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追尋武道極意的武夫一樣,劍修在修為到達一定階段後,若想要繼續精進,就得追尋劍道極意與極法甚至是極道。

而想要追尋極意、極法,便得在歷練之中,尋到一位命定之敵手,與之進行劍道極意或極法之爭。

唯有如此,才能在劍道一途上,繼續向上攀登。

顯然,阿蒙在劍修極法之爭中的命定之敵,便是這蘇蟬。

阿蒙一日不能再極法之爭中勝過蘇蟬,即便他的修為突破驚天,甚至是合道境,他也無法做到劍心圓滿,更加無法位列半仙之席,從而獲得登天飛昇的資格。

也正因如此,阿蒙這才寧可忍受罵名,在山門問劍之中落敗,也要將今日這一劍留給蘇蟬。

而今日,雖然他這匹夫一劍,並未斬殺蘇蟬。

但在劍意上,他卻是牢牢壓下蘇蟬一頭,當之無愧的在極法之爭中勝了蘇蟬。

有了這一勝後。

縱使阿蒙在施展這一劍時,用上了兵解之力,即將墮入紅塵化為隱世謫仙,但他劍心已然圓滿。

他日,一旦阿蒙在紅塵之中尋得道心,重新甦醒,那他極可能坐地破境,直升驚天境。

上清界,也將再得一位劍仙圓滿的劍聖。

而且是擁有一道劍道極法的劍聖。

對於即將兵解隕身的阿蒙而言,這無疑是一份不輸真武傳承的厚禮,說是死而無憾,絲毫不過。

不過,即將兵解前一刻的那一眼,那渾身沐浴純白劍芒之中,神魂光芒萬丈的許太平,直接讓他幾近大圓滿劍心,再一次出現裂痕。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他從許太平身上看到了與他相似,但卻又高於他的極法劍意。

再加上此刻許太平身上那神意共鳴的神魂波動。

阿蒙幾乎可以斷定,許太平不但領悟了他的劍意,而且還從他劍意之中尋到了另一條極法之路。

而從這一刻起,阿蒙尋到的極法劍意,便不能再被稱之為極法。

用神魂默默感應著許太平周身光芒萬丈,阿蒙在沉吟良久之後,忽然轉頭看向劍魁榜,隨後眼神帶著一絲不甘道:

“大帝,您讓我問劍蘇蟬,難道就只是為了讓那許太平,看到我今日這一劍?”

劍魁榜無言。

阿蒙十分痛苦。

他從未想過,自己苦苦追尋一生的匹夫一劍,竟是成為了他人登頂極法的階梯。

就在阿蒙道心幾近崩塌之時,蘇蟬的聲音,忽然在他腦海之中迴響——

“阿蒙,你大概也發現了吧?我等苦尋的極法、極道,不過是天道的用來捉弄你我的玩物。”

“從一開始,這條所謂的登天大道,便是錯的。”

“你既然醒悟,便不必繼續執迷於此,與其被天道視作芻狗,不如另擇大道!”

聽到蘇蟬這話的阿蒙,就好似是在沙漠中飢渴了數天的人,忽然間尋到了一片綠洲。

對於此刻的阿蒙來說,有著無窮誘惑。

不過,阿蒙那本心,在即將完全泯滅之時,忽然控制著阿蒙的身體,拼盡最後一絲真元向許太平傳音道:

“許太平,你覺得老夫這一劍,可否稱得上極法?”

正沉浸在對阿蒙剛剛那一劍領悟之中的許太平,被腦海之中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一把驚醒。

不等他回答,就聽阿蒙聲音很是急切地催問道:

“你只需回答,算,還是不算!”

許太平雖隱隱感應到阿蒙此刻有些異樣,但他最終還是暗暗搖頭,在心中傳音阿蒙道:

“不算!”

此言一出,一道滿是邪意氣息的神魂氣息波動,自他那即將完全兵解的身軀之中,猛然擴散開來。

只是在這道氣息擴散開來的同時,只聽許太平馬上又補充道:“在晚輩看來,不但前輩那一劍雖算不得極法,在光陰長河不曾斷絕之前,這世間便不存在真正的極法。”

“光陰不絕,歲月不息,法便無極。”

“可能就算是世人口中的天道,也不過是這人間,望向寰宇的一隅。”

此言一出,阿蒙身上的那股邪意氣息,陡然間被收攏了起來。

緊跟著,許太平便聽阿蒙繼續語氣十分急切地向他傳音道:“既然道法無極,你我的存在,究竟有何意義?”

雙眸之中金光閃爍的許太平,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放眼光陰長河,在這片天地出現過的生靈之中,最初之時,人族何其渺小,甚至還不如那豺狼虎豹。”

“但到如今,人族已是這世間最強生靈。”

“靠的這天道的恩賜?”

“不。”

“絕不是!”

“吾等走到如今,靠的是一代代先人,捨身忘死的尋法、求法、傳法!”

“而這便是吾等追尋極法的意義。”

“我等或許永遠都無法掌握那真正極法,但我等,定是那極法傳法之人!”

“此,我人族,立身之根本!”

許太平的這番話並非臨時起意,而是在玄荒塔和金庭府的一場場歷練之中,一眾前輩先人為這人間捨生忘死的“言傳身教”。

而這,也正是他能夠看出阿蒙那極法一劍的缺陷,然後加以彌補,得以超越的緣故。

所以也可以說。

許太平此刻心中那道人間極法一劍,是為這人間殞命在他身前的前輩們“手把手”傳授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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