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前,元昭到前院的正堂瞅了一眼晷儀,才剛剛過了戌時。按夢裡的時鐘計算,剛過晚上七點多,早得很。

那晷儀是三嫂嚴氏之父,嚴少府送來的。

這晷儀做好一年了,由於技術不夠熟練,僅在皇宮與朝廷重臣府裡試用。後來,太子府有了,接著輪到定遠侯府,這是侯府父女提出的創意,理應嘉獎。

她的丹臺山也有一架,和夢裡的時鐘仍有區別,但的確比以前方便許多。

走出侯府大門,正陽巷的大馬路曲折平坦,屋宇林立。

一輪彎月高懸於空,清輝映照之下,道路兩旁的樓閣飛簷顯得那麼蒼邁孤冷。此巷除了侯府,附近不僅有商賈居住的宅院,還有一些小官吏也選擇此地安家。

像五姊夫遊長庚之類的,不在少數。

雖沒有長寧街的貴氣逼人,環境倒不失清幽寧靜。

路上不太黑,各座府邸的門前掛著燈籠,談不上特別明亮,至少能把四周的環境看清楚。

儘管如此,女子獨自夜行,必有危機如影隨形。

以前的正陽巷守衛森嚴,如今各個路口無遮無攔。

商人重利,習慣了各掃門前雪,整條街巷任憑外人隨意出入。品流複雜,時不時被樑上君子光顧。

可以說,除了定遠侯府,正陽巷大部分的宅邸都被竊賊光顧過。

但賊人不敢招惹侯府,因為那裡不僅僅是守衛森嚴那麼簡單。多年來,竊賊去一個死一個,去一對死一雙。宛若滴水入海,被瞬間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

說回元昭,她與洛雁尚未走出正陽巷,小廝金水已趕著馬車追了過來。

一問方知,二哥埋怨歸埋怨,心知嫡妹沒逛過暮市怕她找不著門道,於是把華桐院的小廝找了來。洛雁乃侍衛,向來與郡主形影不離,自然沒逛過京城。

而小廝東堂,見識比洛雁多些,但肯定比不上金水對京城各街道的熟悉。另外,金水和東堂常在京城走動,他倆是安平郡主身邊的小廝乃盡人皆知的。

即使今晚出現在郡主的身邊,亦無傷大雅。

“正陽巷乃宅邸集中地,平日裡靜寂無聲,每逢佳節才熱鬧些。每戶的馬車來來往往,平日不出門的女子也紛紛露面,哪似眼下這般安靜?”金水略憾。

難得郡主留在京城出一趟門,居然只看到正陽巷冷冷清清的一面,忒掃興。

“七夕不是快到了嗎?那時應該很熱鬧。”洛雁滿臉期待。

“那肯定,七夕前後三天,外邊就不說了,咱這巷裡也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金水侃侃而談,指著路邊各座大門緊閉的宅邸,“每戶大門敞開,等自家的公子姑娘們歸來……”

那時候的正陽巷,人氣十足,生機蓬勃。哪像眼前,偌大的街道冷清得彷彿鬼巷。

“喏,那戶姓林的乃莫陽縣的大商戶,他們親家的女婿的姊夫與太樂府的員吏有親。聽說見過太子殿下,得過賞賜……”各戶的資料在金水滔滔不絕的講述中,逐漸在元昭的眼前鋪展開來。

住在正陽巷的每一戶人家,都被侯府查了個底朝天,祖上幾代是幹什麼的一清二楚。

以前,元昭只看過資料,印象模糊。

如今在實地考察的過程中,配上金水一番生動形象的解說,一份份家族圖譜在她的腦海逐漸成形,變得異常清晰。

誰是不相干的,誰是皇家派來監察侯府的,一目瞭然。

不知不覺間,三人終於離開正陽巷,外邊街道燈火通明,人來車往的。光站在路口已能感受到外界的氛圍是多麼的熱烈,與冷寂的正陽巷恍如兩個世界。

在路口,元昭抬臉仰望,街道上空掛滿五彩繽紛、形狀各異的燈籠。道路兩邊的店肆吆喝聲不斷,行人如織,店鋪門口懸掛的招幌各式各樣,迎風飄揚。

人間繁華的煙火氣息,便是如此吧。

“原以為戰亂連年,街上比往年要冷清,沒想到還這麼熱鬧。”洛雁感慨萬分。

“戰火在邊境蔓延,京中的尋常百姓哪裡知曉邊境民眾的艱難?”金水同樣感慨,“就算知道,一日未打到京城便與他們無關,努力養家餬口才是正事。”

其實,戰火尚未接近武楚的第一道關隘,西南部便有小部分民眾被嚇得背井離鄉,望風而逃。

逃向武楚最安全之地,鳳京。

留下大部分民眾不明所以,猶糊里糊塗地留在各自的家鄉耕種,一如既往地過日子。而逃出來的民眾設法留在京城低調地購置宅邸,或做點小買賣度日。

無論在京中過得再困難,也要等到戰事平息再返鄉。

因此,京中的暮市不僅不冷淡,反而比以前更加繁華熱鬧。市面上的小玩意兒樣式多了起來,還有各類新鮮罕見的小吃食。

外鄉人越多,京中越容易出亂子。

京官對這些情況瞭如指掌,不僅不宵禁,反而極力維護暮市的正常執行。因目前進京的是各地大小商戶,國庫空虛,缺錢,變著法子薅羊毛。

當然,商賈並非傻子,明知朝廷的用意,卻不敢反抗。錢而已,再掙就有了;但命只有一條,沒了就沒了。

以上資訊,便是元昭今晚出來的一點收穫。

由金水帶路,驅著馬車來到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尋了一棟有三層高的富麗堂皇的酒肆坐下,聽隔壁一桌商戶搖頭苦笑著說的。

“雖然稅重,好在京中那些權貴子弟豪爽,出手大方,咱不至於血本無歸。”商戶甲苦中作樂道。

“那倒是,不幸中的大幸。”商戶乙笑道。

“哈哈哈……”倆商戶開懷暢笑。

可見商稅還不夠重,格外豪爽,出手大方(毫無消費經驗)的權貴子弟元昭公子品嚐著一道叫蓮房魚包的菜餚,一邊暗暗吐槽,順便交代金水:

“這道菜打包回府,給蓮裳也嚐嚐。”

太應景了有木有!當初給蓮裳改名時,差點就叫蓮房了。

噗,洛雁和金水笑了出來,“哎,好咧!對了,公子,要不要嚐嚐這店裡的膾鯉?味道鮮美得很。”

膾鯉,乃生鯉魚片。

“不用,生肉有蟲,致病,你等以後少吃。”元昭搖頭,隨口叮囑。

被從旁邊經過的一位食客聽到,不依了,停下腳來瞪她:

“哎,這位公子,你這話從何說起?可有憑據?爺最喜魚膾,吃好幾年了,怎不見得病?”

金水一聽,起身瞪著對方,厲聲喝道:

“你愛吃你吃,我家公子又不說你,嘰歪什麼呢?滾!”

他身板高壯,一副惡奴的兇相,直接把那名食客嚇退幾步。

又見元昭若無其事地繼續品嚐菜餚,不禁心裡犯嘀咕。京城遍地權貴,生怕有眼無珠得罪人,只好一臉慫慫地繞道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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