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諸卿欲反乎?

大明現存的弊政和毒瘤,有制度上的缺陷,有政策上的逆勢,然而最主要原因是因人所致!

作為大一統的封建帝制王朝,無法繞開一類核心問題,即王朝統治下的階級固化,引起的一系列連鎖現象。

權力一旦失去監督、制約、震懾等,勢必會帶來腐敗和內耗,各個群體之間的勾結和串聯,會逐步破壞統治的根脈,直到眾多火藥桶被徹底點爆,一場亂世洗牌隨即拉開序幕。

“對內與對外的戰爭,在今後較長的時間內,會成為大明的主旋律之一,這是誰都無法避免的現實.”

東暖閣內,朱由校盯著眼前的奏疏堆,“嚴峻的土地兼併,頻生的自然災害,尖銳的階級矛盾,嚴重的吏治腐敗,龐大的破產群體,過大的貧富差距,這些都是大明客觀存在的事實,想有效解決這些難題,沒有數載甚至更久,根本就不可能起效。

而在這等現狀下,遼東建虜、西南土司、草原蒙韃、內陸叛亂、山東白蓮等勢力,都將交替對大明造成威脅。

如何平衡這些微妙關係,就押到大明軍隊改制上。

新軍的聚攏與操練是關鍵,但是所列軍備、戰術革新、軍隊晉升、糧餉調整等等,都必須要跟進才行。

任何一環敢出現問題,都無法促成明軍的改制,尤其是軍備層面,無法從冷兵器時代的思維,朝熱武器時代傾斜邁進,明軍想保持戰爭層面的主動優勢,無疑是痴人說夢的存在.”

朱由校是孤獨的,從他登上那張寶座,成為大明的皇帝,就註定他是孤家寡人。

問題就擺在眼前。

隱患就擺在眼前。

但想要將問題和隱患解決,讓大明能卸去負擔前行,就必然要直面既得利益群體,他們不是擺設,他們具有反抗的資本,一旦某種微妙平衡被打破,等待朱由校的將是更惡劣的環境和局面。

“皇爺,午門出事了!”

王體乾匆匆走進東暖閣,眉宇間流露出慌張,行至御前,朝朱由校作揖行禮。

“成何體統!”

朱由校劍眉倒張,冷峻眼眸盯向王體乾,“你貴為司禮監掌印太監,難道連這點定性都沒有?”

“奴婢有罪.”

王體乾心下一緊,噗通就跪在地上請罪。

“何事?”

朱由校冷冷道。

“稟皇爺.”

王體乾忍著懼意,叩首稟道:“左都御史張問達,廷臣張潑,會同科道的部分御史言官聚午門死諫,請……”

朱由校的眼神冷了下來。

死諫請願。

看起來此前深居內廷,遇事乾綱獨斷,引起很大的不滿了啊。

“內閣是否知曉此事?”

朱由校冷峻的眼眸,看向王體乾道。

“不知.”

王體乾忙道:“不過就司禮監派發的那些奏疏,內閣爭吵很大,首輔方從哲態度明確,然次輔……”

“夠了.”

朱由校出言打斷,“傳召衛時泰,命他集結勳衛,擺駕午門,朕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奴婢遵旨.”

隨著部分組合拳的打出,產生的影響和漣漪,漸漸反饋到皇權與臣權之爭上。

朱由校比誰都清楚,一旦他進行讓步或後退,那過往做的種種註定將成為無用功。

政治層面的權力鬥爭,往往伴隨著很深的複雜關聯性,一個看似很小的決定,都可能引發很大的風波。

朱由校的一道旨意,令紫禁城動了起來,遠在西苑內教場操練的勳衛,緊急朝午門趕赴過來。

壓抑的氛圍,開始籠罩紫禁城。

“擺駕午門!”

伴隨著王體乾的聲音響起,朱由校所乘龍攆微晃,御前伴駕的太監、宦官、大漢將軍等群體,一個個神情嚴肅的徐徐前行。

朱由校倚著軟墊,神情看不出喜悲,不時響起的禮敬聲,朱由校並沒有在意,過乾清門,望三大殿廢址,經皇極門,巍峨的午門城樓映入眼簾,輪值的諸侍衛上直軍嚴陣以待,午門早已封鎖戒嚴。

“陛下!廠衛之禍歷歷在目,您不可輕信廠衛,當循制處置朝政啊.”

“陛下!時值國朝動盪之際,陛下當為天子表率,以克己勤政而興社稷!”

“陛下!臣死諫彈劾內閹魏忠賢……”

聚於午門外的御史言官,一個個跪在地上,聲行並茂的規諫著,控訴著,為首的正是左都御史張問達。

聲勢之大,令人咋舌。

午門城樓上。

“真是讓朕開了眼了.”

登上城樓的朱由校,面不紅氣不喘,立於女牆後,俯瞰前方所聚人群,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朕犯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竟讓這麼多言官御史齊聚午門死諫.”

伴駕的王體乾、衛時泰幾人低著腦袋,恭敬的站在一旁,絲毫不敢接話,午門死諫事情太大,不是他們能摻和進來的。

“張之極,李國楨何在!”

“臣…在.”

伴駕登上午門的勳衛中,被點名的張之極、李國楨,忍著心中驚疑,在不少勳貴子弟的注視下,快步朝御前跑去。

“你二人即刻下去,當著張問達、張潑的面,傳朕的口諭,問問他們,諸卿欲反乎?”朱由校伸手拍著女牆,背對著張之極、李國楨說道。

一語激起千層浪。

張之極、李國楨面露驚異,難以置信的看向對方,王體乾、衛時泰幾人錯愕而立,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怎麼?”

朱由校緩緩轉過身,看向張之極二人,語氣淡漠道:“朕說的話,難道你們要不遵?”

“臣等不敢!”

張之極、李國楨當即作揖道:“陛下旨意,勳衛必遵之!”

“去吧.”

朱由校嘴角微翹,擺擺手道。

口號喊得多了,是能形成本能反應的,作為朱由校看重的勳衛,一些變相的政治洗腦,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京的勳貴群體中,不是有些跟文官群體私下交好嗎,好啊,那就叫勳貴的子弟,在特殊的場合,將這種交好擊碎吧。

朱由校深邃的眼眸,俯瞰著眼前那幫死諫的隊伍,嘴角微微上翹,有些人的官帽子,該給他擼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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