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義

赤瑪洛一臉倔強,心中卻帶著幾分悲涼。

赤瑪洛一行人在積石山下莫名遇襲,一開始她還不知什麼情況。

但這些日子靜下心來細細思量,很多問題冒了出來。

首先偷襲的賊人數量不少,怎麼摸黑到近處的?

赤瑪洛雖不知賊人有多少,但從射來那密集的箭雨裡便可判斷,絕不少於三百人。

讓三百人摸到近處,自己居然是最先發現的人,實在過於詭異。

賊人是誰?

唐廷?吐谷渾?又或者吐蕃?

只有這三方有這能力,將一支三百人的部隊安排到積石山,伏擊他們。

經過針對性的琢磨,首先讓赤瑪洛排除的就是唐廷。

唐廷真要對他們動手,何至於如此麻煩。

何況她是被唐兵所救,便是演戲,也不至於演成這般。

隨即讓她排除的是吐谷渾……

吐谷渾是吐蕃的死敵不假,但吐谷渾可汗是什麼德行,人盡皆知。

他真有這樣的謀略能力,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子。

何況他們的行蹤固然不算是機密,但在積石山這種無法耕種放牧,人跡罕至,方圓百里地不見人煙。

這裡原先是白蘭羌生活的地方,名義上算是吐蕃的疆域,但屬於無人區,不適合人類生存。

賊人能夠準確的伏擊他們,吐谷渾是斷然做不到的。

思前想後,吐蕃才是唯一的答案,唯有內部出了內奸,才能做到如此精準的伏擊。

赤瑪洛一開始以為對方的目標是達延莽布支,相比自己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達延莽布支貴為吐蕃副論,是噶爾東贊最倚仗的左膀右臂,有人殺他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隨著她被唐軍帶回了唐境,察覺唐兵對自己的態度,赤瑪洛衍生了新的想法。

唐軍的出現很不正常,他們若神兵天降一樣打退了賊人,然後將自己救回唐境有些詭異。

如果是巧合意外,這股唐軍就懷有其他任務,不可能好心救自己,不滅口就不錯了。

可他們卻在救了自己以後,立刻撤退,那情況就跟專門為自己來一樣。

這不可能是巧合。

他們就是為救自己來的。

如果賊人不是唐廷的人,那他們又派人來救自己……

以赤瑪洛的才智,焉能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這一切的跡象,足以表明唐廷事先知道了什麼,救自己肯定懷有目的。

赤瑪洛很聰慧,此刻的她,或許還不是歷史上那個在高原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穩定朝局,輔助三代贊普的吐蕃太后,卻也有著非凡的政治嗅覺。

開始聯絡上下,開始剝絲抽繭,漸漸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也是因為這個可怕的想法,赤瑪洛一心求死。

赤瑪洛終究非尋常女子,她沒有怨恨,更沒有想到復仇,想到的卻是唐廷將會利用她這枚棋子做什麼文章。

赤瑪洛是沒廬氏家的女子,生來就有自己的責任義務。

唐廷如此大費周章的救援自己,事情又牽扯到吐蕃最高層,真要讓唐廷得逞,後果無法預料。

為了吐蕃,為了沒廬氏,為了自己那個身為首領的父親,赤瑪洛選擇了自盡……

奈何身子太虛,沒有成功。

她又抵抗不了強行灌飯,左右都無法餓死,只能老實的苟活至今。

聽著赤瑪洛說自己沒安好心的話,陳青兕大方的點頭道:“你我立場不同,在你眼中的不懷好意,在我眼中卻是國之大事。

還有,安心養病吧,你不用死了……”他頓了頓道:“伱的死活,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不得不承認……,噶爾東贊真厲害!”

赤瑪洛臉色大變,想要起身,身子卻倒在床榻上,美眸中透著幾分驚懼,“這話什麼意思?”

陳青兕看著赤瑪洛道:“噶爾東贊說你父親勾結白蘭羌,意圖謀反,已經被關進了大獄.”

