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高宗聽勸靈前定計

李治目光落在陳青兕的身上,良久良久。

說實話,對於立刻出兵高句麗,他是有些心動,因為等不急了。

李治今年不過三十四,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

但李治卻很清楚,自己與常人不同,自小體弱多病,患有風疾,絕非長壽之相。

對於風疾這病,李治再瞭解不過了。

李家幾代人都被此病纏身,難以根治。

他父親李世民也為風疾所擾。

李治也因此特地瞭解過這頑疾,得此病之人,壽命多少全看老天……有的病人活個七八十都不是問題,有的病人二三十,鼎盛之年,突然就會一命嗚呼。

但李治一直覺得無論如何,再活十幾二十年沒問題,有足夠的時間一展抱負。

可就在近半年時間,他發現情況不盡如人意,自己身體急轉直下,風疾的情況,日漸加重,甚至於出現短時間目不視物的情況。

李治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擔心自己時日無多,面對新羅的提議,無可避免的心動了。

當然他知道新羅可能不安好心,特地尋蘇定方詢問情況。

得知蘇定方也覺得立刻出兵,能夠打的高句麗毫無防備,可以長驅直入,直取高句麗國都,更加覺得此事大有可為。

如果高句麗能夠如百濟一般,一戰而定,那他便將完成他父皇李世民都未能完成的事情,然後封禪……

只要做完這一切,此生已算圓滿,可以安排大唐未來的繼承人了。

可陳青兕並未認同。

李治心中充滿了糾結掙扎,問道:“若朕一意孤行,下令立刻進兵,又當如何?”

陳青兕抿了抿嘴,卻決然的說道:“大機率會無功而返。

蘇邢公固然能憑藉百濟作為踏板,長驅直入。

可百濟後方必亂,縱然蘇邢公有通天之能,這後方不穩,也無計可施.”

他說的決絕,這並非他的意象,而是有依據可查。

歷史上李治也因各種問題,急於進攻。

在拿下百濟之後,立刻就安排了進攻高句麗。

蘇定方的表現一如既往,一口氣就打到了平壤城下,而另一路遼東大軍也是一路高歌,契苾何力一戰擊破,高句麗莫離支泉男生,斬首三萬。

但就在這時,鐵勒九部叛亂,遼東軍折返平叛,百濟內部復國軍也越演越烈,最終蘇定方放棄了對平壤城的包圍,撤軍回師。

不過因為陳青兕的出現,漠北鐵勒已經提前叛亂,有三受降城的存在,北方不再對朝廷構成威脅,就連吐蕃因為內亂緣故,短期內也不會威脅到朝廷。

但就算唐朝的隱患,被陳青兕抹去了,他依然不看好此次出兵。

因為對手是高句麗……

或許因為後世的棒子亂認祖宗,很多人將高句麗與高麗混為一談,甚至因此小覷了高句麗,但現實的高句麗可一點也不弱。

高句麗是一個存在了四百餘年的國家,是擁有一定底蘊的,不然中原也不至於連續幾代人與之死磕。

楊廣更是為之葬送了一個冉冉升起的王朝。

李治深深的看著陳青兕,想著這些年,對方所言之事,無不應驗,海東如此,吐蕃如此,漠北亦如此。

唯一一次不聽他之言,險些導致青海潰敗,全靠蘇定方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即便是蘇定方,也是陳青兕提議的後手……

“好!便依愛卿,朕……便等上一等.”

向來獨斷專行的李治,這一次很難得的選擇了妥協。

相比自己的急切,在這一刻,他選擇相信陳青兕的戰略預判。

他壓下那一點點的不甘,繼續散步,說道:“那愛卿覺得何時出兵為好?”

陳青兕接話道:“至少等百濟內部勢力浮出水面,讓百濟無力或無心反抗之後,方可出兵。

至於何時,那就得看房都護的了.”

李治聽到這裡,忽然有些後悔。

早知如此,便應該派遣陳青兕去了。

房仁裕確實是文武雙全,但李治很清楚,他的文武雙全,都要遜色陳青兕不少。

當然他也沒有後悔,他相信房仁裕也有抵定百濟的能力,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

兩人針對海東之事又聊了一會兒,直至快到後苑,李治方才頓住腳步。

在分別前,他突然說道:“太子那邊,愛卿若是有空,可以多多走動。

太子年少,有許多不足之處,愛卿當多履行諭德之責.”

