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鏡愣住。

眼前的一幕根本就無法解釋。

韓鏡這個名字是先生給他取的,即便在前世,那也是母親過世後的事情了。

如今再來一遭,沒想到卻出自母親之口。

“娘,字都是在加冠時由長輩贈與,我現在還小,用不上。”

秦鹿反應過來,“那就先放著,二十歲再用。”

**

今天主要的事情,就是帶著兒子去找私塾。

華陽縣有兩家,秦鹿想把兒子送到舉人家中,畢竟這位的“學歷”高。

韓鏡卻想著能離家近一些,要去三問私塾。

她在各種意義上,是很尊重別人看法的,僅僅是尊重。

三問私塾離家不到百米,就是一套大點的宅子,私塾在倒座房裡,佔據了六間屋子。

在門口摘菜的婆婆得知兩人的來意,笑著把他們帶了進去,這位婆婆是先生的妻子。

“師兄。”婆婆在門口喊了一聲。

不多時,一位頭髮染上銀絲的清瘦男子走出來。

“師妹,這兩位……”

“來求學的。”婆婆笑道。

先生點點頭,將母子倆帶到旁邊的屋子,裡面擺著很多的書籍,滿滿當當。

不等秦鹿踏入房間,便被先生叫住。

“你且在外邊等著,老朽須得考校一二。”

秦鹿眨眨眼,隨即反應過來,收回那隻腳。

婆婆還未離開,秦鹿上前與她閒談。

“大娘,每一位來此求學的,都要考校嗎?”

婆婆搖頭笑道:“你可知華陽縣除了縣學,是有兩傢俬塾的?”

“知道,縣學不是隻有童生試後才能入讀嗎?”秦鹿對古代的一些常識知道的不少。

“是這樣沒錯。”婆婆道:“整個華陽縣,莫說是考中秀才,即便是透過童生試的人也不多,縣學目前共有學子不足二十人,其中童生有十之七八,秀才堪堪五六人。”

秦鹿略微驚訝,要知道華陽縣的人可不少,且周邊的村落有七八個,總人口加起來起碼也有小五六萬,古代可沒有所謂的年齡限制,多少頭髮花白的老者還在科舉考場上揮毫潑墨。

小到十三四,大到五六十的,一起參加考試均是常態。

這麼多人,縣學居然不足二十,這比例也太懸殊了。

似乎察覺到了秦鹿的心思,婆婆卻不覺得驚訝,“華陽縣本身處於大盛朝邊境之地,不似京畿之地那般注重讀書,能有這麼些人已然不錯了。不過比起縣學,松濤書院的學生要多一些,差不多有四五十人。縣裡的幾個秀才大多時都會在那邊教書,空閒時間會向趙舉人請教學問。”

說到這裡,婆婆嘆息一聲,“師兄只有秀才功名,因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甚利落,熬不住數日的考試,只得回來開設私塾,教學近十年,方培養出五個童生一個秀才。”

聽她的話,秦鹿算是明白了弦外之音。

“大娘是想問,為何我不帶兒子去松濤書院,反而來三問?”

婆婆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聽出來了?”

“如此明顯,我又不笨。”秦鹿忍俊不禁,“三問離家***日裡遇到天寒地凍,雨雪風霜,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況且老話說得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兒子不是個笨的,雖然平日裡話不多,卻很是聰穎。”

秦鹿這番話沒有任何依據,她哪裡知道自己兒子是否聰明,反正孩子肯定是自家的好。

就算不聰明也沒關係,她會給兒子打下一番家業,日後混吃等死也無礙。

至於所謂的啃老,家中無肉才叫啃。

考校的時間足足有半個時辰,就連婆婆都有些吃驚。

書房門開啟,白秀才帶著韓鏡走出來,眉眼舒展含笑,一看心情便極好。

作為幾十年枕邊人的婆婆見狀,頓時笑的合不攏嘴,“看來這個孩子師兄很滿意。”

白秀才點頭,看向秦鹿道:“這位夫人,令郎雖然年幼,其聰穎是老朽世所罕見,如若能送到松濤書院趙舉人身邊,恐比留在老朽這裡要更加合適。”

秦鹿心裡高興,不過兒子想去哪裡,還得看他自己的意願。

“你說呢?”她問道。

韓鏡後退兩步,衝著白秀才拱手見禮,“請先生收我為徒。”

意思很明顯,他就想留在這裡,並不想去松濤書院。

白秀才心內激動,趕忙上前將韓鏡扶起,“你當真願意拜我為師?”

“學生願意。”

“好,好好好。”白秀才的鬍鬚都跟著不斷顫抖,“我且予你兩日時間考慮,若你不再反悔,我便收你為弟子。我白某人開設私塾已有八年,共計學生七十餘人,從未收過一位弟子,兩日後你再隨母親前來。”

秦鹿看出兒子的堅定,上前兩步道:“先生何須再等兩日,須知一寸光陰一寸金,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收我兒為弟子吧。”

白秀才當然是一百個願意,他只是覺得自己是個秀才,眼前的孩童著實聰穎,悟性極高,如若拜到趙舉人名下,更有益處。

怎料想其母更為灑脫,可見並非是“喜攀附”之輩。

白秀才看向韓鏡的目光溫和慈愛,“你的意思呢?”

韓鏡這邊乾脆跪下,恭敬的向白秀才磕了三個頭,“學生韓鏡,拜見老師。”

“快起來。”白秀才彎腰將他扶起,笑的猶如一朵菊花。

婆婆在旁邊掩唇,“今日可是大喜,留在家裡用飯吧。”

“對對對,師妹快些去買滷肉和點心,再將肅之喚來,我收了愛徒,他喜得師弟,理應好好慶賀一番。”

秦鹿並未拒絕,交代兒子好好聽老師的話,她這邊陪著婆婆一塊出門採辦。

婆婆姓姜,其父曾是華陽縣令,而白秀才曾經在姜父為官之前拜在其名下,後白秀才迎娶姜氏,多年後定居華陽縣至今。

兩人膝下有一子一女,兒子白逢君沒什麼讀書天分,反倒是對作畫頗為喜愛。平日裡都會帶著妻子走遍大江南北,尋找作畫的靈感和素材,在大盛朝頗有一二聲望。

女兒白輕女遠嫁,偶爾互通書信,卻極難見面。

白秀才夫妻倆卻不覺得有哪裡不好,兩人目前生活能夠自理,凡事看得開。

兒女雖然不經常在身邊,卻都是夫妻恩愛,做父母的也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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