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知道他在記恨她剛剛說不認識的事情,硬著頭皮解釋:“他們一看就是黑社會,換誰都不會想牽涉其中吧?”

“抱歉,把你拉扯進來了,”江起淮沒責怪她的意思,理了理褶皺的衣領,“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蘇桃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填資訊的時候江起淮說自己沒有家,可剛剛卻聽見那個紋身男提到了他媽媽,猶疑地問:“你欠他們多少?”

“準確來說不是我欠的,”他將紙揉成一團丟進亭子旁的垃圾桶裡,“學費不夠,我媽找人借了三萬。但碰上高利貸了,滾到六萬,還要求在半年之內還完。”

“原來你有家啊。”蘇桃還以為他是孤兒。

“跟沒有也沒什麼區別,”江起淮路過她時腳步一停,將飯卡拍在她腦門上,後者被迫雙手去接,“別告訴別人我受傷的原因。”

她當然不敢說,不然校方要是知道外人能從後花園翻牆進來,怕是要連夜加高圍牆了。

至於經費,北川的校董雖然從來不差錢,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往往都是薅學生的。

蘇桃不想引起學生大規模的哀怨聲,打算回家讓蘇玄再“好好”投資一下學校。

在反覆碰見於一舟之前,蘇桃並不覺得冤家路窄這個形容有多麼真實。

她在思考著回家以後找誰將那一萬塊送過去,沒注意付錢的隊伍已經長到了貨架前,徑直撞上了前面那人的後背,懷裡抱著的一堆東西散落在地。

蘇桃忙道歉,邊俯身撿東西,“不好意思,我沒注意。”

面前一陣輕笑聲,“你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

刻在靈魂深處的聲音,哪怕是一個輕微的呼吸聲,蘇桃都能聽出來是誰。

她心一顫,拎起薯片的手僵住。

“別發呆了,東西我都幫你撿好了。”

蘇桃恍然抬眸,撞進於一舟總是含笑的眼。

後者似乎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可下一秒她就有些驚慌地退了一步錯開了眼。

“謝謝。”

於一舟很擅長調節自己的情緒狀態,上午的失態只是曇花一現。

而他現在表現得絲毫沒在意她強迫自己寫欠條的事,仍保持著從前溫雅的模樣。

若不是見過他的真面目,蘇桃怕是會被他這副偽裝極好的面具再次騙了。

“不客氣,作為同學應該的。”他刻意咬重了“同學”兩個字。

蘇桃起身時眼簾一抖,知道他在暗指上午買書時她撇清關係用的稱呼。

她本想退出隊伍再假裝買些東西重新排,可身後的隊伍只長不短,再輪到她時就要上晚自習了。

想在李紹先面前增進印象,作為一個學生該履行的職責必須得做到。

蘇桃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忍著噁心排在了於一舟後面。

她全程心不在焉,刷卡時也沒注意餘額,直接刷了卡拎著店員打包好的袋子往教室快步走去。

陳微末揉著眼睛醒來時,正好看見蘇桃從教室外進來。目光落在她手裡鼓鼓囊囊的袋子時,眼睛一亮。

“桃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沒等蘇桃開口,她就搶過袋子開啟,兩眼放光地一件件拿出來。

“薯片,罐頭,黃桃雪糕,辣條,阿爾卑斯,乾脆面……咦,這是什麼?”

陳微末摸到了堅硬的東西,翻出來一看,是一本厚實的筆記本。

她乾脆將東西都倒了出來,除了零食,甚至還有一盒筆芯。

“桃子,你還挺用心啊,連學習用品都跟著一起買了。”

蘇桃也同樣看見了原本不屬於純粹零食袋裡的東西,眉眼微沉。

很顯然這是於一舟的,八成是趁著撿東西的空隙放進去的。

她很清楚,他是故意的。

於一舟匆忙進了教室,看見陳微末和蘇桃兩人似是疑惑地看著桌面,他步伐加快。

“抱歉,我好像有東西混在裡面了。”

陳微末下意識感到不快,潛意識覺得他沒在說真話,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蘇桃。

出乎意料的,蘇桃笑著拿出了那幾樣東西,“是這些嗎?”

於一舟雙手接過,面上是真摯的歉意,“是的,真是不好意思。”

“我付錢的時候沒注意就順手一起買了單。”

陳微末還記得蘇桃認真地告訴她不會再喜歡於一舟的話,可看她現在對著他笑得一臉不值錢樣,忽然後悔說了難麼多詆譭於一舟的話。

她尷尬地想,桃子該不會只是在說氣話吧?那她豈不是成小丑了?

於一舟正準備回座位,蘇桃卻叫住他:“麻煩於同學算一下價錢,要加在四十塊上噢。”

他身形一頓,難以置信地看向她,還是勉強地牽起嘴角,“算這麼清楚麼?”

“我以為你知道。”

她訝異地揚了揚眼尾,風情的紅痣隨著她的動作跟著一挑,於一舟看得失神了片刻。

蘇桃卻知道他這是透過她想起了白月光寧書雪,嘲諷掀唇。

“媽媽說我最近開銷太大了,要給我縮減零用錢,”她有些委屈地扁著嘴,“每一筆消費都要給她過目,她要是知道我亂花錢一定會罵我的。”

蘇桃無視了陳微末驚愕到下巴微張的表情,繼續演戲:“所以我不是刻意要針對你,只是、只是我也有難處。”

於一舟眉目舒展,原來她今天總是跟他算賬要錢是因為這個。

他擺出善解人意的姿態,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係,我回去以後算清楚,明天還你。”

於一舟剛離開,江起淮就單手揣著兜進來了。

蘇桃莫名有些心虛,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她剛剛的做作表演。

畢竟才答應過先幫他還錢,後腳卻告訴於一舟最近缺錢。

江起淮換了件乾淨的白襯衫,領口規矩地繫到最上面,不過臉上的淤青遮擋不住。

蘇桃覺得以他的性子不會這麼規矩地穿衣服,釦子都繫上只是為了擋鎖骨處的劃傷。

“江起淮是怎麼了,臉上都是傷?”陳微末看著江起淮從講臺前經過往角落走去,好奇地推了推蘇桃,“不過酷哥都是喜歡單手揣兜的嗎?”

蘇桃回頭看了他一眼,在他察覺到回望過來之前迅速轉回身。

不,他只是為了掩藏右手背上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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