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師弟,我成了!
“老……大師兄,我打算下山走一走.”
福松自從羅仙姑走火入魔,坐化之後,心情其實不是太好。
這次周清回來,雖然尋到萬年靈藥,得以替眾人煉製了紫壽丹延壽,並藉助桑女的力量,將祖桃樹的層次拔高一大截,孕育出能使結丹級別延壽不少的蟠桃果。
使得四老延壽至七百歲。
可是福松經過道侶走火入魔坐化的打擊,心情仍舊沉悶著。
多活兩百歲,又如何呢?
終歸是塵土而已。
其實他已經足夠幸運,年輕時有師兄,年紀大了有師弟,以凡人之身,修煉到結丹圓滿,甚至可以說是青陽道宗這樣能在近古都威名赫赫的仙宗,手握大權。
只是忽然間,他有些失去目標。
該留的,留不住。
許多事也經歷過,嘗試過。
可他……
“下山走走也好,不過,師弟你還記得你修行是為了什麼?”福山停下對丹爐爐火的注視,轉頭看向福松。
福松:“正是不記得,所以打算下山看看.”
“你不是不記得了,只是倦了.”
福山煮了一杯靈茶,倒給福松,繼續開口:“師弟,伱自幼有修行的天資,但是你和我、張道友,甚至蕭掌教他們都不一樣。
我修行煉藥,覺得其中奧妙無窮。
張道友一心攀登更高的修行境界。
蕭掌教為人寬和大度,見不得旁人受苦。
至於周真人更不用說,他一心求道長生,乃是天生的仙種。
資質也非是我等能及,可你呢。
你有什麼特別想要完成的事嗎?以前你想當清福宮的掌教,也只是想要,後來跟著周真人,咱們篳路藍縷,開創道宗,終於有了今日的基業。
可是王權富貴,轉眼成空。
為名利而活,終歸名利如煙雲,太過虛無。
哪怕羅道友她,也是有明確目標的,希望活得安穩踏實……”
福松:“不錯,你們都有目標,我沒有.”
福山:“其實這正是你勝過我們的地方。
道經有言,無欲則剛。
你本是無慾之人,卻因名相而有欲,長處就成了短處.”
福松:“大師兄,你參悟丹道,不為名利而活,這些年來,道宗的丹藥多出自你和周真人之手,為此也耽擱了你修行,值得嗎?”
福山微笑:“道成不必在我。
我作為大師兄,總歸要擔當一些.”
福松默然良久,緩緩開口:“我非是無慾,只是尚未明白自己所求。
等我想明白,我就回來.”
福山目送福松離去。
他其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進階元嬰境,因為他如今的成就,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期望。
即使這一世不成,還有來世。
縱然沒有今生的記憶,又有什麼呢?
他已經無愧此生。
長生如鏡花水月,驟然無影,若是太過執著,反而會讓自己痛苦。
相比起,能否成元嬰這件事,福山更希望福松能明白此生的意義。
哪怕福松知曉了人生本無意義,這也是一種意義啊。
…
…
福松在青陽道宗呆久了,再回到人世紅塵,靈機的稀薄,令他十分難受。
如同習慣了錦衣玉食,一下子要在泥濘中打滾。
下山,簡直是給自己找罪受啊。
福松覺得自己是沒事找事,安安靜靜在山中過兩百年快活日子,不一樣很舒服?
清之沒來之前,他幾十年不也在清福宮過著,日出而練武,日落而打坐。
多麼無憂無慮啊。
好吧,那時候他可向往山下了。
只是他又不是掌教,想上誰……想下山就下山。
因此他才希望當掌教,自己做主。
故,那一年周清請他下山,一路護送師弟去長州,他心裡可激動了。
這麼多年,一身本事,總算有用武之地。
跟隨清之以後,日子也愈發精彩,他甚至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能結丹入道,活到了四百多歲。
只是現在如福山所言,他倦了。
走著走著,福松來到距離青陽道宗三千里地界的一間破廟裡。
這裡本是一間山神廟,但是久已無人祭拜,香火寥落。
神像都結滿蛛網,灰塵厚厚的。
“山神廟都這樣落魄,不知道山下的村民如何?”
