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眉頭緊蹙,緩緩坐下去。

“你不必擔心。”李承慶道:“澹臺懸夜背叛大唐,和夏侯狼狽為奸,秦逍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他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就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麝月一怔,詫異道:“拿回自己的東西?你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李承慶淡淡道:“二十年之期已過,夏侯又怎可能將那把椅子讓出來?秦逍與她有國仇家恨,一定會除掉她。澹臺懸夜已經變成了夏侯腳邊的一條獵犬,要殺夏侯,必殺澹臺,如此他才能坐上那把椅子。”

麝月冷笑道:“你又怎知他要坐上那把椅子?”

“那本就是屬於他。”李承慶嘆道:“只不過遲來二十年而已。”

麝月顯出詫異之色,更是疑惑道:“屬於他?遲來二十年?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承慶聽得麝月這般詢問,也是顯出疑惑之色,反問道:“他沒有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原來他真的沒有告訴你。”李承慶微一沉思,似乎明白什麼,猛然間大笑起來,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哈哈哈,先帝泉下有知,定要以發蓋面了。秦逍不敢告訴你,不錯,他當然不敢告訴你。你們做出辱沒祖宗的醜事,他當然不敢讓你知道,哈哈哈......!”

他經脈俱廢,自然是不出內氣,雖然狂笑,卻無中氣。

但他笑聲中的快意卻是難以掩飾。

“你到底在說什麼?”麝月抬手指向李承慶,“你為何如此得意?”

李承慶全身無法動彈,面部卻是暢快無比,盯著麝月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沒有告訴你,他是先帝與姽嫿之子。他是先帝唯一的皇子,也是大唐真正的大位繼承人!”

麝月美目圓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伺候在邊上沒有吭聲的長孫媚兒,此刻也是花容變色。

“你們早有私情。”李承慶嘲諷道:“可是你卻不知,你與他是骨肉血親。先帝的公主和皇子,竟然有了私情,哈哈哈,此等有違人倫辱沒先祖的醜事,他又怎敢與你說?先帝泉下有知,又怎能不羞愧難當?哈哈哈,你們指責我陰險狡詐,可是你們乾的齷齪事情見不得光,你們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他是姽嫿娘娘的皇子?”麝月半晌才回過神,兀自不敢置通道:“姽嫿娘娘不是流產.......!”

李承慶得意笑道:“那都是用來掩飾的謊言。”當下簡明扼要地告知了當年發生的真相,這些他也都是從夫子口中得知,但利用太醫對姽嫿娘娘下寒毒卻是他指使,到了這個份上,他倒也不隱瞞。

麝月和媚兒聽得李承慶敘說,更是震驚無比。

如此宮闈秘史,如果不是從李承慶口中說出來,兩人萬萬是想不到。

“所以你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李承慶笑道:“早就知道你和他關係不一般,麝月,你可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秦逍知道自己是皇子的身份,他與你有了私情,如果告知你真相,當然害怕你接受不了現實。”眯著眼睛,緩緩道:“你莫以為他是什麼好人,能夠從西陵那鬼地方活下來,還能有今日之實力,你覺得秦逍是什麼善茬?”

“哦?”麝月的面色逐漸平靜,淡淡問道:“你覺得他不是好人?”

李承慶嘆道:“他從東北跑到徐州,也許那時候對你真的是一片真心。可是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你覺得他會如何看你?他是皇子,於公於私,他都會殺向京都,將你的母親拉下馬,然後自己坐上那把椅子。他不急著亮明身份,只因為目前還可以利用你的名號,無需讓自己站在最前面。可是等殺到京都,甚至坐上了皇位,你覺得他還會念及與你的舊情?你莫忘記,姐弟有了私情,違揹人倫,你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軟肋。所以他要做一個沒有如此汙點的皇帝,就一定會將你滅口,徹底抹去這個汙點。”

麝月不驕不躁,問道:“你覺得他為了做皇帝,可以變得冷血無情,會對我下狠手?”

“你比誰都清楚,這世間最大的誘惑從來都不是金錢美人,而是權力。”李承慶盯著麝月眼睛,嘲諷道:“你的母親不就是為了權欲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不是因為權力,你們母女為何會反目成仇?秦逍不是神,一旦擁有了掌握天下的機會,享受到權力帶給他的誘惑,他也同樣不會在意什麼情義。他要坐穩那把椅子,就會變得冷酷無情,任何對他有威脅的存在,他都會毫不留情剷除。”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麝月臉上竟然一片輕鬆,含笑道:“我一直都在擔心,協助他登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順,他會遭受太多反對。我一直都在琢磨,有什麼好辦法既能讓他君臨天下,又可以讓他不被天下人非議。慶王叔今日給了我一個最好的答案,這是我求之不得的答案,我最大的難處,也因為慶王叔一番話迎刃而解。”

李承慶本以為自己說出秦逍的真實身份,必然會重重打擊麝月。

麝月一開始的反應,也著實讓李承慶大感興奮,可是此刻麝月的反應,卻讓李承慶感覺情況明顯不對。

“你......什麼意思?”李承慶狐疑道:“你想讓他做皇帝?難道......難道你要復興李唐,不是自己想坐上那把椅子?”

