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想了想，才道：“以他的行徑來看，應該是大先生。”
“你也無法確定？”
“殿下，一開始大先生和昊天的立場有分歧，能夠透過他的言行很容易判斷到底是誰。”庚子道：“昊天一心謀劃王母會的事務，可是隻要變成了大先生，他就對王母會的事務毫無興趣，心思全放在了當鋪上。只是他身邊有幽冥這名心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讓這兩人逐漸變得有些分不清楚。”
沈無愁在旁問道：“大先生失去記憶，對青州昊天所為知之甚少，那麼昊天是否知道大先生的所作所為？”
秦逍心想這是個好問題。
洛月一體雙生，兩個人格性情差異極大，而且互相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
如果李承慶也同樣如此，大先生對昊天一無所知，那麼昊天肯定也對大先生的存在並不知曉。
“一開始昊天確實不知大將軍的存在。”庚子道：“大先生是昊天昏迷過後才出現，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替代了昊天，所以等李承慶的意識後來又變成昊天，昊天也忘記了大先生的存在。”頓了頓，才繼續道：“不過李承慶手底下有幽冥，無論是昊天還是大先生，對幽冥此人都是異常信任。幽冥將大先生失去的記憶詳細告知，所以大先生對昊天的存在及其所作所為，很是清楚。”
“那麼幽冥自然也將大先生的存在告知了昊天？”秦逍問道。
庚子卻是搖頭道：“沒有。”
“沒有？”秦逍大感意外。
庚子解釋道：“當時幽冥和姜訶商議過，本來確實準備向昊天稟明大先生的存在，但他們卻想到，李承慶身上同時有大先生和昊天存在，如果讓這兩種意識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反倒不妥。如此會讓兩種分歧極大的意識互相爭鬥，可能會導致李承慶的思考會更加混亂。他們覺得只能讓一種意識主導李承慶的身體，相比而言，大先生沒有昊天那樣偏執，行事更為周全，所以他們最終決定，只將昊天的一切告知大先生，卻沒有將大先生的情報告知昊天。”
秦逍聽得有些迷糊，理了理頭緒，才道：“如此說來，大先生知道昊天，但昊天卻不知道大先生？”
“倒也不能這樣說。”庚子道：“應該說大先生知道自己與昊天共同有一個身體，而昊天也知道當鋪和大先生的存在，卻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一部分就是大先生。所以多年以來，昊天一直都是發展王母會，對當鋪的事情知之甚少。而大先生不但控制著當鋪，在他的計劃之中，也將王母會列入了其中。”說到這裡，庚子忍不住道：“李承慶其實就是一個瘋子。”
秦逍又問道：“他又如何在大先生和昊天之間變化？”
庚子搖頭道：“奴才還真是不知。知道其中蹊蹺的只有幽冥和姜訶，特別是幽冥，似乎有辦法讓李承慶在這兩種意識之中變化。大部分時間，李承慶都是以大先生的意識存在，特別是當年青州戰敗後，李承慶的昊天意識出現得越來越少。”頓了一下，才輕聲道：“後來王母會轉移到江南秘密發展，李承慶似乎找到了一個替代人選成為昊天，那件事情幽冥和姜訶都參與其中，但替代人選是誰，他們並無向奴才透露。”
秦逍心中感嘆，知道那替代人選就是洛月了。
他也知道，昊天和大先生雖然是李承慶的兩種意識人格，但他們卻還是有許多相同的記憶，在李承慶逃離京都之前的記憶，無論是大先生還是昊天，都是很清楚。
至少這兩種意識都與道尊有淵源。
