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司夜府外貼出新的告示,一張是總結出來昨日各豪戶捐款的名單數量,感謝他們為北原城百姓的付出。一張則是今日康復孩子的名單,讓孩子父母前來領人。

陳濃是個讀書人,也是個沒有出息的讀書人。識得大字,熟讀各類課文,偏偏就是寫不好科舉文章,幾次備考落選之後,他就幹了一份工錢不多的抄書工作,偶然接點街坊鄰居的代筆寫信外快。

這些年來生活的磋磨逐漸將他年輕時的驕傲磨平,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家中父母早亡的他,娶了個外地流浪來的妻子,生了一個女兒,一家就三口人,日子還算過得去。

誰曾想一場災禍將勉強平穩的生活打破,女兒自前日就不見蹤影,生死不知。妻子也遭難,如今虛弱的躺在床上,今早還跟他交代遺言,聲稱要去見女兒了。

陳濃聞言勸她撐住,女兒會救回來,他們日後也會好起來,便不敢面對妻子,出門去藥鋪用家中不多的餘錢買一份續命的參片。

買完參片,還剩下一點碎銀,陳濃望著藥鋪中一種他認識的毒藥,便讓小二幫他取一些。

他心如死灰的想著,若是救不回妻子,他也不活了。

小二奇怪的看他一眼,沒有給他取藥,說道:“這藥不能隨便賣。”

陳濃苦笑,“你放心,我不是要拿去害人。”

小二一聽就明白他是明白藥理的,更不敢隨便賣了,“那你要買去做什麼?沒有大夫開的藥方,我們可不能隨便給人拿藥。”

陳濃正要解釋,外面敲鑼聲經過,伴隨著清脆的少年聲音,“司夜府有孩子痊癒啦,有孩子痊癒啦。”

“司夜府有孩子痊癒了?”小二驚呼,“不行,我得找掌櫃請假去看看。”

小二說完就跑,陳濃想喊都來不及,沒一會兒就聽到簾子後面兩人的爭吵聲。

“你又不識字,去做什麼,去了也看不懂!”

“我家弟弟在裡面,萬一痊癒的孩子就有我弟弟呢。掌櫃的,要不你扣我兩天工錢。”

“你沒爹孃嗎,讓你爹孃去看。”

“我爹孃年紀大了……”

“再說就別幹了!”

沒一會,小二灰頭土臉走出來,看見陳濃還站在原地,正準備發脾氣的他神情頓了頓,又仔細打量陳濃兩眼,忽然道:“這位兄弟一看就是個讀書人,識字嗎?”

陳濃愣了下,點頭。

小二當即握住他的手,激動道:“這樣,兄弟你幫我去司夜府看看,看看新出的公告有沒有個叫馮安,小名小豆子的男孩。”

他說完從懷裡掏出幾塊銅錢給陳濃,“不讓兄弟你白跑,你幫我看這一回,不管有沒有,你想要的那藥,我也想辦法看能不能賣給你,就這樣說定了,拜託兄弟了。”

陳濃拿著塞入手裡的銅錢,就被小二又謝又推的出了門。

他回頭,小二又對他揮手,讓陳濃拒絕的話語憋回去。

罷了,幫人一回就當給自己一家下輩子積福。

一路往司夜府去,陳濃就發現同路的百姓很多。

談話內容都是司夜府和府衙如何如何,言辭語氣對司夜府非常信任。

平時很少說話的陳濃聽久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往日從不見司夜府和府衙這般為百姓著想,這次怎麼會無緣無故給百姓治病消災,只怕有什麼陰謀。”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家老小就是被司夜府弟子救下來的,之後喝了司夜府免費發放的藥水,果然藥到病除。你要是不信,還跟著我們往司夜府走幹嘛?”

陳濃想辯駁不是自己想去司夜府,只是被人硬塞了委託。然而四周百姓對他怒目相對,讓年紀越大越不善於與人交流的陳濃閉嘴不言。

司夜府到了。

今日的司夜府大門依舊熱鬧。

陳濃沒經歷過昨日的排隊,對眼前一幕感到驚愕。

他沒往排隊那邊走,打定主意去看了公告就走。

結果公告欄也圍滿了人,百姓們你喊我叫的都在問有沒有自己家孩子的名字。

最前面的肯定是個讀書人,嗓子都喊啞了,不見其人只聽其聲,把一個個孩子名字喊出來。

“安靜點,都安靜點!你們亂喊,前頭人說的話都聽不見了!”

陳濃擠不進去,仔細聽了一會沒聽見馮安,小豆子的名字,覺得自己走這一趟已算盡責,家中妻子還在等著自己,不能在這裡消耗時間。

在他轉身準備離去時,忽的一個名字鑽入他耳朵,將他的腳步釘在原地。

“陳梅兒!”