此言入耳,赤瑪洛只覺得天旋地轉,手掌微抬在空中抓了又抓,最後無力地垂了下來。

張了張嘴,雙眼一翻,竟氣背了過去。

陳青兕看著一旁的女大夫上前為她診治,長吐了口氣。

這並不是他誆騙赤瑪洛,是在高原上發生的事實。

赤瑪洛的父親沒盧氏贊麗被他的叔父沒盧氏克佈德出賣了。

克佈德狀告沒盧氏贊麗與白蘭羌勾結,襲殺達延莽布支,意圖謀反,而且還拿出了“真憑實據”。

噶爾東贊以此為理由,整治了沒盧氏,將沒盧氏的大權交給了沒盧氏克佈德。

這也是陳青兕最佩服噶爾東讚的地方,下手太快太準太狠。

沒盧氏贊麗作為贊普未來的岳丈,他完全有理由襲殺達延莽布支。

當然不是造反,而是為了斬斷噶爾東讚的一條臂膀。

噶爾東贊在吐蕃一直推行王道,簡單的來說,就是行諸葛亮治蜀,是一個被吐蕃上下官員百姓都愛戴的權相。

但隨著贊悉若多布的陣亡,現在的噶爾東贊已經開始轉王道為霸道,從諸葛亮轉變為了曹操……

一個東漢的權臣,一個季漢的權臣,同樣是權臣諸葛亮、曹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原本和諧穩健的吐蕃廟堂,因為噶爾東讚的改變,晦暗不明。

噶爾東贊將自己的親信插入吐蕃六如,身為最親近贊普的沒盧氏贊麗,暗中謀劃斬噶爾東贊一臂,那是合情合理的。

以至於噶爾東贊將沒盧氏贊麗擒拿的時候,吐蕃諸多與沒盧氏贊麗交好的貴族甚至暗歎“沒盧氏贊麗過於魯莽,就算要行動,也得等時機成熟,而不是如此草率.”

吐蕃貴族們不信沒盧氏贊麗會造反,但是相信他會襲殺達延莽布支。

他們知道造反是噶爾東贊給沒盧氏贊麗定的罪,但無法為其辯解,畢竟襲殺副論本就是殺頭的罪名。

很明顯噶爾東贊在得知唐軍突然出現,立刻作出了調整,以損耗最小的方式,將未知的危局風險規避掉了。

噶爾東贊這倒打一耙,將問題推到明處,赤瑪洛這枚棋子也失去了應有的效果。

當然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

噶爾東贊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作為吐蕃第一貴族的沒盧氏,居然出現了一個內鬼叛徒。

這對於其他的如琛氏、那曩氏、韋氏這些貴族,無疑是一個警示。

沒盧氏出現了內鬼,有噶爾東讚的人,他們族中是不是也有?

而且沒盧氏作為吐蕃第一貴族,內部不可能為一個叛徒掌控。

未來噶爾東贊有一陣忙的,短期內別想著外擴了。

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在青海湖上駐軍安定,也有時間休養生息,對付海東半島的三個跳樑小醜外加鬼子。

至於面前的赤瑪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用。

以噶爾東讚的手段,沒盧氏想要再出頭只怕不易,赤瑪洛不管是藉助唐廷報仇,還是打算自己復仇,都能給噶爾東贊帶來不小的麻煩。

留著,還是有用的。

赤瑪洛在大夫的針灸下,漸漸甦醒。

她目眥盡裂,淚涕橫流,面容扭曲猙獰,襯托著白森森的牙齒,“老狗……”

她是最敬重噶爾東讚的,但此時此刻,只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啃碎他的骨頭。

儘管現在她的父親只是給噶爾東贊拿下了,並沒有死。

但是不論是她,還是陳青兕都知道,除非噶爾東贊立刻病故,不然沒盧氏贊麗斷然是沒有存活的可能。

“能給我說說,吐蕃還有什麼訊息?”赤瑪洛閉著眼睛艱難地說,這幾個字彷彿用盡了最後一點的氣力。

陳青兕自不會拒絕,將沒盧氏克佈德的背叛,噶爾東贊迅雷不及掩耳的制裁手段,加上僥倖逃過一劫達延莽布支的供詞,一套完全合理的證據鏈。

赤瑪洛也明白了為何陳青兕會贊好手段。

噶爾東贊在吐蕃擁有指鹿為馬的力量,現在他反客為主,提供了合理的證據鏈,誰敢去查真實性?

