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慮不無道理,”鳳閣點頭,把難題拋給她,“那依殿下的意思……”

在他這裡,皇帝交代的差事,要不到人就要解決的法子,總之不能空手而歸。

一無所獲會讓皇帝覺得他辦事不力,難堪大任。

“晉西一戰,我國公府傾巢而出,府兵、親衛死傷無數,急需培養新丁替補。”元昭自知推託不掉,“服喪那兩年只顧琢磨對付鷹衛的手段,分不出精力……”

城南一戰,本以為能歇歇,結果又遇到冊封多賞了兩千人。

目前來說,除了揪出江濤這個膽大妄為之徒,那一千親兵的功夫底子她尚未摸清。

“索性讓陛下從宮中禁衛挑選精銳,到我的親兵營一起訓練。”元昭建議道,“一年之後,待我選出府兵、親衛的人數再一起訓練……”

此話出自真心,絕無虛言。

阿爹留給她的人有的已經戰死,有的死遁另有任務,兩百多人出去僅剩不到一百個人歸來。

損失慘重,令人痛心。

如今這幾十個人全部成了國公府的府兵、侍衛,不再隨軍。也就是說,她公主府的親兵、親衛都得重新挑選、訓練和培養。

一個是訓,一群也是訓,既然陛下看中她的親衛,不如一起訓練。

等到正式上崗,誰家的親衛誰試探,她就不操心了。親兄妹尚且明算賬,像她與陛下這種既信任又互相戒備的關係,不必為了表面和睦而混淆不清。

遠香近臭,不無道理。

“嘖,這種話就你敢說。”對她的直白,夏五郎咂舌不已。

“話雖勢利冰冷,不失真誠。”元昭笑道。

鳳閣是慶王之孫,在陛下面前頗為得臉,說是心腹亦不為過,與他打交道不宜把路全部堵死。陛下要的人,這次要不到,下次定有法子順理成章地把人帶走。

與其硬槓,不如各退一步。

果然,鳳閣冷硬的表情有所緩和,但仍不死心:

“那位姓洛的侍衛……”

“她是我親兵營的執事,掌教之一。”這次不能退,元昭正色道,“除了為我挑選親衛,她還是我的副將。我既為主將,身邊不能沒有得力的女衛和家將。”

表現出色的女衛就那麼幾個,洛雁、武溪和狼衛衛長商女。曲汀蘭猶在培養當中,她還是先帝安插進來的細作,不作數。

陛下若砍她的左膀右臂,就別怪她消極怠工了。

“既如此,在下自當如實回稟陛下,”達到目的,鳳閣見好就收,“相信陛下會明白殿下的難處。”

他在廷尉署審過不少犯人,習慣審視每個人的細微表情。眼前這位殿下雖在忍耐,終究年輕,一聽到要她的人立即滿腹怨氣,饒是臉上掛滿笑意也藏不住。

年輕人容易意氣用事,她既能忠心,亦有叛骨。陛下只要她的忠心,而非挑起她的叛骨。

“那便多謝了。”元昭萬分感激,“對了,陛下最近可好?”

舉國服喪茹素期間,身嬌肉貴養大的陛下受得住清苦?

“好什麼好?快被氣死了。”夏五郎忍不住插嘴,“朝廷從端王一黨的府中抄出不少財帛之物擴充國庫,陛下正高興,結果廷尉司查到有官員貪贓枉法……”

原來,兩年前有人密告淮郡郡守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當時定遠侯靈柩返京,舉國痛悲,邊境動盪,又有內亂,暫且擱置。

但廷尉司一直不忘查詢真相,於今年終於有些眉目。

據確鑿的證據顯示,那位郡守及其黨羽所貪墨的贓財足以和端王一黨比肩。這還是已經查出來的額度,據廷尉司稟報,此事的背後或另有主謀深藏不露。

貪墨之風自古有之,歷朝歷代皆有官官相護的一條利益鏈條。揪出一個,只要加強力度追查,或能把後邊的連泥帶水一鼓腦提溜出來。

難怪國庫空虛,長期內憂外患讓先帝彼於應付勞累致死。

陛下對這股歪風邪氣深惡痛絕,命廷尉司全力追查此案,務必把這群禍國殃民的蛀蟲繩之以法。外放查案的特派官員已經出發,鳳閣不日也將離開京城。

走之前替陛下到東營跑一趟,問候公主殿下在此是否習慣。

“謝陛下掛懷,”元昭朝城內方向行半禮,而後道,“請鳳大人代為轉告,我一切都好。”

“若非公務在身,在下也想看看殿下親兵營的訓練方式。”鳳閣的語氣飽含遺憾。

“這有何難?光是尋常訓練就得一年,你外放查個案需要多久?”元昭不以為意。

嗐,這誰知道呢?鳳閣暗忖,沒再說什麼。夏五郎倒是無比羨慕地瞥鳳閣一眼:

“我挺羨慕子臣兄的,有機會離開京城查案,還能四處走走長見識。還有殿下,每日忙碌充實,偶爾帶兵出去打個仗……話說殿下,您一女子到了戰場面對殺氣騰騰的千軍萬馬,心裡不害怕?”

想當年,他初臨戰場險些被嚇尿。砍人如割菜,新鮮溫熱的血濺到臉上,嘴上……當時顧不著害怕,等到戰後他吐了好久,四肢發軟。

“你我的成長環境不同,心理素質自然不同。”元昭瞭然一笑,“廝殺於我如家常便飯,習慣了。”

“正因如此,你的侍衛比一般的侍衛武藝高強,出手狠辣才入了陛下的眼。”看在她比較合作的份上,鳳閣提醒,“今非昔比,殿下最好加強親兵營的訓練……”

莫待驗收成果時,因差距太大讓陛下失望。

“言之有理,”元昭點頭,“我自當重視。”

“殿下,屆時讓我也進營裡訓練訓練!”夏五郎興趣滿滿的,“在京裡晾了一年,身手懶散,武藝不進反退,常被我爹罵得狗血淋頭。”

“你有空便來,稍後我叮囑營衛放行。”

“謝殿下!”夏五郎喜不自勝,“最好每次能讓你的侍衛陪我過幾招!”

“你別得寸進尺,他們吃我的穿我的卻給你陪練。瞧你長得不帥,想得挺美!”元昭氣笑了。

哧,一旁的鳳閣被她最後那句逗得忍俊不禁。

三人正在玩笑閒談,府衛進來稟報,有兩輛帷幕遮掩密實的馬車正朝穗園飛奔而來。鳳閣和夏五郎一聽便知是女眷,不宜久留,起身向她辭行。

元昭不知來的是誰,亦不挽留,送兩人到正堂門口。

府門太遠,她懶得走。目送二人踏出府門,這才回身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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