陳濃不敢置信的回頭,瘋狂往裡面擠。

被他擠開的人怒罵,“有病是不是?老子也敢擠!”

陳濃喊道:“我聽到女兒的名字了,我要看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圍在這裡的大多都是來尋自家孩子的父母,聽到他的話都感同身受,理解的給他讓開了道。

陳濃到了前面,終於看清公告上的字,也看到自家女兒的名字。

為了讓大家能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名字後面還寫了一些有關孩子的歲數和特徵。

陳濃看完眼睛就紅了,確定就是自家女兒。

旁邊一個老漢問道:“你家孩子在不在?”

“在!在!”陳濃哽咽道。

老漢道:“喜事啊,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快去司夜府領人啊。”

“對,對。”陳濃回神,然後等他想進司夜府,卻發現大門長隊,顯然不容旁人插隊。

和他一起從內圍擠出來的老漢奇怪問:“你怎麼又呆站這裡?”

陳濃茫然點頭,“我去排隊。”

“排什麼隊,孩子都在等爹孃了,你還想著先去求藥?”老漢怒瞪陳濃。

陳濃惶恐道:“不是,我不知從哪裡,又該找誰領孩子。”

老漢:“……跟老夫來!”

陳濃乖乖跟他身後,半途聽到老漢嘀咕:“什麼人啊,為什麼這樣不負責任的人孩子好了,老夫的孩子卻不見好!”

陳濃耳朵燥得通紅。

兩人走的另一處側門,這裡蹲坐著兩個袖釦袖章的童子,正百般無聊的閒聊。

“兩位小使,我們來領孩子。”老漢對兩個孩童客客氣氣的笑道。

陳濃驚詫,司夜府不管怎麼說都是官府,怎麼讓這樣的小孩來辦事。沒等他想明白,就被老漢瞪了一眼,趕緊回神來到兩個小童身前,也尷尬的客氣道:“小使。”

一個小童人小鬼大的打量他一眼,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小紙,“哪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陳梅兒。”陳濃說,“小名花貓。”

旁邊小童噗嗤笑,“花貓,什麼小名呀。”

就被拿紙條的小童撞了下胳膊,“認真點!”

旁邊小童就擺出嚴肅臉。

陳濃滿心憂慮:“……”

“跟我來。”那紙條的小童朝他喊,然後不等他跟上就自己先走了。

老漢推陳濃,“還不快跟上,你這後生還沒小孩靠譜。”

陳濃不知這老漢是如何從小童身上看出靠譜來,先對老漢彎身道謝,便追上前面帶路的小童。

這是他頭次進入司夜府,並未覺得這司夜府和其他府邸有什麼不同,心想傳言果然有虛。

直到一個小院裡,怪化的蛛孩們你來我往的幹活。

陳濃腦子裡如轟雷炸響,頭暈目眩。

還等著看笑話的小童等了半響沒等到驚叫,又失望又訝異的看向陳濃,“還有點膽子嘛。”

陳濃聽見了卻張不開口說話,心想他哪裡是有膽子,實則是嚇得喊不出聲,如今雙腿都發軟苦苦支撐身體。

“陳梅兒!”小童朝蛛孩那邊大喊,“你家人來接你了,快點出來!”

沒一會,一個扎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孩兒跑出來。

“梅兒!”陳濃見到她,肢體恢復活力,往她方向走去。

陳梅兒:“爹!”

兩人碰面,陳梅兒就被陳濃抱住,上上下下的打量。

一句“你受苦了”的話憋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只見幾日不見的女兒唇紅齒白,面色紅潤,雙眼明亮比以前還瞧著精貴機靈了幾分。

小童不耐煩的擺手,“領了人就走,別在這裡打擾別人。”

這個‘別人’叫陳濃本能看向四周,又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蛛孩們,一個激靈回神過來。

他抱著陳梅兒就想走,反觀陳梅兒卻不捨的模樣,對小童問:“淮哥哥,梅兒以後還能來這裡找大家玩嗎?”

陳濃:“!?”

喬淮說:“誰是你淮哥哥,別亂叫。”

他一臉驕傲,“司夜府豈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地方?能來這一次就是你的幸運了,去去去。”

陳梅兒一臉受傷,陳濃卻十足的心累,想看看女兒是不是中了邪。

他抱著女兒只想趕緊回家給妻子看看,路上碰到一位眼熟的老人,後者也看到他,停下腳步說:“陳濃?”

陳濃看到老人身後跟著幾個書生打扮的人,低頭掩飾自卑,低聲道:“夫子。”

老人正是府學裡初學學堂的任教夫子,也是陳濃曾經的啟蒙先生。

“你……這是孩子痊癒了?恭喜啊。”胡夫子注意到他抱著的陳梅兒。

陳濃依舊低頭回應,腰背僵直。

夫子看得分明,為這個曾經寄予重望的學生可惜。

忽的,他腦海裡閃過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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