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窗戶緊閉,異常昏暗,散發著沉重的暮氣。

床上躺著一個瘦弱乾枯的人影,身上壓了好幾床被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一點安全感。

謝清黎見過許多病人,這樣的場景並不少見。

然而真正讓她感到震驚的,是林梵境的模樣。

縱使她眼窩泛青,臉頰凹陷,但依舊能看出,她和謝清黎的五官非常相似。

榮華長公主那天說,她們的容貌有五分相似,謝清黎本沒當真,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榮華長公主走到床前,俯身在林梵境耳邊輕聲喚道:“梵境,我來看你了。”

床上那一堆被褥輕輕動了動。

林梵境虛弱地探出頭,氣若游絲地說:“玉塵,別再找大夫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榮華長公主眼眶泛紅,“不許胡說八道。阿錦和阿韻還沒找到,你捨得就這麼走了?若是有朝一日,老天保佑,這兩個孩子回來了,你忍心讓他們沒了孃親?”

提到那兩個孩子,榮華長公主回頭,示意謝清黎上前兩步。

“梵境,這是清黎,淨姿的好友,和阿韻同歲。我一見她就覺得投緣,帶來讓你看看。”

謝清黎見長公主沒提自己是大夫,心中雖然疑惑,但也沒說什麼,輕輕握住了林梵境的手,露出一個恬靜溫婉的笑容。

“梵姨,我可以這麼叫您嗎?早就聽長公主提起過您,今日有緣得見,請您別怪我莽撞,未經允許,就擅自跟來了。”

這會兒功夫,元淨姿已經開啟了緊閉的窗戶,外面的陽光透進來,讓林梵境看清了謝清黎的臉。

她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謝清黎的手,眼裡迸發出驚人的亮光。

“阿韻,是我的阿韻嗎?你回來了!”

謝清黎的手生疼,不動聲色地忍下來,和長公主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她臉上的擔心。

她的手指摸到林梵境微弱的脈搏,一邊診脈,一邊安撫她:“我……是,我是阿韻,我回來了。”

長公主詫異地睜大眼,下一瞬,心就提了起來。

林梵境早已淚流面面,語無倫次地道歉:“是阿孃的錯,阿孃不該將你交給下人,將你弄丟。你在外面二十一年,吃了多少苦?有沒有人欺負你?”

這幾聲哭問發自肺腑,聲聲帶血,聽得謝清黎心中悲痛,不知不覺就代入到了自己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有一絲哭腔:“我年少時過得輕鬆,嫁人後……嫁人後,有許多人欺負我。您要快些好起來,為我撐腰,將欺負了我的人,通通欺負回去。”

林梵境哭得不成人樣,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昏昏睡去。

安頓好她後,幾人一起出了門。

謝清黎眼圈泛紅,對榮華長公主說:“殿下,這位夫人確實心病頗重,沉痾難愈。她最大的問題是心傷神衰,久而久之,導致脾腎陽虛,本虛邪實,腹水腫大,脈搏極弱。”

她說的和從前請來的許多名醫相差無幾,讓長公主更加心驚,急聲問道:“可還能治?”

謝清黎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若心病不除,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無論如何,眼下需先行氣活血,健肝養腎,以逍遙散合參苓白朮散,加夜交藤與茯神,養脾理氣。其他的病症,都可以慢慢溫養。”

長公主立即讓人按謝清黎開的方子,去太醫署配藥。

方才她聽見謝清黎承認自己是阿韻,在宮裡長期鉤心鬥角的本能,立即讓長公主懷疑,謝清黎是生出了攀附她的心思。

聽了謝清黎的解釋,才知道自己誤會她了。

林梵境如今體虛過甚,實在經不起一點刺激了。

“好孩子,還是你想的周到,是我多思了。你的做法是對的,先穩住梵境,哄著她喝藥,把身體調好了,其他的事日後再說。”

謝清黎點了點頭,“是我方才,見夫人對孩子的思念情真意切,不由得推及己身,沒有想太多。殿下不怪我自作主張就好。”

長公主若有所思:“若不是你父親健在,我真要懷疑,你就是梵境丟失的阿韻了。之前沒聽你提過,你在晉國公府,竟然過得這樣艱難。”

“其實還好,但我出身寒門,自然免不了被人比較。”

元淨姿湊上來,眨了眨眼做鬼臉,“京城裡的高門貴胄多不勝數,但有清黎姐姐這樣厲害的醫術的,卻是屈指可數。要我說,明明是晉國公府高攀了清黎姐姐。”

謝清黎被她逗笑,長公主也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你這張小嘴啊,比清黎的醫術還厲害。”

從別院回來,謝清黎才進門,就被朱嬤嬤攔住了。

“少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說話。”

謝清黎心裡那點歡快的情緒,頓時沉重下來。

昨天老夫人才和馬氏一起,要求蕭珩儘快跟陸若檀成親。

對於老夫人,謝清黎實在再難生出親近之情了。

跟著朱嬤嬤一起去了前廳,老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屋裡沒有其他人。

謝清黎有點侷促地朝老夫人行了禮,靜靜等著老夫人開口。

老夫人這回倒沒有為難她,淡淡地讓她落座,才淺淺抬眼,語調平和,聽不出喜怒。

“長公主今天找你,所為何事?”

謝清黎稍稍鬆了口氣,思忖片刻,謹慎地回答:“長公主知道我通曉醫術,只是找我詢問一些醫理上的事。”

老夫人不置可否,喝了口茶:“你嫁給阿珩五年了,應當知曉一些國公府的處境。陛下雖然器重我們晉國公府,但也忌憚蕭家掌控西北邊境兵馬。說起來,晉國公府家大業大,實際上在朝堂,是舉步維艱。”

謝清黎的心提了起來。

就像知道了她在想什麼,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肅穆,“阿珩是蕭家最出色的孩子,有他在,晉國公府就倒不了。若不是五年前,他受了重傷,命懸一線,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給他的,連做妾都不配。”

這話說得直白,像一把尖利的刀子,狠狠插進謝清黎的心窩裡。

她屏住氣,用力咬住舌尖,用疼痛,把鼻尖的酸意逼了回去。

“祖母想說什麼?”

老夫人抬眼,“阿珩重情,有些事他不忍心提,那這個惡人,就由我來做。你也知道,他和若檀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如今若檀回來了,你這個少夫人的位子,也該讓出來,還給她了。”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我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

每天要吃維生素c

今天也是當紅顏禍水的一天!

天蠶時髦豆

那個終點無他

離遊

落入貓的陷阱

逸雨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