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經》之中說:筋骨發力,震而不蕩為先天,節節挪移,爆而不響為罡氣。若練拳之人達此境界,則離大道不遠。”

徐重光剛剛與丁連山的交手,以目擊人不過只是輔助,丁連山也是有殺氣的人,別看他和和氣氣,笑吟吟的樣子,然而在二人交手的瞬間,他的氣勢也在瞬間化成了擇人而噬的惡狼。

以目擊人雖是罡勁的練法,但並不代表只有罡勁才能做到這一步。

徐重光真正的厲害之處,其實在於出手時,手臂的肩關節,手腕的腕關節突然爆炸的一整,卻沒有發出聲音,但關節處的空氣卻眨動了一下。

關節爆發的力量,已經到了無聲無息但卻裂空抖氣,發勁與無形之中的駭人聽聞的境界。

用丹道中的術語來說,就是先天罡氣。

那才是罡勁最重要的技巧。

徐重光先是回應了第一句話,才轉過頭來,注視著丁連山。

“傳承斷了,還能再續嗎?”丁連山目光炯炯,神情複雜地重複道。

徐重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沉吟道:

“施教未嘗有懈容,學者遇之,輒依依不忍離,聆其一二語,終身由之,無銖粟失,大河以北宗之。”

丁連山與宮寶森同時愣住了,而後,他們二人的臉上,出現一抹羞愧。

大河以北宗之,這是對李存義的讚譽,這是何其高的讚譽與肯定?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中華武術,貫穿魂魄。”

徐重光仍舊在一字一句地說著。

“必以操練國術健身保家衛國,不可持血氣之勇欺壓弱小,不可在國家用人之際畏縮不前。”

說到此處,徐重光將一碗冒著熱氣的蛇羹高高舉起,用盡力氣大聲說道:“勿使先輩之遺珍失於我手!勿使國術之精神止於我身!”

當最後一句說完,徐重光將手中那碗蛇羹狠狠往地下一扔。

啪的一聲,那碗立即摔了個粉碎,原本盛在碗中的蛇羹,也紛紛流出,地上一片狼藉。

“勿使先輩之遺珍失於我手!勿使國術之精神止於我身!二者不可得兼,舍先輩遺珍而取國術精神也!”

“若先輩遺珍失於我手,仍有取回之希望,倘若國術精神斷絕於我輩之身,日後空有傳承而無國術之精神,二位以為國術仍舊能傳承千載否?”

徐重光一手指著地上的蛇羹,一邊說道:

“這碗蛇羹,放在碗中,端給客人吃,自然價值千金,倘若是像現在這樣,碗破碎了,蛇羹流了一地,只有狗才會去添流在地上的湯水。”

“若是碗被人打破,就算蛇羹還存在,又能拿什麼裝?武術若是蛇羹,碗就是家國,碗不存,何來蛇羹?國不存,何來國術?”

“勿使先輩之遺珍失於我手!勿使國術之精神止於我身!”

這兩句話一出,登時令金樓之中一片震動。

“勿使先輩之遺珍失於我手!勿使國術之精神止於我身!”

一個又一個武人不禁重複地念著。

語言,本身就充滿著強大的力量。

就如同橫渠四句一般,每一個文人生平第一次讀到橫渠先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四句時,都曾感到深深地震撼,都曾動過心頭血。

想象自己有一天成就無雙國士,找到了畢生的理想與追求,從內心中散發出一股力量。

雖然這一點心頭血,總會叫功名利祿磨去一點,光陰蹉跎磨去一點,世道叵測磨去一點,磨來磨去,一輩子就落入了巢臼之中。

但在這一刻,聽到徐重光這幾句直刺人心的話語,無論是宮寶森,丁連山,宮若梅還是顧汝章,傅振嵩,亦或是南方的各派拳師,都是心臟狂掉,如遭雷劈一般。

感到熱血澎湃,渾身顫抖。

丁連山難以想象的看著徐重光:“先輩遺珍,國術精神,碗,蛇羹,是啊,若無碗,留這蛇羹又有何用?國術精神,國術精神.......”

