州(鎮江)農家所釀的醋來中和其肥膩,然後加少許黃酒,加入砂糖等佐料……”

“如此豬肉肥而不膩,魚肉軟硬適中……比那蘇子瞻簡單的食譜,妙用更多,滋味也更豐富!”

章惇聽著,目瞪口呆。

這就是介甫相公的晚年退休生活嗎?

不治學問,不問朝政,一心只問三餐滋味?

倒也……悠閒!

王安石卻是不以為意,他看向章惇身後,那個還一直彎著腰的少年,問道:“這是子厚的?”

“犬子援……”章惇連忙介紹起來。

王安石點點頭。

章援卻是激動的臉都漲紅了:“晚輩末學後進章援,再拜荊國公……”

王安石笑著擺手:“老夫早已經致仕了……小友不必稱呼那些官面上的爵位頭銜了……”

“尊敬一點,稱一聲‘半山老人’,若是隨意的話,喚老夫一聲‘王老倌’也行!”

對王安石來說,他真的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要是在乎的話,他也不會是王介甫了。

章援則是連稱不敢。

王安石嘿笑一聲:“老夫都說了不必這樣拘謹!”

“年輕人,要朝氣蓬勃,要奮發向上!”

說著,他就對章惇道:“老夫聽說,少主命子厚南下廣西……”

章惇點點頭。

王安石問道:“少主可有指揮?”

章惇點點頭。

王安石笑了起來:“子厚若是方便,可以和老夫說一下,少主指揮之中,可有什麼特別的囑咐?”

章惇答道:“陛下聖命:若無必要,無須越過富良江……”

王安石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還有嗎?”

“陛下還囑託,富良江以北,無論侗主、交趾官吏,凡有來投者,皆可便宜授官,許其稱臣羈縻……”

“子厚……”

“恩?”

“汝之命運,比老夫好多了!”他望向河南,那先帝的帝陵方向。

無數往事在他心中翻滾。

章惇不敢接話,只能拱手一拜。

但他們兩人都知道,彼此在說什麼?

今天狀態不太對,先更7000,明天繼續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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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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