由此可以證明，在李承慶假死之前，就已經與道尊暗中有牽扯。
“青州昊天找到了替代人選，新的昊天在姜訶和幽冥的輔佐下，一直在江南秘密發展王母會，李承慶則是以大先生的意識，一直在經營發展當鋪。”庚子道：“除了肖隆繼續跟隨在姜訶身邊，奴才和另外幾名繡衣使者，則遵照姜訶的吩咐，協助大先生髮展當鋪。不過八年前姜訶因病過世，臨死前讓肖隆接替了他苦海將軍的位置，繼續輔佐昊天。肖隆也是繡衣使者，一直受姜訶的信任和栽培，殿下在蓬萊島見到的苦海，便是接替姜訶的二代苦海將軍。”
秦逍這才明白過來，心想自己在蓬萊島見到的苦海將軍不過四十出頭年紀，二十年前還年輕，不可能得到其他繡衣使者的認可成為頭領，原來那只是姜訶死後的替身而已。
“那幽冥將軍如今何在？”
“死了。”庚子道：“江南之亂的時候，幽冥被人所殺，為此大先生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幽冥是大先生最器重之人，多年來一直都是在暗中幫助李承慶出謀劃策，無論是昊天還是大將軍，都是將他當做心腹看待。幽冥之死，也是斬斷了李承慶的一隻臂膀，對李承慶的打擊不小。”
秦逍一怔，心想自己在江南平亂之時，也沒聽說斬殺了幽冥，難道幽冥是死在亂軍之中？
不過李承慶折去一臂，自然不是壞事。
秦逍又詢問了一些關於李承慶的事情，庚子知無不言。
秦逍從庚子口中也是得知，姜訶死後，庚子就成了繡衣使者的頭領，不過如今繡衣使者所剩無幾，但卻在都在當鋪之中處於重要的位置，而這些年李承慶對庚子也是十分器重信任。
只不過李承慶做事很隱秘，有不少事情連庚子也是不知，許多事情，也都是姜訶臨死之前告知，甚至庚子也是在姜訶臨死之時才得知大先生和昊天的真身竟然是慶王。
“聽說胡海彪等諸部將領的家眷都在李承慶的手中，他們是否都在徐州？”秦逍終於問道。
庚子一怔，陡然間明白什麼，看了看沈無愁，略有些尷尬道：“殿下之前詢問的人質，難道不是指沈先生？”
“我並不知道師傅落在李承慶手中。”秦逍道：“只能說是陰差陽錯了。”
庚子道：“是奴才誤會了。其實徐州起兵之時，李承慶就做了周密的部署。他得知京都調了兗州軍和豫州軍來攻徐州，在這兩路兵馬出兵之後，便探明瞭兩部兵馬的諸多將領情報，而且下令兩州當鋪行動，將眾多將領的家眷都秘密抓捕，爾後轉移到了徐州。其實那些將領的家眷在長孫元鑫領兵圍城之前，就已經被送到城內，成為了李承慶手中人質。”
“挾持家人，手段還真是陰險卑鄙。”沈無愁冷笑一聲。
庚子道：“李承慶從一開始就沒有將這幾路兵馬放在眼裡，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迫使京都神策軍出兵徐州。按照他的計劃，等到各部兵馬圍城之後，就以人質脅迫兗州軍和豫州軍臨陣倒戈。到時候城內兵馬和那兩州兵馬裡應外合，一舉擊潰長孫元鑫。而且李承慶已經安排了一批高手，準備在行動之前，先行刺殺長孫元鑫，如此圍城兵馬群龍無首，便可取得大勝。”
秦逍握拳道：“所以李承慶打一開始就準備取長孫的性命。”
“確實如此。”庚子道：“只是公主突然來到徐州，著實出乎李承慶的預料。公主兵不血刃收降了各部兵馬，免去了刀兵，這卻是正中李承慶下懷。他於是將計就計，要利用公主之名壓服諸部兵馬，順勢再利用公主的名義收取江南。這一切都被他得逞。本來他還準備躲在幕後繼續利用公主，可是得知殿下已經殲滅遼東軍，李承慶唯恐殿下接下來和公主接頭，甚至擔心公主直接將這邊的兵權交到殿下手中，所以才安排人行刺了長孫元鑫，從公主手中奪取了兵權。”
秦逍一怔，心想如此看來，李承慶心急火燎奪取兵權，還是因為自己太快剿滅遼東軍的緣故？