福松到了山腳下,發現村子裡人煙稀少,只有一些老弱還留著。
“無量天尊,老丈,貧道想討一口水喝.”
福松敲開一家門。
老翁開門,看見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胖道人,小心翼翼地請福松進門,叫來家中的老嫗,打了一碗涼水,還有一個窩頭奉上。
福松見他們院落很乾淨,連柴火都沒幾根,顯然是捨不得燒水。
這個窩頭,已經有些發黴。
“道爺,本村日子太苦,只有這些供奉.”
老丈瞧著窩頭,吞了吞口水。
福松見禮,將窩頭仔細咀嚼,就著涼水吃下,詢問:“老丈,本村日子一向這麼苦嗎?”
他記得跟道宗弟子說過,要多賙濟凡人。
此處雖然距離青陽道宗三千里,可挨著景陽水域,旁邊又有山,即使不是魚米之鄉,也決計風調雨順,不敢如此貧困才是。
瞧村子裡的日子,過得比當年清福宮腳下的胡村清苦許多。
而現在胡村,更是青陽道宗內,舉足輕重的修仙家族了。
老丈:“以前倒是說不上苦,但近些年,確實種不上莊稼了,山裡偶爾會鬧鬼,年輕人大都搬走,或者到外面闖蕩.”
福松:“那你們怎麼不跟著一起出去?”
老丈:“外面光景也不好啊,種不出莊稼,並非我們一個村子的事,而是附近好多村子的事.”
福松:“那你們有沒有找過原因?”
老丈:“聽說和仙師有關,我們也不敢問,更不敢打聽。
看道爺的打扮,莫非也是仙師?”
福松:“算是吧,略會一點道術.”
老丈:“道爺看著比傳說中的仙師慈悲,不知打算往哪去?”
福松:“打算到處走走,不定去哪裡.”
老丈:“我有一子,去了天玄城,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若是道爺要去天玄城的話,還請幫我帶封信。
我已經託人寄過幾次,都沒有收到回信.”
福松:“好,老丈將信給我.”
老丈取出發黃的信紙,上面有地址和姓名。
“天玄武館?”福松暗自記下名字和地址。
在老丈家過了一夜,福松悄然留了一貫銅錢。
這是他以道術,收集附近山中的黃銅打造的貨幣。
若是白銀、黃金,他雖然有,可太過招人眼目,指不定哪天就給老人家帶來禍患了。
離開老丈之後,福松在山神廟,發出訊號。
…
…
見得一縷道氣,直上雲霄。
附近執事弟子都慌了神。
“沖霄道氣,不知是哪位首座駕臨.”
一時間,方圓數千裡出來執事巡邏的弟子,都來到山中破廟拜見。
雖然弟子們,大都隱了遁光,可也只能偏偏凡人耳目。
附近的修仙者,都看見一道道修為不俗的遁光朝著山中集合,以為有什麼異寶出事,或者發生什麼大事。
“弟子見架來遲,還請福松真人降罪.”
數十名弟子在破廟外拜見,大部分有築基或者熔爐的修為。
雷骨山魔劫爆發以來,道宗修士,多有外出,清剿各地被魔化的妖獸。
雖然如今約定成俗,元嬰境方可稱真人。
不過福松位高權重,又是周真人師兄,大傢俬下也稱呼他為真人。
福松:“起來吧,這些年我很少過問俗務,附近千里,為何如此貧瘠?”
他指了一個出身銳金峰的弟子。
弟子姓胡,名不歸。
“啟稟真人,此事……”
福松見狀,便知其中肯定有隱情,他問道:“你儘管說,我恕你無罪.”
