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銳的劍氣,平靜的言語,混合成了強橫的壓迫感,四面八方鋪展開來,伴隨著旁邊那不知道有多深的劍痕,以及絲絲縷縷刺骨的劍氣彌散,整個幻境剎那間變得一片死寂。

沒有人出手。

衛淵邁步往前。

周圍數十上百名聞訊趕來的高手一步步往後退。

氣氛壓抑地過分。

遠遠地有察覺到動靜的遊商護衛們站在高處遠遠地眺望,被這一幕給徹底地驚住,那名一身甲冑,被衛淵以怒喝喝退的神將抬手招出了兵器,是一柄泛起流光的長槍,咬牙怒道:

“……哪裡來的竊賊,居然敢盜竊天帝的寶藥,還不速速交出來?!”

“寶藥?”

衛淵抬了抬眸。

似乎有所明白,隨手一招。

背後宮殿裡面,被裝進盒子裡面的不死藥飛出來,衛淵握在手中,知道這是不死之藥,但是此刻他並非是為了求藥而來,而是為了堂堂正正地誅殺叛徒,只隨手將這藥扔過去。

神將怔住,下意識將寶藥接住。

白髮劍者單手握著殘劍,淡漠道:“盜竊之事?”

“我還不屑做那種事情。”

“若是不敢打,那就退開。”

“不要擋道。”

周圍原本是為了來賀壽的諸多高手彼此對視,視線下意識落在躺在劍痕當中,沉沉昏迷過去的好手,而後緩緩朝著後面退去,他們只是來這裡賀壽的。

現在壽禮變成了葬禮,他們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死人得罪這樣的高手。

封閉著的包圍一點點散開。

那神將看著手中的寶藥,鬆了口氣,只道是對面畏懼於大荒神庭之威,這也實屬正常,整個浩瀚無垠的大荒之中,誰人不畏懼於諸神的威嚴,而後桀驁和不忿之意升起,冷聲道:

“你就這麼走了?依日月是我大荒神庭在下界的重要人手,你將他殺了,方才又出聲辱我,偷竊寶藥,而今還不束手就擒?”

白髮劍者微微挑眉。

似乎嘆了口氣。

突而踏步靠近,一瞬間便出現在了那神將面前。

“你!!!”

神將心中驚怒,手中的槍下意識遞出,卻被衛淵轉身一劍格開。

隨手將依日月的頭顱向上一拋,袖口一招,就是袖裡乾坤的神通,將這首級收納,右手之劍猛然刺出,那神將躲避不及,神力護體,那劍卻是個虛招,被衛淵重重一腳踏在腹部。

服用了不知道多少種異獸的怪力,這時候不知為何被激發了出來。

神將瞬間暴退,手中的寶藥握不住飛起。

神將穩住身軀,身上爆發出一道道氣勁,道:“你做什麼?!”

衛淵伸出手將這不死藥扣在手中,拈了拈:

“我改變主意了。”

他看著震怒的神將,以及旁邊的另一位天神。

問,給臉不要臉怎麼辦?

那當然就是直接照著臉上狠狠得抽。

這是禹說的。

契補充說,禹說的對。

他舒展了下身體。

“盜竊?”

白髮的劍者回答道:

“不,這一次,是堂堂正正的掠奪!”

聲音傳出去,就連極遠處注意著這裡動靜的那些各族各國遊商都一時間寂然無言,大荒四域多少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敢說出掠奪天神至寶這樣的話。

兩名神靈對視一眼,同時攪動氣息,將兵器指向前面的白髮劍客,向周圍本來已經有了退卻之意的眾人下令道:

“拿下他!”

眾人腳步剎那一頓,本來已經打算轉身不趟這一趟渾水,可是現在神靈下令,他們面容掙扎了下,還是轉過頭來,在這個世道,哪怕是他們這些人間的強者,也無法違抗天神的命令。

否則的話,不只是他們自己,就連自家親族都沒有好下場。

其中有想要渾水摸魚的,也有想要奮力搏殺,給天神留下個好印象,好藉機博取好處的,以及,那些根本分不清楚行事的,就只被這氣機裹挾著往前衝殺。

雖說如此,但是那一瞬間上百道氣息爆發,仍舊讓人心中畏懼。

為首神將沒有藏在後面,怒喝往前,雙手握槍,猛烈地抽擊。

氣勢磅礴,槍鋒明明糾纏著足以一槍裂山的氣勁,卻絲毫都不外洩。

衛淵單手提著一柄早就斷裂的劍,看著眼前這些蜂擁而來的高手,臉上神色平靜,徐徐吐出一口濁氣,提起了手中的劍,九天玄女所傳心決運轉,斷劍猛地劈斬而出,周圍數名高手的兵器被攔住。

不過數個回合,他們手裡的兵器居然被這一柄斷劍所斬斷。

就彷彿這些使用兵器的大荒修士,不管是招式還是攻擊的思路,竟都被那一柄斷劍牽著鼻子走,在單純的技巧之上,被徹徹底底地壓制,竟然如同剛剛開始修行的初學者一般險些撞在了一起。

