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秉義無法,愣子原地,腦子都懵了。

陳瑞陽從門外探頭看進來,小聲問道,“爹,你和舅舅吵架了嗎啊?你不陪我進京了?”

鄭秉義走過去,胡亂敷衍道,“當然要進京了,你等等,爹再想想.”

說完,他就遊魂出了田莊,隨從跟在後邊,怎麼叫也叫不住自家老爺,但也不能任憑他穿著中衣在外行走啊,只能裝著膽子拉他上車,然後給他披上了外衣。

鄭秉義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知怎麼居然到了平日上差的衙門院子裡。

他低頭看看自己有些形容狼狽,扭頭就要走,但好巧不巧,一個小吏隔著窗戶往外倒冷茶,居然一滴沒剩都倒在了他頭上。

鄭秉義被澆了個透心涼,伸手從頭上摘下兩片茶葉就直接黑了臉。

小吏趕緊從屋裡跑出來道歉,“對不住,鄭大人,一時沒看見您過來!哈哈,見諒,見諒!”

鄭秉義想罵人,但想起這人是上官的小吏,就勉強忍下來了。

“沒事,下次注意!”說罷,他擺擺手就走了。

小吏鬆了一口氣,也回了房間。

哪裡想到,鄭秉義被風吹的冷,就想回值房換件備用的衣衫,調頭走回窗下,正好聽到那小吏在屋裡同燒茶的小吏說話。

燒茶小吏低聲說道,“你怎麼不小心一些,潑了鄭大人一頭,萬一他惱了,你以後怕是不好過!”

那潑茶小吏滿不在乎應道,“哎呀,怕什麼!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說,我們大人是他上司,他每日恨不得跪舔我們大人的腳指頭,他怎麼敢得罪我!”

“這倒是,”燒茶小吏也是笑道,“這種人沒誰瞧得起,要是能幫他升官,整日踩他臉都願意.”

倒茶小吏鄙夷冷哼,“他是做夢,還想升官?能保住現在的差事就不錯了!我們大人特別厭惡他,說他停妻再娶,無情無義呢!而且他那個岳父也死了,以後沒人依靠了,更完犢子了.”

“哈哈,誰知道了,也許再過幾個月,咱們就不用再看他那張苦瓜臉了!”

“就是,就是!”

兩人說的熱鬧,根本不知道窗外的鄭秉義已經氣瘋了。

隨從還要進去理論,鄭秉義卻扭頭就走。

隨從瞧著主子臉色,想問問是不是回家,鄭秉義卻直接去了商街,買了一盒子好胭脂水粉,一對兒花色精緻的銀簪子,還有兩匹好綢緞,總共花了三十多兩銀子。

“送去崔家,給夫人。

就說我最近公務繁忙,讓她在孃家多住幾日.”

鄭秉義塞給隨從幾塊散碎銀子,又囑咐道,“我記得崔家最近要去鄉下莊子,偷偷問問具體日子,回來告訴我!”

“是,是,老爺!”隨從趕緊帶著東西去了崔家。

崔家後院裡,崔大夫人帶著丫鬟端了點心,剛進婆婆的院子,就瞧著小姑子坐在婆婆身邊笑眯眯的得意模樣,她心裡就忍不住冷哼。

不必說,這個破落戶又來打秋風了,不知道這次又要從婆婆的庫房裡討走什麼好東西。

想想自家十三歲的閨女,她就恨的咬牙。

老太太就是糊塗了,不給親孫女留點兒好東西當嫁妝,總是貼補早就出嫁的閨女!

她笑著上前把點心放到婆婆跟前,說道,“娘,我剛烤了一些點心,您嚐嚐.”

說罷,她又轉向小姑子假意玩笑道,“妹妹又找母親討要什麼好東西了?娘有你這個閨女真好,庫房裡都不召招耗子了!”

崔氏知道嫂子在諷刺她,若是往日她還會心虛幾分,這次卻是難得的腰桿硬,反駁道,“嫂子,你眼皮子可別這麼淺,好似我總拿孃的好東西,然後又不知道孝敬娘一樣!要知道爹過世了,我大哥也不成器,如今就剩我家老爺前途無量。

我拿點兒東西回去,我家老爺送了上官,以後升官,肯定也少不了咱家的好處啊。

況且,我也不是有來無回的人啊,你可別小看了我!”

然後,她扭頭示意丫鬟抱了東西拿上來,狠狠心把一匹花色豔麗的綢緞給了嫂子。

“這是我家老爺剛讓人送來的,這匹綢緞給侄女做新衣裙,另一匹給娘。

至於胭脂水粉和簪子是我們老爺特意給我選的,就不分給嫂子了.”

崔夫人真是驚訝,小姑子一直是屬貔貅的啊,只進不出,今日難道是天上下紅雨了嗎,小姑子轉性了?

許是她的神色過於誇張了,崔氏乾咳兩聲說道,“嫂子不要?那我就收回來了?”

“不,不!”崔大夫人趕緊把綢緞扔到丫鬟懷裡,笑道,“難得你這個姑姑給侄女做套新衣衫,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攔著啊。

就是不知道妹夫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怎麼這般大方,特意送了東西過來?”

崔氏自然不知道,但她嘴硬,裝作得意的摸了摸鬢角,應道,“這幾日,他同上官走動頻繁,想必是要升官了吧?男人在外邊的事,我可不多問。

我沒有嫂子的本事,我幫不上忙!”

崔大夫人聽說升官倆字,也不計較小姑子陰陽她把男人管的嚴,笑著奉承道,“哎呀,這可是好事!三日後咱們去莊子,到時候邀請妹夫也來喝酒賞景?”

“到時候再說吧,他忙著呢!”崔氏抬著下巴,開了盒子,同老孃顯擺胭脂水粉和簪子。

崔老夫人自然是高興閨女受寵,崔大夫人也有心交好,坐在旁邊一個勁兒的誇讚。

花花轎子眾人抬,一時間崔家後院倒是熱鬧極了。

前院裡,鄭家隨從送完東西,就尋了相熟的崔家管事到酒館吃飯。

兩人平日總見面,吃喝起來自然是什麼都說,沒有防備。

很快,隨從就套出了想要知道的訊息,然後回去覆命了。

當晚,鄭秉義的書房裡,燭光亮了半晚上都沒有熄滅。

隨從不敢睡啊,伺候在外間,隨時聽著主子召喚。

屋子裡一時有嘆氣聲,一時捶桌子的砰砰聲,一時又有悲憤的低吼。

直到後半夜才安靜下來,天亮時候,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啟了。

躺在地鋪上打盹兒的隨從警醒,骨碌一下爬起來,就見自家老爺紅著眼睛站在面前,他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

“老……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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