陳青兕立刻應諾。

獨自走在出宮的路上,陳青兕回想著這一路散步的點點滴滴,也漸漸明白李治已經開始動託孤的想法了。

李治身體出現了異樣,並未對外宣傳。

可這種事情只能瞞住下面的人,以陳青兕現在的級別是瞞不過的。

當然陳青兕知道,李治遠比他想象的能活,還能熬上十幾二十年,可他本人不知道,這風疾一發作,頭暈目眩甚至眼前一片漆黑,真就跟要死了一樣。

提前做些準備,也是情理之中的。

對於李治的託付,陳青兕自然要有所表示。

在李治開口之前,李弘、武皇后都有過類似的話,但陳青兕都無視了,作為一個兵部侍郎,清流黨的魁首,跟太子走的近,並不是一件明智之舉。

唐朝拒絕立刻出兵高句麗的訊息透過國書,傳到了新羅。

新羅國都金城。

新羅王金春秋與大上等金庾信正在商議此事,王太子金法敏在一旁靜聽。

新羅王金春秋一臉疲態的躺在床榻之上,眼眸中透著幾分惱怒,還有不甘。

他的聲音渾厚,卻透著幾分無力。

“如此說來,唐廷是不打算出兵了?”

金庾信看著已入暮年的君王,無奈的說道:“唐廷天子已經回話,說他們的糧草受海風襲擊,傾覆大半,後勤吃緊,待他們重整旗鼓,然後再定出徵計劃。

但依老臣之見,他們這是在安撫我們,好趁機在百濟收心。

在百濟未歸附之前,他們應該不會輕易出兵.”

金春秋帶著幾分頹廢的道:“如此說來,我是沒有機會見到高句麗覆滅,沒有機會見到我新羅一統海東.”

他說完一陣咳嗽。

金庾信看著上首的君上,心中暗恨,卻也無可奈何。

“可惡!可恨!”

猛然間

金春秋大喝兩聲,高舉著手,竟然活生生的氣死了。

他瞪圓了眼睛,死不瞑目,即便靈魂消散,那雙眼睛,依舊充滿了不甘與憤慨。

金庾信先是失神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儲君金法敏撲到金春秋的身上痛哭,眼眸中也透著一往無前的決然。

他一步步走到金春秋的遺體前,伸手重重的抓在金法敏的肩膀上,用力的向下壓,一字一句的說道:“文武,新羅的重擔就由你來扛了.”

金法敏的母親是金庾信的妹妹文姬,也叫文明王后,故而金庾信是金法敏的舅舅。

文武正是金法敏的小名,還是金庾信取的,允文允武的意思。

不只是如此,金庾信與金春秋還有著過命的交情。

金春秋是新羅真智王之孫、新羅真平王之外孫,雖為皇室中人,但其實是沒有資格繼任新羅王位的。

新羅唯血統論,聖骨為尊,真骨次之。

唯有聖骨血脈者,才能繼任新羅王位。

最後的聖骨血脈是善德女王、真德女王,而金春秋只是真骨貴族。

當時新羅式微,善德女王、真德女王為了新羅,捨棄一切尊嚴投向唐廷。

此舉被新羅內部不少貴族視為奇恥大辱,多次發動叛亂。

善德女王便是死於叛亂之中,那個時候沒少人鄙夷他們甘為唐廷犬。

金春秋是為數不多,鼎力支援他們的人。

兩人為了新羅,肩扛罵名,一同輔佐新羅女王,直至聖骨斷絕。

金春秋以真骨登基,他依然選擇沿用兩位女王的政策,選擇抱唐大腿,他乾的更加徹底,遣自己的兒子入質於唐廷,以示忠誠,在國內採取穿大唐衣冠、奉大唐正朔等一系列唐化運動來討好唐廷,放下一切國家尊嚴。

這也是高句麗、百濟,乃至於新羅國內部分人都看不清金春秋的緣故。

金庾信卻是知道,面前這位活生生氣死的摯友、君上,便是那臥薪嚐膽,乃至為吳王嘗糞的勾踐,他最大的目標就是覆滅百濟、高句麗,最大的野望是一統海東,讓新羅成為海東的主人。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如勾踐一樣受盡羞辱,受人鄙夷怒罵,可結果卻又不同於勾踐。