衛淵拂袖一掃,數名高手咳血飛退。

忽而,大地崩裂,本體是地底妖獸的兩名壯漢直接從地脈之中沸騰而起,拉扯住衛淵身軀,要將他直接拉入地面,衛淵皺了皺眉,想要震開,卻被拉扯住不動,前面又有數名修士各自施展神通殺來。

衛淵吐氣開聲,雙腳猛地往下踏,劍意爆發,直接下沉,兩名本體雙手之上有著鱗甲的兇獸只覺得雙手刺痛無比,再握不住衛淵的雙腿,衛淵長嘯一聲,掌中斷劍彷彿化作一圈寒芒,直接橫斬將諸多兵器斬斷。

而後凌空躍起重重兩腳,直接將那兩名兇獸振飛出去。

他本身對於兇獸要害的瞭解,結合其此刻的修為。

輕易就將這兩頭兇獸打得重傷昏迷。

神將趁著衛淵調息回氣的空隙,怒喝出槍,氣勢如虹。

衛淵手中之間刺出,虛空彷彿化作泥潭,一柄柄裹挾著龐大勁氣的兵刃,甚至於本身就是氣機盡數被一柄長劍攪動,聲音都彷彿被研磨碾碎,碎裂的兵器被氣機捲動浮在空中,虛空中彷彿一柄無形之劍凝聚。

剎那之間,劍鳴之聲清越,沖天而起。

劍氣劍勢轟然砸落。

神將雙手握槍死死攔住。

目眥欲裂。

擋住!

給我擋住!

擋……

細碎的咔嚓聲中,神將思緒凝滯,瞳孔驟然收縮——

以天神之力凝聚的長槍,浮現出了絲絲縷縷的裂隙。

而後,

錚然斷裂。

凡人的鋼鐵,斬破了神力。

……………………

與此同時·崑崙山南淵,九重天門之前。

開明獸所化的青年正在和九天玄女閒談,突然微微一怔,而後下意識望向了大荒的方向,臉上浮現出詫異之色,而後微笑著搖了搖頭,道:

“果然啊,依日月的生機已經被斬斷了,只留下了一縷神魂還在,現在那邊的兵戈之氣又如此地濃郁,看來,淵果然是選擇了去清理門戶,而不是選擇去參加崑崙試煉。”

“燭九陰啊燭九陰,你可輸了。”

開明獸嘴角帶著一絲得意的微笑。

夸父疑惑道:“……為何現在就說輸了,現在距離所說的時間,還有四天多些啊。”

開明獸微笑道:

“確實是四天時間,但是在這四天時間,要從毛民國殺出,重新回到大荒西側,要麼就要透過石夷那個腦袋不好使的傢伙鎮守的西北隅;而如果不想要和石夷對上,就得從大荒北側繞過大荒東,大荒南,再回到大荒西。”

“無論哪一種方法,時間都遠遠超過了四天。”

“況且,就算是能夠回去也是來不及了,這一關的關鍵是得到三青鳥的認可,軒轅之臺去射弓,只能夠算是一次好處,而三青鳥的性格,玄女你是知道的,自矜自傲。”

“雖然秉性不壞,但是想要和她們混熟,四天時間可是遠遠不夠的,更不必說,從他們的手中得到那印記了,簡直是太難。”

開明獸注意到燭九陰神色,故而微笑道:

“怎麼,燭九陰,你還是不相信?”

燭九陰不置可否。

開明獸道:“那麼,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我賭他無法承擔崑崙山主,我要是贏了,那麼你欠我一次出手。”

燭九陰道:“要是你輸了呢?”

開明獸道:“要是我輸了?”

“那麼就可滿足你的一個願望,或者說,那位淵一個願望也行。”

燭九陰道:“做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開明獸微笑道:“便是讓我從這裡跳下去,讓我把這白玉石桌給硬生生啃下去了,都沒有問題。”

燭九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好,賭了。”

夸父湊過來,有些擔憂地道:

“……這,燭九陰冕下,要是輸了的話……”

灰袍男子神色平淡,只是默默揉了揉自己的右眼眶:

“放心……”

祂幽幽地道:“我輸多少,都會折算給那傢伙的。”

寬厚的人族英雄:“…………”

沒想到冕下你個濃眉大眼的,心裡也這麼黑嗎?

夸父看了看打算看熱鬧哈哈大笑的刑天,玄女,燭九陰。

已經微笑和善的開明獸。

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他本來想說這樣是錯的,但是突然意識到一點,當你周圍所有的傢伙都是內心腹黑的時候,你不腹黑,那你就要考慮,是不是錯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腹黑才是世界的王道!