宮寶森更是身軀都猛烈的顫抖,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二者不可得兼,舍先輩遺珍而取國術精神也!是啊,師哥創立武士會,初衷從來就不只是傳承武術,而是發揚國術精神。”

“中華武士會的宗旨,一直都是:發展中華固有武術,振起國民尚武精神。發展固有武術是手段,而振起國民尚武精神才是目的啊。”

他艱難地伸出雙手,攤開,看著自己的雙掌。

一切就好像發生在昨日。

師哥李存義將武士會託付到自己的雙手之中。

依稀之間,他彷彿看到師哥李存義還有無數曾經一起並肩前進的老夥伴一一出現,他們走在前面的道路上,轉過頭來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彷彿在問他為什麼停下來了。

他不禁閉上了雙眼,老淚縱橫。

每個人心中,都曾有一個理想的自己,就像有人想當老師,有人想當軍人一樣。

對於宮寶森和大部分習武的人,那個理想化的自己,就是封建體系下所塑造的完美武人。

比如岳飛。

然而這理想化的自己,最後總會當自己碰的滿頭是包之後,被功名利祿,光陰蹉跎逐漸磨損,最後,什麼也不剩,只有在午夜夢迴時分,才會偶然想起自己曾經的理想是什麼。

就算是薛顛這樣死不足惜的人,年輕的時候,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形意拳大師李存義。

因為李存義當時提出習武救國,所以薛顛才跑去拜在李存義門下的,那時候的他,還很自豪的和弟子們說,我們的形意拳是李存義傳下的,宗旨是要保家衛國,不是招搖生事的。

然而他在抗戰時期的行為卻很惡劣,完全背離了這個宗旨,雖然他本身沒有當漢奸作惡,但他背後的那個道卻是日寇的走狗。

宮若梅看到父親這般模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神色複雜,心中默默想著:“如果連國術精神都不剩了,就算剩下那些先輩的遺珍,也恐怕不過是空架子罷了。”

南方各派拳師,也都內心震撼感嘆。

一些年輕的武師更是當即氣血翻湧,神情激動。

“裴先生,您說得太好了!勿使先輩之遺珍失於我手!勿使國術之精神止於我身!”

一個年輕武師心潮澎湃,面色潮紅,衝到徐重光面前,抱拳行禮道:“當初我之所以棄文學武,就是因為武行以武救國的旗號,可是等我拜了師,學了藝,卻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武行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規模,今天的繁榮,至少有七成要歸功於以武救國者這杆大旗,令無數渴望報國殺敵的熱血青年走進武館學拳。

最後的結果卻是拳法的精髓都學不到手,至於以武救國,那就更是扯淡了。

“裴先生,您收我為徒吧,他們根本不教真東西!”

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那人的行為瞬間令在場眾人醒悟過來,紛紛跟著走到徐重光面前,請求徐重收他為徒,穿授拳術。

徐重光注視著這些在他面前祈求拜倒的這群人,微微一曬,又掃了一眼所有南方拳師一眼,他們各個都臉色難看。

這就是南北武術界之間的差異了。

李存義當年打出以武救國的旗號後,就廣收弟子,毫無半點猶豫,所以才有了大河以北宗之的讚譽。

如劉雲橋,當年也是熱血青年,就是因為以武報國的理念放棄本要去上的大學,拜入八極門李書文門下,也得到了真傳。

相比較而言,南方的這些熱血青年滿腔熱情加入了武館,最後卻發現只能學些拳腳招式的架子,更別說以武救國了,心中又怎麼能夠好受了?

所以徐重光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說到了這些人的心坎上了。

然而到頭來,卻發現跟以武救國完全搭不上邊,心中又怎麼能舒服?

現在徐重光所說的這些,必定令那些年輕人歸心。

不過這麼做就等於把南方各派的根基都給挖走了。

其實在許多南方拳師看來,自己雖然打著武術救國的牌子,但實際上就是賺點小錢,聊度餘生罷了。

北方拳師想要以武救國,那就是一個泡沫,看似美好,一戳就破了。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殺人利器,層出不窮,可以使都市頃刻而成為丘墟。南北融合了又能怎樣,國術發揚光大了又能怎樣?習武十年的拳師也擋不住一顆子彈。

教你真本事又能怎麼樣了?武術練得再好,還能上天不成?

