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百足之蟲
馬車在宮門處停下。
謝清黎和花滿蹊一起下來。
蕭珩已經翻身下馬，正在等她們。
發現謝清黎的唇瓣緊抿。
蕭珩屈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刮。
“別擔心，我和你師姐都在，不會出什麼事的。”
謝清黎點點頭。
心裡的緊張，卻一點都沒有被安撫下來。
反而愈發忐忑了。
花滿蹊嘿嘿一笑，“珩哥哥放心，我會照顧好表嫂的。”
故意學了陸若檀的口吻，朝謝清黎擠了擠眼睛。
謝清黎一怔。
才反應過來，按血親關係來說，師姐的確是蕭珩的表妹。
蕭珩淡淡勾唇，“那我就把你表嫂交給你了。”
兩人一唱一和，鬧得謝清黎又好氣又好笑。
竟然真的沒那麼害怕了。
三人一同進宮。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謝清黎自發找到太醫署的位置。
跟花滿蹊分開落座。
宮宴還未正式開始。
謝清黎倒是認出了許多熟人。
衛國公也看到了謝清黎，遙遙朝她微笑頷首示意。
謝清黎朝他回了一個笑容。
敬親王離得很遠，端肅的表情在看到謝清黎時，也鬆動了不少。
謝清黎一一點頭示意。
正要收回視線，她的表情突然一僵。
林相身旁坐著一名女子，正陰沉沉地盯著謝清黎看。
是陸若檀！
謝清黎的心重重一跳。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陸若檀此時，分明應該被關押在京兆府衙門才對的！
看了她的驚詫，陸若檀突然勾唇一笑。
朝著謝清黎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謝清黎瞳孔一縮。
陸若檀說的是——
你等著！
一陣寒意，順著謝清黎的後背快速上竄。
激得她渾身冰冷。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陸若檀究竟還有什麼後招在等著她？
謝清黎死死攥住袖擺，才能抑制住自己的恐懼。
下意識的，她朝蕭珩看去。
但蕭珩正在和同僚說話，似乎並沒有發現陸若檀的存在。
謝清黎深吸一口氣，壓下慌亂。
很快，陛下到了。
宮宴正式開始。
謝清黎心不在焉地，聽著陛下和南越使團客套。
沒多一陣，就談到了重點。
陛下淡笑著看向樂勸，“公主在大殷玩得可開心？不知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啊？”
樂勸站起身，笑得大方，“回稟陛下，大殷泱泱大國，風土人情與磊落男兒，都與我們南越不同。這段時間，樂勸的確樂不思蜀。我倒是有中意的男子，希望陛下為樂勸做主呢！”
陛下不動聲色地道：“哦？不知是誰這樣幸運，得到公主青睞啊？”
樂勸像個小女兒似的，嬌羞地低下頭，眼神飛快地往蕭珩的位置看去。
謝清黎看得一清二楚，連呼吸都屏住了。
“我中意的男子，已有妻室了。我聽說大殷男子，可以娶平妻。樂勸不想奪人所好，願意與他夫人平起平坐。”
有許多人的目光，順著樂勸的視線看去。
停在蕭珩身上，表情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陸若檀的臉沉下來，死死盯著樂勸。
樂勸也看到了，回了一個挑釁的輕蔑笑臉。
陸若檀立刻就想站起來。
但林相壓低聲音，低斥一聲：“老實些，不要輕舉妄動！”
陸若檀猛地回神，順從地低下頭。
面容籠罩在一片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陛下的笑意，更深了些：“大殷好男兒眾多，朕怎能讓公主受如此委屈。”
樂勸故作天真地眨眼，“若能嫁給他，樂勸便不覺得委屈。”
謝清黎垂下眼眸，雙手緊緊握成拳。
如海般的委屈和心慌，壓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但樂勸的話，在下一瞬炸響了，“希望陛下能允許，樂勸和大——”
就在這時，一道慵懶的男聲，將樂勸未說出口的請求，輕鬆攔住。
“是了，南越公主金枝玉葉，自然是與我大殷皇子登對般配。”
謝清黎猛地抬起頭。
蕭珩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沒有入眼的笑意。
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另一個女聲便響起了，“大將軍說得極是，依本宮來看，老三就很不錯。”
說話的女子，臉上帶著精巧的面簾。
是豐平長公主！
謝清黎詫異地睜大眼睛。
怎麼會是豐平長公主？
想不明白的人，不止謝清黎一個。
樂勸的話被堵在口中，咽不下又吐不出。
表情尷尬又可憐。
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陛下無奈地道：“豐平的嘴就是快，朕就不該將此事告訴你。”
林相一副詫異的表情：“陛下所說的，難道是……”
“是了，樂勸公主昨日找了朕。她中意的男子，便是我們大殷的三皇子。朕樂見其成，和豐平提了一嘴，沒想到她這樣沉不住氣。”
謝清黎的腦中一片空白。
又驚喜，又不解。
樂勸剛才想說的，分明是“大將軍”。
卻被陛下解釋成了“大殷三皇子”。
無論如何，這對她而言，都是一件喜事。
南越使團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唯有樂勸，很快就回過神來。
臉上重新罩上嬌羞的表情，“那陛下是答應了嗎？”
陛下哈哈大笑，“朕既然許諾，公主可自行挑選如意郎君，就絕不食言。但三皇子已有婚約，公主既然不覺得委屈，那便與老三做側妃吧！”
一錘定音。
縱然再不甘，樂勸也裝出驚喜的表情，“那樂勸便謝過陛下了！”
一場風波，不費吹灰之力地被蕭珩和豐平長公主一句話，給平息下來。
謝清黎被巨大的驚喜，砸得暈暈乎乎。
直到宮宴結束，都沒回過神來。
有一種做了一場夢的恍惚。
離開皇宮。
在宮門口，謝清黎和花滿蹊會面。
她迫不及待地問道：“師姐，你一早就知道此事了嗎？”
花滿蹊搖頭，“我事前並不知情，但我知道，她不得不選三皇子。”
謝清黎一怔，隨即便明白過來。
如果今天不是蕭珩打斷，樂勸便會真的說出蕭珩的名字。
但陛下將三皇子的名號搬出來，樂勸只能認下來。
否則便是藐視大殷皇室。
正在沉思間，一道窈窕的身影靠了過來。
謝清黎抬頭，便看到陸若檀目標明確，朝著自己走來。
花滿蹊戒備地擋在謝清黎面前，“你這個瘋婆子，又想幹什麼？”
陸若檀面無表情，定定地看著謝清黎。
平靜的眼神下，是壓抑已久的癲狂。
“謝清黎，我不信你的命會一直這麼好。來日方長，你可千萬別放鬆！”
花滿蹊的臉色沉下來。
剛要開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謝清黎攔住師姐，輕輕柔柔地笑了。
“同樣的話，也送給你。我相信惡有惡報，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也要小心些，可別這麼早就遭了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