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我也不記得了。

那種絕望感,折磨著我們每個人。

折磨人的,不是要清洗,而是,不知道這種絕望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王玉燕坐在馬桶上,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上面。

她靠在我身上,無言地沉默著。

我聽著那流水聲,真的很絕望。

那都是鮮血。

她沉默了許久,很痛苦地跟我說:“要不,咱們不治了吧……”

終於,她還是說出來了這句話。

我知道,她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她從來都是一個懦弱的小女人。

在孩子有了去處,有了人幫她照顧之後,她那顆本來就不堅定的心,終於是被這強烈的副作用給擊垮了。

我摸著王玉燕的頭,已經沒有頭髮的頭頂,光禿禿的,很心疼人。

王玉燕跟我結婚的時候,那一頭的秀髮,多美啊,她跟我結婚的時候,多少人都說是鳳凰落到雞窩裡來了。

她可是咱們村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啊,但是現在,被折磨成了什麼樣啊?

“別治了吧……我想回家了,我想我自己的床了,我也想我爹媽了……”

“咱們回家吧,我想死在家裡,我不想死在醫院,這裡的味,太沖了……”

“我怕我死在這,我的魂認不得回家的路了,趕緊趁著我還活著,帶我回家,讓我死在家裡,好賴,能看著你們爺仨……”

我立馬說:“別說了玉燕,什麼事,我都能答應你,但是,這放棄的事,我不能答應你。”

王玉燕抬頭看著我,她哭著說:“你這不是在心疼我啊,你是在害我啊,你知道,這有多痛苦嗎?你知道,我多活一天,我得吃多少苦嗎?你看看我這個管子,它是插在心窩裡的,你知道那有多難受嗎?你不知道,你感受不到,這管子不在你身上,你感受不到的,陳軍,咱們好賴是夫妻一場,你別害我了行嗎?”

“不行!”

我忍不住吼了一聲。

我真的不想對她發脾氣,我是真的不想。

但是我真的沒法子接受她要放棄的想法。

這才哪跟哪啊,這才兩個月啊,這才開始呢,怎麼能就放棄了呢?

這人生還長著呢。

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哇……哇……”

我一聲吼,把平安也給嚇醒了。

我跟王玉燕聽著哭聲,都安靜下來了。

很快,我就聽著李娟開啟門,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

李娟趕緊擦擦臉,拉著我說:“你出去吧小軍哥,你抱抱孩子,我,我來,我來就行了。”

她說著,就把我推出去了。

我站在外面,聽著平安地哭聲,心如刀絞。

我趕緊過去抱著孩子,輕輕地顛著,很快他又睡著了。

他跟瑤瑤一樣,睡覺很驚,吵不得,吵鬧驚醒了,就得哄。

瑤瑤,我讓我媽帶回去了,在醫院待著也不是事,我真的照顧不過來。

平安兩個月,實在是放不下手,只能在醫院跟著受罪。

“小娟啊,你勸勸你小軍哥,讓他別撐著了,讓我趕緊死吧,我真的不想再受罪了。”

“我死的早一點,你們也可以早點結婚,不要因為我,耽誤你們兩個太多的時間。”

“小娟啊,答應姐,一定要照顧好我的兩個孩子,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們兩個。”

李娟哭著說:“姐……你別這麼說,不能放棄,這第一關,咱們都挺過來了,咱們不能放棄啊,要是現在放棄,那之前吃的苦,不都白吃了嗎?姐,我求求你好嗎?為了孩子,咱們也得撐著。”

兩個人的話,讓我內心真的心如刀絞,真的太痛苦了。

那種沒有希望的絕望,綿綿無期。

正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我從玻璃窗往外面看了一眼,是刀坤跟刀爹過來了。

我開啟門,兩個人進來。

刀爹望了一眼,立馬問:“喲,這床上怎麼有血啊?”

我無奈地說:“副作用,便血,在廁所呢。”

刀爹無奈地嘆了口氣,心疼地說:“玉燕這孩子,受苦了。”

我低下頭,哄著孩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刀坤立馬問我:“你老丈人跟丈母孃呢?這麼忙,不知道過來看看嗎?就算不是親生的,也不能這麼絕情吧?”

我無奈的笑了笑,張淑嫻跟王可平自從王玉燕剖腹產那天來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不好意思來,還是絕情,我分不清。

但是,不來最好。

他們就是災星啊,真的,真的就是災星。

刀爹看著我沉默不語,就跟我說:“你上次打電話說,讓我給玉燕找找親爹媽的事,我跑了幾趟,跟小張莊以前的老書記聯合查了查。”

我立馬問:“有訊息了嗎?”

我內心產生一絲期待感,我還不敢太期望,因為,我害怕絕望。

刀爹立馬說:“訊息,是有那麼一點,但是,你也別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立馬說;“你說,查到了什麼?”

刀爹說:“這事啊,我們查了當年的縣誌,也找了小張莊當年的老一輩的人,我們問了很多人,三十多年前的事,基本上都忘的差不多了,跟王玉燕相關的可能性呢,基本上都絕跡了,不過,有一件蹊蹺的事,倒是沾點邊。”

我立馬說:“什麼事?”

刀爹立馬說:“這個,當年啊,有一批知情下鄉,是滬那邊的大學生,這其中有一個大學生,突然懷孕了,要求返城,當時村裡也答應了,但是,這個女大學生家裡那邊,好像一直再拖,沒有人願意來接,就這麼耗著,一直耗到肚子都大起來了,這突然有一天啊,這個女大學生就消失了,村裡再也聯絡不上了。”

我立馬皺起了眉頭,我看著刀爹,我說:“這,會是嗎?”

刀爹立馬說:“那不太清楚。”

我立馬問:“那,那個女大學叫什麼,有沒有什麼聯絡方式……”

刀爹立馬無奈地說:“三十多年了,找不到了,檔案那邊只有一個記載,叫什麼廖雲芳,至於聯絡方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的小張莊都變的鬼都不認識了,何況是滬那邊的大都市呢?”

我心裡很絕望啊。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這樣?

給了我一丁點的希望。

又要這麼殘忍的滅掉他。

為什麼要這麼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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