即便是贊普,只怕也相信自己的父親是為了他才出此下策,只是失敗了而已。

“當真是好手段!”

赤瑪洛悽慘的笑著。

陳青兕搖了搖頭道:“你先安心養傷,至於還要不要自覺,這個由你,我們的人不再幹涉。

有事亦可讓人尋我……”

他說著也不在太醫署逗留,直接離去了。

回到兵部,陳青兕寫了一份關於赤瑪洛與吐蕃的最終分析,準備由裴炎上交李治。

此事儘管沒有達到預料的目的,卻也能讓吐蕃老實好幾年了。

**********

雍州府衙。

張大安正在處理政務。

他這個雍州府司馬主要負責京畿內的治安問題,手下管著整個長安的武候跟不良人。

長安此刻全城人口近乎百萬,每日發生的糾紛,數不勝數。

可以說是全長安最忙碌的地方,因故此位置尤為重要。

張大安有吏才,上手的極快,尤其是前期得了趙持滿的協助,此刻處理起各項事務是得心應手。

“張司馬,張司馬!”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人闖進了他的辦公署。

他還未看清來人,對方已經“噗通”的一下,跪伏在地了。

直到這時,張大安才看清來人殷銘,長安縣的不良帥。

雍州府衙的護衛急匆匆的入內,想要將這個擅闖府衙的人拿下。

張大安揮了揮手,將護衛屏退出去。

殷銘作為不良帥,在長安黑白通吃,在市井中有著很強的人脈……

雍州府衙的很多時候,解決不了,但殷銘出馬,儘管手段有些低劣,可效果極好,往往能夠事半功倍。

張大安上任的第二天,他便在趙持滿的介紹下,認識了對方。

“不良帥,快快請起,這是怎麼了?”

張大安一臉詫異,他聽趙持滿介紹過殷銘,知他為人仗義莽撞,認死理,當初便是因為過於直率,見不得老卒在軍營裡仗勢欺人,與之發生口角,打斷了對方的一條腿,惹上了官司,有了汙點,這才當上了不良人,從而成為不良帥。

殷銘極其討厭官僚作風,行事毫無章法,手段極端。

如此人物,竟見面就跪伏在自己面前,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司馬,您救救趙縣尉吧,我給您磕頭了.”

張大安苦笑著將殷銘扶起來,有些愧疚,說道:“趙縣尉有大才,我如何不想救他?只是現在朝局動盪,實在無力相救.”

他看著一臉頹廢的殷銘說道:“不良帥放心,不論趙縣尉貶罰何處,某貼了家父郯國公的老臉,也要為他與其上司說情。

以後有機會,必向朝廷舉薦,不使他明珠蒙塵.”

殷銘慘笑道:“什麼貶罰,哪裡來的貶罰。

司馬還不得知吧,天殺的大理寺,他們要將趙縣尉往死里弄,要給他強行按上謀反的罪。

這是要趙縣尉的命啊……”

張大安一臉愕然,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趙縣尉怎麼說也罪不至死……你哪裡來的訊息.”

殷銘抿了抿嘴道:“我有一好友在大理寺當任牢頭,他打聽來的訊息。

審問趙縣尉的時候,問的全是他與長孫詮、韓瑗,謀劃了什麼事情。

您是不知道,就趙縣尉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用審的,也不需要他招。

將他提出來審,不是求個結果,而是讓他多受點罪。

這肯定是有人特別安排的,不然不會如此。

他們是真想要趙縣尉的命……”

張大安依舊不敢相信,搖頭道:“會不會弄錯了,真不至如此.”

殷銘看著依舊不相信的張大安,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說道:“司馬,我不能告訴你,是誰與我說的。

我用我這條命來證明我一字一句,句句屬實!”

他說著抽出腰間的匕首,對著自己的心窩就捅了過去。

張大安反應極快,他多年從事文職,但自身卻是將門之後,習得一身武藝,一拳打在殷銘的手腕之上。

殷銘手腕一偏,匕首從心口移到了他的左肩,深深刺了進去。

張大安暗罵了聲:“瘋子!”

自己要是不出手,對方真就血濺當場了。

“好了,某知道了,我信你便事.”

張大安繃著臉道:“你也別過於擔心,就算要殺,也得走個流程,定個時間。

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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