不僅自己不教,還不準別人教,各種打壓南下傳藝的北派拳師,顧汝章的廣州國術社就是這樣艱難的維繫著。

而且南方拳師一向是打不過就用陰狠手段。

歷史上吳公儀來南方傳藝也是如此,南方拳師自己打不過,就找來個拳擊冠軍跟他打。

後世因為吳公儀和陳剋夫的比試,無數小丑趁機跳出來抹黑,啊你們看,這就是傳武大師,都是掄王八拳的。

然而陳剋夫練得是被稱為西洋拳的拳擊。

他是香江拳擊總冠軍,也就是俗稱的香江拳王,曾擊敗廣州拳王,代表當時香江拳擊最高水平,還跟洋人的拳擊手多次交流比試。

不僅他是拳王,他師兄也是。

也就說那場比試從頭到尾都不是太極拳和白鶴拳的比試。

而是太極拳和拳擊的比試。

當時報紙寫得也是“吳公儀先生向西拳挑戰。”

起因是吳公儀罵西洋拳。

這是因為吳公儀父親吳鑑泉當年在中央國術館當國考評委時,對臺下選手用西洋拳打法感到不滿。

而當時吳公儀到香江傳拳,那裡是南拳的地盤,白鶴拳在那裡號稱最能打,實際上是靠陳剋夫師兄弟這些學西洋拳撐起來的。

陳剋夫和他師兄都是香江的拳擊冠軍。

就跟後世那些傳武大師門下總要收幾個弟子,明面上練傳武,暗中練散打拳擊之類的。

不過那個時代中華武術還是相當能打的,所以吳公儀和父親一樣看不慣傳武門派表面上練傳武,實際上用西洋拳訓練。

所以吳公儀在報紙上公開罵白鶴拳這種行為。

而陳剋夫是以香港拳王的身份出來應戰的。

可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傳武黑又怎麼會去了解這些了?

更可憐吳公儀,身前身後名俱毀矣。

吳公儀本人,履歷豐厚,曾是常凱申親自聘請皇甫軍校傳為學生班和高階班傳授太極拳,其門人也曾上陣殺敵。

吳公儀的徒子徒孫,也曾屢次參加國際上各種國術擂臺賽且成績卓著,還拿到過世界國術大賽的冠軍,且自吳公儀起,他的後人一直都是香江特警的教官。

吳公儀以五十三歲年紀對戰三十五歲的香江拳擊冠軍陳剋夫。

看似亂拳對掄,然而鏡頭裡是很明顯能夠看出陳剋夫用的是拳擊的技術。

且那個年代,歐洲傳武如薩瓦特,法式踢拳的實戰就更加滑稽了。

民國這邊早就有各種國術擂臺賽了,日本還沉浸在摔跤話劇打洋人的虛幻裡。

即便是極真空手道創始人與太氣拳創始人的對決,也是堪稱日本版的吳陳大戰。

米國在當時也是全民追求摔跤,而且那個時候的拳擊動作跟現代拳擊相差甚遠。

泰拳那個年代的實戰影片更是王八拳滿天飛。

相比較之下,民國時期國術館留下的一些錄影水平反而要比他們高出許多。

而且鏡頭是很明顯能夠看出陳剋夫用的是拳擊的技術在進攻,如第一局剛開始一照面就被吳公儀打得比賽暫停之後,轉而施展遊走刺拳。

又如第一回合鈴響的那一瞬間,吳公儀直接一記明顯的進步搬攔錘打過去,又快又狠,直接把陳剋夫鼻子打得流血不止,導致比賽中斷。

這種老前輩抽冷子猛地來那麼一下的速度和爆發力還是有的。

從那一拳之後,吳公儀全場都沒再主動攻擊過對方的頭,都是等陳剋夫先出手後在進行反擊,而且凡是出手,左手必是先出或影響或抓拿,然後右手拳同時出。

幾次出拳也是把對方抵回去,用的最多的動作就是揮砸,手臂論起來,正面劃半圓,從上到下的揮砸,砸對方攻過來的前鋒手。

這是過去比武常用的打法,不忘對要害招呼,給對方留面子。

要知道這場比武吳公儀的目的是在香江教拳的,所以亮一亮功夫的同時還不能傷本地拳派的面子。

一個三十歲的拳擊總冠軍打一個五十三歲的太極拳大師,第一招就被打得被迫暫停比賽。

這樣還黑傳武?

真是聞洋人之長則喜,聞洋人之短則急。聞國人之短則噴,聞國人之長則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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