麝月反問道:“你為何覺得我要坐上那把椅子?”

“不惜與你的親生母親反目成仇,舉起李唐旗幟,不是為了自己君臨天下,又是為什麼?”李承慶直直看著麝月,“為了扶持秦逍登基?今日之前,你並不知道他是李家血脈,你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就是為了扶持一位異姓做皇帝?就因為你和他上過床?”

“大唐已經病入膏肓,要想挽救大唐,就需要一個真正的勇士挺身而出。”麝月道:“我自問沒有治理天下的能力,可是他在東北卻能愛民如子,讓百姓有了希望。扶持這樣的人君臨天下,挽救大唐,難道有錯?”

“這是你的想法?”

“不錯。”麝月淡然道:“這就是我心中所想。”

李承慶就像見到鬼一樣,雙目直直看著麝月,一臉不敢置信。

“我見過百姓生活的艱苦。”麝月平靜道:“大唐就是天下百姓,而天下百姓就是大唐。百姓們生活艱苦,那就證明大唐岌岌可危。要挽救大唐,便要挽救百姓。只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那麼大唐自然會再次強盛。旗幟上寫的是什麼字,坐在椅子上的姓什麼,並不重要。”凝視著李承慶,緩緩道:“皇叔在民間二十年,所見民生比我多得多,我不知道你是視而不見,還是利慾薰心,根本不去在意他們。即便是今時今日,你也沒有為百姓想過一絲一毫,只是想著復仇,想著自己登上皇位。一個不以天下百姓為念的人,怎能坐上那把椅子?”

李承慶眼角抽動,欲言又止。

“他既然是李唐皇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麝月微笑道:“他回到本該屬於他的地方,為天下百姓謀福祉,這豈不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你並不擔心他為了掩蓋自己的醜事,對你痛下狠手?”

麝月搖搖頭,道:“既然你告訴了我這個秘密,我也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她緩步走到李承慶身後,身體前傾,湊在李承慶耳邊道:“他是先帝之子,我卻非先帝之女。”

李承慶驟然變色,失聲道:“你......你說什麼?”

“我的父親是大天師袁鳳鏡。”麝月輕聲道:“所以我與秦逍沒有任何血脈關係。”

李承慶瞳孔收縮,嘴角抽動。

對任何人來說,這無疑是石破天驚的秘聞。

李承慶腦中飛轉。

他當然知道,擁有大宗師修為的袁鳳鏡常年坐鎮御天台,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聖人。

一位大天師憑什麼這樣做?

當然是因為對聖人的愛戀。

所以大天師和聖人之間有私情,當然不是令人驚訝的事情。

大天師離宮之時,卻保護著麝月離京,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以他的修為,既然不想留在京都,自然可以走得悄無聲息。

但他卻在眾目睽睽護著麝月離京,如果不是因為和麝月有某種關係,他何必多此一舉?

如果不是一位父親對女兒的愛護和擔心,大天師又憑什麼讓自己的愛徒陳遜以及四大靈臺將日夜保護在麝月身邊。

一時間,李承慶似乎明白了一切。

他知道麝月並沒有說謊。

這位大唐公主,竟然真的是大天師袁鳳鏡之女。

麝月先前的震驚駭然,並不是因為她和秦逍的關係有違人倫,僅僅是因為秦逍的皇子身份讓她意想不到。

“原來如此......!”李承慶長嘆一聲,“所以先帝泉下有知,只會痛苦,而不會羞愧。”

麝月搖頭道:“先帝未必會痛苦。他立夏侯為後,不是因為愛,只是因為當年他需要夏侯家族的支援。先帝真正愛的女人是姽嫿娘娘,而他們都已經過世,如果有另外一個世界,也許他們現在正在一起。他也許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夏侯,既然能和自己深愛的女人在一起,又為何會因為一個自己根本不在意的女人而痛苦?”緩步走到李承慶身前,唇角泛起一絲淺笑:“而且他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皇子正在復興李唐,也將再次讓大唐強盛起來,又如何不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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