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白帝歸來那天,最倒黴的人要數赭百里。他不僅被當眾打了一百軍棍,打完了,入殿謝恩時被白帝逮住,讓他給紅藥真君的弟子一份見面禮。

就這樣,丟了面子的他又“丟”了一個五階陣盤,保命用的。

以他的身份,五階法器根本拿不出手。可那姓焱的小姑娘才煉氣期,高階法器用不了,他好不容易才從靈芥的旮旯裡挖出一個五階的。

眼下,神稷宮的四位真君裡,僅紅藥真君收了徒。

為防將來無禮可贈,他在神武道里下了命令,以市場價收集五階、七階法器。

雖沒什麼用,有備無患嘛。

“你家這位女君……挺特別的。”晚上,住在隔壁山頭的赭百里在院裡接待好友伯琴,被對方取笑道,“你襲擊她,她才打了你一百棍,認她為主也不錯。”

女子心軟,在她手下幹活不怕有性命之憂。

“見笑了。”赭百里聽罷不置可否,不氣也不惱,僅微笑著給他滿了酒,“對了,之前她命太武道釋出懸賞令,活捉蘭鈴兒,這女子好像是你們聖域的人……”

“曾經是,因言行不端除了名。”伯琴對往事不感興趣,“是為了妖靈幡一事吧?她讓你追查真相?”

“沒有,只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不在乎真相,純粹拿人,死活不論。就衝這一點,好友說她心軟,他不以為然。只是,她畢竟是他的新上峰,對其性情不宜多談。

“那兄長可有蘭鈴兒的訊息?”

赭百里嘆了下,“早在聽到傳聞時,我太武道的人就已經在留意此女子的行蹤……”

雖說太武道改成神武道,言談之間仍不由自主地重提舊名。

當年,嶽天大帝和他那三位袍澤因七寶而殞落,對奪寶這種事從此是深惡痛絕。事隔兩千多年,噩夢重演,先有驚魂鍾,繼有妖靈幡,他難免要關注些。

自從蘭鈴兒傳出東姁奪了妖靈幡,之後便下落不明瞭。

有人說她被東姁報復滅了口,有人說她煽完風點完火就藏起來了,坐等天下修士收拾那個叫東姁的女子或對仙雲宗群起而攻之。

這段時間以來,擅長卜算的修士查不到關於蘭鈴兒的半點訊息,彷彿她憑空消失了。

在那些修士的眼裡,找不到,意味著她要麼死了;要麼被人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那地方甚至能避過天地萬物的耳目,同時讓修士的卜算之術失去作用。

而白天時,元君提及此事,篤定蘭鈴兒還活著。

她能算出蘭鈴兒的行蹤,卻不願點明,說要看看他與神武道的能耐,還要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蘭鈴兒往她身上潑髒水,她就要對方嚐嚐喪家之犬的滋味。

可見,她對自己的聲譽不太在意。懸賞蘭鈴兒的人頭,純粹出於報復心態。

這德行,與他頗為相似。

“兄弟我倒有個想法,”伯琴把玩著酒杯,一邊琢磨道,“妖靈幡最初是落在黑山的手裡,他是什麼人?誰能從他手裡盜寶?還落在一名築基女修的手裡,簡直匪夷所思……”

至於說落在東姁元君的手裡,就更是笑話了。

今日瞧她那霸道性子,妖靈幡要是落在她手裡,哪裡還有蘭鈴兒的事?早被滅口了。

“外人不知她的性格,還以為她是從仙雲宗出來的,作風必定正派。”赭百里哂笑道,唉,刻板印象誤人啊!“如今解釋等於掩飾,這或許就是她惱怒的原因吧。”

所以對蘭鈴兒下了懸賞令,所以今天對他網開一面。

畢竟,懸賞和追捕一個人需要人力、物力,這些他都有,便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說到仙雲宗,聽聞西炎真君已跟她撇清干係,起初以為只是流言,今日一見,似乎果真如此。”伯琴笑道,“她新建國號,初登大寶,竟無一人前來道賀觀禮……”

這等於把流言坐實了。

“她說了,無意與人爭鋒,今日的冷清或許正合她意,不足為奇。”同為軍武出身,一言九鼎,這方面他能與之共情。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伯琴察覺他的態度變化,忍不住輕笑,打趣道:

“兄長捱了她一百棍,反而真心視她如上峰。兄弟我,是不是該為兄長的豁達心胸喝一聲彩?”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赭百里不以為意,自嘲地舉了舉杯。

兩人對酒暢談,無所不言。

“無論如何,我始終認為妖靈幡還在黑山的手裡。此人陰險狡詐,鬧這一出不知所圖。”伯琴道,“我已命人時刻留意黑山的動向,勞煩兄長提醒元君留心,莫中了他人的詭計。”

“我去說她未必聽得進去,倒不如你親自提醒她,”赭百里搖頭,“對了,北靖不是你的恩公嗎?讓他去說豈不更合適?”

“嗐,快別提了。”

一想到自己的恩公是她的僕從,自己的好友是她的下屬,他就渾身不得勁。感覺無論是修為或者輩分都生生矮了她一大截,不知為何,有點憋屈。

“我不太擅長與強勢的女子溝通,還是麻煩兄長去說吧。”伯琴說完,生怕被好友扯去面君,匆忙幹了手中這杯酒,起身致歉,“我不放心笛兒隻身遊歷,就先告辭了。”

言畢,不等好友挽留,直接一個傳送陣離開了。

赭百里手裡還舉著杯:“……”

半晌才反應過來,無比詫異地放下杯,望著好友離去的方向一臉不解。他跑什麼呀?!女君除了有點腹黑,並非蠻不講理之輩,伯賢弟何至於怕成這樣?

還有,女君歸來之前,此人與北靖那是說不完的話。現在倒好,她一回來,他甚至不跟北靖打一聲招呼就不辭而別,合適嗎?

至於嗎?

赭百里覺得有些好笑,至於嗎?不至於吧?反正他覺得還行,還能應付。唉,搖搖頭,開始獨斟獨飲。當手下人看到伯琴已離開,紛紛聚集過來。

不久,這座院裡充斥著粗糙漢子們的笑罵聲。

有了新上峰,要適應對方的脾性,縱使對她下的令有諸多不滿,也只敢在赭統領這裡打打嘴炮了。

等明兒天一亮,大家的修行之路將迎來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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