當你周圍全部都是內鬼的時候。

那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呢……

或許,你才是內鬼。

………………

一拳砸出,又是數人倒下。

衛淵控制著力度,並沒有刻意追求殺傷。

但是面無表情地擊潰一個一個的敵人,仍舊讓人恐懼,如契所說,必須要以共工祝融的神之氣息,在燭九陰雙瞳之下洗練,才能徹底激發出這一具身體的潛能。

只是這樣的潛能也是有極限的。

衛淵眼下胸腹激盪的氣血,感覺到力量逐漸衰弱,神色卻仍舊漠然沉靜,看著那剛剛險些被斬做兩斷的神將不只是以什麼手段恢復過來,和另外一名神靈聯手衝殺過來。

衛淵呼吸的時候胸腹有痛感,卻大笑起來。

掌中長劍如同霜雪:

“好,你們兩個一齊上!”

“這一劍,看你們能不能接得下來!”

掌中之劍再度劈斬而出,這一次,這柄大荒駐國之中已經算是不錯的名劍徹底化作了齏粉,劍氣暴烈地斬出,遠遠旁觀的遊商們都覺得心底悚然一驚,只覺得土氣沉沉,而後不知是誰高呼一聲:“快看,那兒!”

眾人下意識看過去,而後齊齊失語。

整座富麗堂皇的大殿,居然出現了一道筆直的裂痕,從後殿一直蔓延到了宮門處,劍痕筆直森然,甚至於隱隱然能夠看到,地面的裂隙因沒入大地的劍氣所逼迫,還在往外蔓延,一直到了城池大門之處。

這一劍,將整個羽民國的國都斬成了兩半。

當年據說是女嬌為表歉意而做的石碑,徹底化作了廢墟。

衛淵一劍斬出,兩名神靈攻勢驟止,一人後退,一人則僵在原地,而衛淵性子上來,殺得性起,不顧身體,要強行提氣再度出劍,卻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直接將自己拉起來,而後傳來白澤的聲音:

“收手啊,你要殺到什麼時候?”

“小心傷了你這身子的底蘊!”

衛淵心中一凜,先前的戰意和煞氣這才有些收斂。

低下頭,看到化身為原型,如同麒麟,又如同龍獸,生有獨角而長毛的白澤,四足踏著雲氣,正在飛快地奔走著,周圍的人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他,而那面無表情的白衣少女坐在白澤背上,一隻手拉著衛淵。

想了想,抖手直接把衛淵放在自己前頭的位置上。

白澤直接飛到空中,心有餘悸道:

“這不是壽宴嘛,怎麼這麼危險。”

“你都和人拼命了,你這是拿了旁人什麼東西了?”

衛淵從那種戰意狀態脫離出來,道:“也沒做什麼。”

“殺了依日月,順便把帝俊的寶藥搶了。”

白澤點了點頭,道:“哦,確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殺了國主以後把帝俊……”

“等下,你特麼搶了誰?!”

“帝俊?!”

白澤聲音一瞬間提高了八度,渾身的毛髮都炸開。

在大荒。

搶帝俊?

你的頭是什麼做的?!

衛淵動了動身子,他總覺得自己現在這個姿勢,很有點像是八九十年代,騎著單車的少年……

腳踏車橫槓上坐著的那個少女。

他想要換個姿勢。

白衣少女繃著臉看著他,面無表情,右手抬起不輕不重在他額頭一下。

言簡意賅:“別動。”

衛淵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啞了火,剛剛的煞氣啊什麼的,半點沒剩下,老老實實地:“……哦。”

而白澤好不容易才從剛剛得到的訊息裡回過神來,嘴角抽搐了下。

心中甚至於升起把這個傢伙從到大荒那邊換取賞錢的念頭。

哀嘆不已,這一下好了,今天過後搞不好直接成了通緝犯,幾千年的摸魚生活就此宣告終結,又感覺到背後衛淵的身體狀態,咬牙切齒道:“你啊你,這身子也開始撐不住了吧?”

“我跟你說你這肉身吃了那麼多的寶物,但是本身還是凡人之軀。”

“平常溢散出的那些藥力還好,雖然不強,但是在身體負荷的限度內。”

“現在你這一架打得,靠著劍術境界撬動了體內的藥力,看起來好像是身子越來越強,其實也就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早就超負荷運轉了,你的肉身本身撐不住這股藥性的。”

“要是早去完成崑崙試煉,去軒轅臺上進行洗練,強化一次肉身,就沒這個事情了。”

“這下好了,遲了,說什麼也晚了,就算是能回去,三青鳥的臭脾氣也不可能答應的,唉……”

“這麼短時間裡,怎麼可能從三青鳥手裡拿到令牌啊。”

白澤垂頭喪氣。

有掛件和掛件的同病相憐。

衛淵感知到自己的狀態,除了對白澤的語氣沉重有些奇怪,倒是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那白衣少女抬了抬眸。

“三青鳥?”

她想了想,道:“那三小隻,很乖的。”

白澤身子一僵,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

白衣少女道:

“要東西的話,我可以拿到的。”

PS:今日第二更…………四千六百字,又是三點多,睡覺睡覺,望天……

不擅長寫戰鬥的部分,腦殼兒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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