“李承慶的目的是要將神策軍引過來，這又如何解釋？”秦逍皺眉道：“難道他覺得可以將神策軍殲滅于徐州？還是有別的什麼圖謀？”
庚子搖頭道：“奴才不知。不過他的目的似乎確實已經達到，京都不但調動了神策軍殺過來，而且澹臺懸夜不久前已經抵達豫州前線，由他親自率兵攻打徐州。”
秦逍沉默片刻，才問道：“那些家眷如今在何處？”
“回稟殿下，在城中一處隱蔽處。”庚子道：“李承慶將他們都交給了奴才。奴才今晚前去刺史府見他，他吩咐奴才在祭祀先帝當日，將那些家眷都帶到祭祀現場，讓那些將領和家眷團聚，如此便可收買人心，讓那些將領死心塌地效忠於他。”
秦逍道：“所以那些人現在在你手中？”
“正是。”庚子道：“殿下準備如何安排他們？”
“徐州當鋪的人，是否都是聽你吩咐？”
庚子道：“當鋪雖然是李承慶一手打造出來，但從一開始他就是躲在背後。當鋪上下只知道他是大先生，他的代號是甲子歸元，但沒有幾個人見過他。”頓了頓，才輕聲道：“徐州當鋪所有人都在奴才的掌控之中，只遵從奴才的吩咐。目前奴才手裡有十六名夜梟，另有十二名遊梟在城中，再加上其他人，奴才可以調動當鋪所有的力量有四十八人。這其中有不少身手了得。”
“這道觀裡的都是當鋪中人？”
“這裡有五名夜梟兩名遊梟。”庚子道：“他們只遵從奴才之令。殿下如果有什麼要差遣，當鋪這四十八人都可以為殿下效命！”
沈無愁道：“你們能夠棄暗投明，倒也算是識時務。”
“殿下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不分什麼黑白，只知道殿下讓奴才做什麼，奴才就去做什麼。”庚子道：“當年倖存下來的繡衣使者，包括奴才在內，還剩下四人。姜訶臨死前，將另外三人的聯絡方法都告訴了奴才，他們三人也都是遵從奴才之令。其中一人在揚州，一人在京都，還有一人在青州，都是當鋪的掌櫃。如果殿下准許，奴才可以派人向他們告知殿下身份，他們也必將誓死效忠殿下。”
秦逍見庚子如此，心中也是欣慰，問道：“聽說道尊當年派了門下數名弟子協助大先生，你可知道真相？”
“奴才知道大先生與蓬萊島有瓜葛。”庚子道：“而且道尊從道門九禽之中派了四人輔佐大先生，不過大先生對那四人並不信任，他當初還告訴過奴才，那幾名天齋弟子實際上是道尊派來監視當鋪，所以他們並沒有得到李承慶重用。不過奴才對他們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李承慶是如何安排他們幾人。”
沈無愁立刻問道：“李承慶和道尊是什麼時候開始勾結？”
“奴才不知。”庚子搖頭道：“李承慶做事小心，他最信任的是幽冥。如果不是姜訶臨死之前告訴了奴才許多事情真相，奴才至今知道的也沒有多少。至於那幾名天齋弟子，也是半年前奴才接替姜訶之後，李承慶才向奴才透露，此前奴才並不知道他竟然能與道尊有淵源。”
唐蓉失蹤，秦逍本來還想從庚子口中詢問是否知道唐蓉的蹤跡，但聽得此言，知道庚子應該對唐蓉的下落並不清楚，也就沒多問，只是道：“李承慶知道這個地方，你今晚就將師傅轉移到另外處所，絕不可讓李承慶知道。”
“奴才明白。”庚子道：“殿下，那些家眷是否要轉移？”
“有多少人？”
“老老少少加起來，有一百多人。”
秦逍心想當鋪也還是神通廣大，竟然能將這一百多號人轉移到徐州，而後藏匿的悄無聲息，想了一下，搖頭道：“不必，我想想該怎麼安排。”頓了一下，終於問道：“劍谷的那位沐先生如今在何處？”
庚子輕聲道：“殿下放心，她離此地不遠，衣食無憂。只是之前奉李承慶以沈先生脅迫，所以沐先生不能離開那裡，殿下如果想見她，奴才現在就帶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