胡不歸出身胡村,又做了銳金峰的巡山弟子,在青陽道宗,也算得上根腳深厚,福松對他有點印象,故而讓他回話。
胡不歸:“此事和宗門有關,自宗門永珍雲闕升起以來,吸取四方靈機,許多靈脈向宗門靠攏,靈機輸送本宗,所以附近的地域逐漸便貧瘠了。
此外,魔氣發源地底,順著地脈,又攥取了不少靈機,附近許多修仙家族和小宗門都已經搬走,凡人也沒留下多少.”
福松:“此事,你們沒上報過?”
胡不歸:“有過,但上面只是發下道旨,讓附近的人搬走就了事。
而且荒域缺人,這些人搬走,正好填補荒域的人口.”
福松印象裡,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
不過他是老江湖,立時想到,這裡面貓膩不少,怕是許多搬走的人,並非自願。
這些年,他厭倦俗務,許多事都是點頭蓋章,讓下面人去執行,蕭若忘身上的擔子更重,還要兼顧修行,不可能事無鉅細的過問。
看來,宗門裡確實養了不少蛀蟲。
“我若是明正嚴法,也只是管得一時,終歸是治標不治本.”
福松覺得事情有點棘手,裡面肯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當年知善諸人雖然坐化,但還是留了不少弟子和後人,掀開大獄,板子肯定要落在他和師兄的徒子徒孫上,甚至牽涉到銳金峰一脈。
譬如林家、元家……
何況老張那邊的弟子,肯定也有涉及。
福松知曉,青陽道宗內,肯定會有腐化,這種事肯定不以人為意志轉移。
除非清之親自部署,才能無視各方利益,聖明燭照!
“此等小事驚動清之,也顯得我這師兄太沒用了.”
福松心細,知曉此事可大可小,關鍵不是解決幾個村子或者幾個州府的問題,而是如何殺一殺宗門這股貪婪之風,多出幾個修道種子來。
他覺得這種作風,其實很難培養出有格局的修道者,將來成就,難免有限。
“馮志遠何在?”
“弟子在.”
馮志遠是厚土峰的弟子,其高祖是當年的馮知府馮致遠,還和清之算是結拜兄弟。
但馮致遠一直告誡後人,切莫在青陽道宗表露他和周真人有過這段關係。
數百年來,馮家弟子,皆不敢違背祖訓,一旦沒有修煉資質,決計不許成為修仙者,甚至要進道宗,也得走過試心路。
幾百年過去,馮家僅僅出了十餘個修士,差不多一代一個人的樣子。
個個都在道宗內十分低調。
福松沒有一開始問馮志遠,自是為了保護門下弟子。
胡不歸根腳深厚,即使說些得罪人的話,宗門內其他人也不敢怎麼樣。
馮志遠則不一樣,說到底馮家也不算周真人的元從。
“這些靈石拿去,你負責去宗門向桑真人,討要些三光神水來,在附近施法,佈下靈雨.”
桑真人便是大桑樹,如今在宗門內,法力僅在周清和龍君之下。
雖然大桑樹要幫助周清吞噬洞天,但大桑樹的樹靈桑女卻並不需要時時刻刻在周清身邊,自由度很高。
宗門內部的問題,福松暫時沒想到辦法,但眼前的疾苦,他還是想要解決。
雖然留下的人不多了,可能幫一下是一下。
當年清福宮內亂之後,山中只剩下他和福山,連知善他們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才上山的。
因此福松很懂得這種苦楚。
沒有人喜歡被拋棄。
福松隨即施法,體內化出數十隻蝗蟲,讓弟子們帶著,到各地吞噬地底的魔氣,然後回來覆命。
至於馮志遠,則是一路不停,回到宗門,去永珍雲闕之上,拜見桑女。
“厚土峰弟子馮志遠,拜見桑真人.”
他有福松的令牌,故而能到雲闕之上。
此刻龍君正和桑女下棋,玉真子在旁邊觀棋。
桑女聞言,於是喚來馮志遠。
“見過龍君,見過玉真人.”