放下一切國格,換來的竟是現在這個局面……

新羅採用的是兩金體制,說白了就是金春秋、金庾信兩人共治。

有金庾信在,金春秋氣死這一事,並未引發動盪。

政權很平穩的就過渡到了金法敏的身上。

當然金法敏並沒有資格繼位為王,在沒有大唐的冊封下,金法敏沒有資格稱王,只是代行新羅王的權力而已。

金法敏一身喪服,跪伏在金春秋的靈前,接受新羅臣民貴族的祭祀。

直至深夜,靈堂只餘金法敏、金庾信以及文明王后三人的時候。

金法敏突然說道:“父王,孩兒在您靈前立誓,一定一統海東,讓我新羅成為海東真正的主人.”

“好!”金庾信大聲讚道:“如此才無愧為文興大王之子。

大王有此決心,金庾信舍了這條老命,也要助大王得償所願.”

金法敏自小聰慧,深受金春秋、金庾信的喜愛,接受良好的教育,也有著英主之氣。

歷史上他在金庾信的幫助下,成功從唐朝口中奪了百濟以及高句麗南部兩塊肥肉,成為海東之主,將新羅推向了最鼎盛的時候。

此刻他就在自己父親的靈堂前,與金庾信商量著應對之法。

“舅舅!”

金法敏說道:“依照您的原定計劃是促使唐廷出兵直取平壤城,利用平壤城的堅固來抵禦唐廷大軍,用一場潰敗,打破唐廷常勝神話,以提振海東士氣.”

金庾信默默頷首,為此他特地找蘇定方喝酒聊天,給他講述高句麗的情況,他知蘇定方用兵戰術天下無雙,可戰略遠見相對一般,加上對海東情況的不瞭解,多半會中他算計。

只要唐軍真出兵,唐軍大機率會敗。

原因無他,高句麗擅於防守,高句麗地形多山,城池大多都是依山而建,易守難攻。

尤其是平壤城,地形非常險要,四周被大同江和小同江環繞,形成了天然的護城河。

東西兩面還有高聳的山峰,也是天然的屏障。

唐軍遼東一線,多山林、沼澤糧草運送不便,只需小股部隊襲擾,便可給唐軍制造巨大麻煩。

百濟內部也有他安插的釘子,一旦唐軍真的全面出擊。

高句麗固然無法在正面戰場上取得優勢,可死守拼消耗,唐軍撐不下去。

唐軍這一敗,也就給了他們機會。

只是事情不盡如人意。

陳青兕……

金庾信腦中浮現出這個名字。

陳青兕提出的戰略很多都具備前瞻性,就是所謂的戰略預判,這些東西是不適合宣傳的。

一旦為敵人所知,將會做出相應的舉措。

便如陳青兕的《論敵》,將吐蕃解剖的乾乾淨淨,以至於戰略意義太深,不適合宣傳,知道的人並不多。

是故,陳青兕在戰略上的建樹,唯有少數高層知道。

但金庾信確實是位了得的人物。

大唐、新羅之間因戰略互補,往來密切,雖相隔萬里,但很多事情都是互通的。

金庾信憑藉陳青兕的崛起,配合唐廷戰略上的轉變,猜出了是誰破壞了他們新羅的百年大計。

在陳青兕出現之前,他們新羅雖然丟了國格尊嚴,但是向唐廷乞師都能得到很好的回應。

結果便在陳青兕崛起以後,唐廷對他們新羅的戰略有明顯的改變,他們的哭弱乞師,失格之餘,還只得到了寥寥回應,以至於現在的新羅,實力大損。

金法敏繼續道:“現在唐廷已經派了房仁裕坐鎮百濟,我們必須做些什麼。

真讓唐廷在百濟站穩,不易於身旁多了頭猛虎。

舅舅安排的後手,伯階將軍,只怕不足以將唐廷趕出百濟.”

金庾信智珠在握道:“所以,得將扶余豐請來……他幼年即被送往倭國為質,現在是唯一一個百濟,流落在外的王儲,以扶余豐之名,號召百濟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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