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太醫喜出望外。

醫仙谷的弟子要出世了,對外面的世界不甚瞭解。

有洛太醫這樣一個,擔任過太醫令一職的人,幫忙講解為人處事之道,趙師伯自然沒有不願意的。

就這樣,除卻洛太醫,一行人踏上了歸途。

從四季如春的醫仙谷中出來,外面的冰天雪地,讓謝清黎頓感不適。

有一種背井離鄉的憂愁。

雖然陰差陽錯,沒有見到師父。

不過此行的收穫還是令人滿意的。

馬車慢悠悠,路上的人只覺得歲月長。

回到京城的那一天,是臘月二十八。

緊趕慢趕,總算在年關前回來了。

謝清黎恨不得立刻就回萬杏堂,將孩子還在這個天大的好訊息,告訴阿爹和顧沉淵。

進了城門後,高嚴和竺郗相繼同謝清黎告別。

鬼泣趕著車,載著謝清黎和花滿蹊,在喜氣洋洋的百姓之中穿梭。

“路上還不覺得,現在才真切感受到過年的氣氛呢。”

花滿蹊掀開車簾,探頭探腦地打量街上賣的年貨。

謝清黎也被歡快的氣氛感染,溫婉淺笑著道:“這是師姐出谷之後,第一次在大殷過年吧?”

師姐出師離谷之後,便回了南越,連謝清黎都許多年不曾見過她了。

花滿蹊點點頭,正要說什麼,突然詫異地“咦”了一聲。

謝清黎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竟看見才分別不久的高嚴。

他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一家糕點鋪子裡出來。

身上穿的衣裳,與方才也截然不同。

花滿蹊眸中浮現一抹了然。

這麼片刻的功夫,高嚴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猛地回頭,看見了她們的馬車。

頓時驚喜地睜大眼睛,小跑著從人群中擠過來。

不等他開口,花滿蹊搶先笑眯眯地詢問。

“咱們才分別,你這麼快就去置辦年貨了?”

鬼泣掃視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高嚴手上搶了一包糕點。

高嚴怒目相對。

委屈嘿嘿一笑,“小氣!前天我還分了你一塊臘肉呢,吃你包糕點怎麼了?”

高嚴一怔,乾笑兩聲,“啊……這不是後天就除夕了嗎,屬下怕府上的人辦事不周,只能自己上點兒心。”

謝清黎點點頭,柔聲道:“一路奔波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高嚴誒了一聲,一臉心虛地和她告別。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謝清黎感覺莫名其妙。

“他心虛什麼?師姐有沒有覺得,高嚴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具體也說不上來。

總之她就是感覺,來去醫仙谷的路上,高嚴要比方才沉悶許多。

花滿蹊聳聳肩,笑的意味深長,“那誰知道呢,興許是想家了吧。”

說到家,謝清黎也不再糾結,讓鬼泣趕緊回萬杏堂。

隔壁的包子鋪已經關張了。

萬杏堂門前也貼上了對聯。

陶幼沅正在門口掃雪,見她們回來了,頓時歡呼一聲。

“師父今早還在說,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趕得及,回來過年呢!”

謝清黎眼眶發熱,深吸一口氣。

“是啊,我也以為趕不回來了呢!”

謝兗依舊躺在火盆邊烤火,顧沉淵則在練習,用左手扎針。

聽見動靜,兩人一起抬眼。

顧沉淵放下手中的東西,露出一個淺笑。

“師妹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謝清黎笑著搖頭,“我只管坐在馬車裡,辛苦的是鬼泣和高嚴。”

謝兗的表情鬆緩了不少,“回來了就好,今年能一起過個團圓年了。”

謝清黎用力點頭。

往年過年的時候,她都要留在國公府中幫忙操持。

即便年初二探親,也只能短暫停留半日。

今年終於能好好陪一陪阿爹了。

吃過午飯後,謝清黎敲響了謝兗的房門。

“阿爹,您知道嗎,我腹中的孩子還在!如今已經快五個月了。明年您就能做外公了!”

說完便看向謝兗,期待阿爹驚喜的反應。

誰知謝兗微微蹙眉,竟好似並不高興。

“是誰告訴你的?”

謝清黎一愣,“是師叔和師伯們。阿爹,您……您不為我高興嗎?”

阿爹的這個反應,讓她生出一陣委屈。

謝兗咳嗽了好一陣,輕輕嘆了口氣。

“婦人生產,本就兇險異常。你本就身子弱,阿爹是怕你出事。”

一陣暖流湧上心頭,謝清黎輕輕牽住謝兗的衣袖。

“我知道阿爹擔心我,一定會加倍小心,好好保重身體的。”

謝兗笑了笑,“又說孩子話了。產子的風險,又豈是人為能控制的。阿爹問你,若這個孩子會要了你的命,你是保自己,還是想保孩子?”

謝清黎咬咬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問題,花滿蹊之前也曾問過她。

眼下謝兗再度提起,讓她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我……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阿爹和師父,一定不會讓我有事的。”

謝兗拍拍她的手,沒再說什麼。

午睡醒來後,謝清黎拉著花滿蹊,打算上街採買年貨。

才出門就遇見了國公府的馬車。

老夫人怎麼來了?

謝清黎和花滿蹊對視一眼,不甚情願地停下腳步。

老夫人瞧著似乎憔悴了許多,一見到謝清黎,頓時滿臉怒色。

“我原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同阿珩好聚好散也就罷了!既然已經和離了,為何還要拖著他與你胡鬧!”

這頓數落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讓謝清黎莫名其妙。

“您這是何意?”

蕭珩非要在萬杏堂對面買宅子,連這也能怪到她頭上?

好不講道理!

老婦人冷哼一聲,“你還裝傻!你出門一個半月,阿珩便消失了一個半月,你敢說他不是陪你去了?”

謝清黎又氣又笑,“我只在出城時見過他一面,您不分青紅皂白,就……”

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

一道閃電從腦海中掠過,如同破開了迷霧。

這一路上,高嚴身上的那些異常,在此刻都有了解釋。

如果“高嚴”不是高嚴,而是蕭珩呢?

那些恍惚間認錯人的錯覺,若都不是錯覺呢?

難怪“高嚴”對竺郗的態度那樣針鋒相對。

難怪剛才在街上,高嚴會表現得那樣心虛。

原來竟是這樣!

見她不說話了,老夫人的紫檀手杖,在地上重重砸了一下。

“阿珩是個有身份的人,他顧念情,不好拒絕你的無理要求,我卻不會縱著你。既然已經分開,你以後離他遠一些,莫再死纏爛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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