馮志遠見到龍君、玉真子,自又是大禮參拜。
桑女靜靜看著馮志遠,不言不語。
馮志遠聽福松說過桑真人喜靜,不苟言笑,因此倒不是覺得桑真人針對他,而是直接說事。
桑女聽說是福松的請求,倒是沒拒絕。
在它的記憶裡,福松是主人最親近的人之一,一般的小事,自是能幫就幫了。
不過既然對方送了這麼靈石,它也毫不客氣收下。
龍君也是閒得無聊,問了馮志遠具體的事。
事關宗門私隱,馮志遠本不想說,但桑女卻開口了,“說吧.”
原來周清此刻暫時收功,生出感應,讓桑女開口詢問。
馮志遠知曉桑真人的地位,幾乎是宗門如今的主母了,他於是大致將事情說了一番。
龍君笑道:“行雲布雨不是你們人族擅長的事,你等我一下.”
他向桑女要來一個玉碗,朝著景陽水域一吸,又用玉碗收下三光神水。
伴隨他這一施法,整個景陽水域的水位都略微下降些許。
玉真子修為卓絕,說道:“龍君這一碗,裝了一湖之量,此等水法,實是叫人歎為觀止.”
龍君笑了笑:“雕蟲小技而已.”
他將玉碗朝福松的方向一潑。
一碗水潑盡。
龍君向馮志遠道:“你回去覆命吧,三千里地界,明日辰時布雲,已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足以復大地生機.”
馮志遠自不會懷疑龍君說假話,於是行了大禮,又向桑女和玉真子告辭。
龍君:“桑道友,繼續下棋吧.”
“嗯.”
不多時,龍君的大龍被桑女宰掉。
龍君:“這一步棋,不像是桑道友能下出來的.”
“大哥說的不錯,這是我下的.”
桑女起身,給周清讓位。
龍君輕笑一聲:“賢弟,我幫你門中行雲布雨,你倒是在棋盤上欺負孤來.”
周清笑了笑:“下棋嘛,有輸贏才有意思。
剛才的事,多謝大哥了。
我剛才暗中聽了一下,想起古籍中,天地山川,各自有靈,行神道之舉,不知大哥對此事瞭解多少?”
龍君:“神道和鬼道類似,我雖然瞭解不多,卻也知曉,上古道庭,曾敕封山神土地,管轄各自境內,記載陰德功德。
這些山神土地,至少也有數百年之壽,若是積攢功德足夠,或者服用天地靈果,還能延壽更久,但三千年便是壽命極限了。
除非點燃神性,凝聚出實體神位來。
此等存在,稱之為十都,再往上則是凝聚諸天星辰之力,稱之為九曜。
可主宰世間吉凶禍福.”
龍君又細細跟周清講解,十都對應化神境,九曜對應練虛。
太古之時,才有九曜星君。
到了上古,十都便是神道的極限。
上古之後,神道再無十都九曜的級別出現。
至於九曜之上,便是龍君也不得知。
周清:“敕封神靈麼?”
他心知人心鬼蜮,若能以神道輔助,則是對人道的一種彌補。
而且也有利於日後道域擴張,有利於宗門的穩定和發展。
“賢弟若是對神道感興趣,或許幽冥之地能得到答案。
昔年幽冥教的十王殿,設下十位閻王,便是仿照太古十都設定,助幽冥教管理陰司。
一度試圖建立起有秩序的天地輪迴.”
“多謝大哥了。
此事我只是起了個念頭,眼下還是先閉關為主.”
周清帶著桑女回去,讓她用洞天地脈之力,補充了一下子自己的損耗,順便吸了大桑樹的純陰之氣修行。
他自然也回報純陽。
如此一來,周清的法力和氣血愈發精粹。
…
…
福鬆解決了三千里地界土地貧瘠之事,在破廟裡思考多日,終於豁然有悟,他知曉自己的目標了!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福鬆起身,悟出災厄道術最精妙的道意所在。
他哈哈大笑,朝著青陽道宗方向,說道:
“師弟,我成了!”
今天字數少了點,明天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