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範貴人,在兩年後就做了太后,也成了大梁最尊貴最有權勢的女子,僅僅在鄭太后之下。

前世,她和範貴人其實沒什麼仇怨糾葛。

只是,範貴人不忿鄭太后掌控朝政後宮,進而對做了丞相的鄭宸百般不喜。

範貴人耳根子又軟,被不懷好意的人暗中挑唆,對她下了毒手,以此來重創鄭丞相……

這又是一樁極為可悲的事。

她是王瑾的妻子,是王鈺的母親,是鄭宸念念不忘的舊情人。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生或死,都因他們。

唯獨沒有她自己。

“這幾日辛苦郡主了.”

範貴人移步上前,輕聲道謝,很自然地伸手去拉二皇子的手。

見了親孃,二皇子果然不再緊緊纏著姜韶華,終於鬆開攥住衣襟的手,撲進親孃懷裡。

姜韶華甩了一個跟屁蟲,心情頗為愉快,溫聲應道:“二皇子這幾日還算聽話,不難照顧。

只是,我眼下要出宮回王府,不便待在他身邊了.”

宮中訊息傳得快,姜韶華威風凜凜力壓王丞相武安郡王父子的大戲十分精彩,範貴人早有所耳聞。

今日一見,卻又覺得傳聞太過誇大其詞。

這位南陽郡主,神色柔和,說話挺和氣的嘛!

姜韶華再次向太子告退,太子親自送姜韶華出了昭和殿,隨口囑咐:“明日要舉行大朝會,你早些進宮來.”

這些時日,姜韶華種種行為舉止,都表明了要躋身朝堂的決心。

太子沒有出聲,便是默許。

今日張口,卻是實實在在的支援了。

太子微微一笑,轉頭吩咐身邊內侍,令內侍送姜韶華出宮門。

此時天色已漆黑,硃紅色的宮牆上依舊懸著白色宮燈,白慘慘的光芒將宮門外的空地照亮。

以前葛公公被齊公公壓一頭,見了趙公公也要低頭。

如今太子即將登基,葛公公也隨之水漲船高,成了眾內侍之首。

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武將,正駐足等候。

身後還有數十個目光銳利的親衛。

有葛公公親自相送,南陽郡主的排面著實不小。

說到底,這是姜氏天下,太子將是大梁天子。

只要他點頭,別人沒有反對的份。

姜韶華和太子對視,輕聲道:“殿下的話,我都記下了。

多謝殿下.”

宋淵原本隨著姜韶華進了宮,後來宮中跪靈的人太多,沒地方安頓,只得和馬耀宗陳瑾瑜都出宮回了王府。

只留下銀硃荼白照顧姜韶華的衣食起居。

這也是太子在投桃報李,以此來回報姜韶華做過的事。

姜韶華心裡頓時湧起熱流,快步上前:“舅舅,你怎麼來了?”

到了宮門處,葛公公才停下腳步,恭敬地說道:“奴才恭送郡主殿下.”

“多謝葛公公.”

姜韶華沒有急著示好或結交,略一點頭,便出了宮門。

這位年過四旬的葛公公,身量相貌尋常,舉止沉穩,說話行事毫無太監的陰柔氣。

是太子最信重的內侍。

鄭太后身邊有趙公公藍公公,已離世的太康帝身邊有齊公公。

至於太子殿下,自然也有貼身總管太監。

其實,便是銀硃荼白兩個,每日能見到姜韶華的時間也是少之又少。

一想到姜韶華要獨自面對王丞相等一群豺狼虎豹,宋淵等人便心中焦灼難安。

偏偏宮中規矩森嚴宮門緊鎖,想打探訊息著實不易。

他們只能在王府裡等待。

如今喪事終於結束,郡主終於能出宮了。

“回郡主,末將已經在宮門外等半天了.”

宋淵罕有的露出憂色,低聲問道:“這些日子,郡主在宮中沒受閒氣吧!”

陳瑾瑜和馬耀宗也是一臉焦灼關切。

姜韶華挑了挑眉,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王府再說.”

宋淵點頭,親自牽了一匹花馬來。

姜韶華利落地翻身上馬,踢踏的馬蹄聲踏破夜色,向南陽王府而去。

……

南陽王身為先帝最疼愛的胞弟,尚未就藩時一直住在宮裡。

直至大婚,才出宮住進南陽王府。

這座南陽王府,離皇宮只有兩裡之遙,修建得寬闊舒朗,奢華氣派。

這些年來一直空置,只有些管事親衛守著。

今日才算迎來了真正的主人。

姜韶華抬眼看著匾額。

匾額上的南陽王府四個字,是先帝親自寫的。

歷經風雨數十年,這對兄弟都已歸天,這道匾額也已黯然褪色,顯出了幾分寂寥。

想起祖父,姜韶華心中隱隱一痛,無聲嘆息。

很快打起精神,邁步進了王府。

陳瑾瑜快步跟了上來:“郡主的住處已經收拾好了,我這就讓人去備熱水.”

一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姜韶華整個人都鬆懈下來,聲音懶洋洋的:“這是銀硃荼白的差事,你怎麼也要搶.”

陳瑾瑜一臉哀怨:“這一個多月,郡主隻身一人在宮裡。

我不能伴在郡主身邊,心裡空落落的。

今日總算有機會當差做事了,郡主還笑我.”

姜韶華被逗樂了:“不用當差,白領俸祿,不是天底下最開心的事嗎?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做什麼.”

陳瑾瑜眨眨眼:“郡主別拆穿我嘛!”

姜韶華笑了起來。

在宮裡時時要裝傷心難過,精神也一直繃著。

今日才得以舒緩,在最熟悉最親近的人面前,不必多思多慮,久違的說笑一番。

換了三次熱水,泡了半個時辰,洗去一身的灰塵和疲憊。

姜韶華換上乾淨的素衣,半乾的長髮披散在肩頭。

慵懶地坐在椅子上。

宋淵陳瑾瑜馬耀宗三人,一同豎長耳朵,聽郡主說這些日子在宮中發生的事。

姜韶華語氣平平無奇。

三人卻聽得心潮澎湃洶湧起伏。

“郡主這般和王丞相正面對上,以後可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宋淵低聲道。

陳瑾瑜接了話茬:“王丞相當日做過的那些事,就是衝著郡主來的。

郡主要是不露一露鋒芒,一個個都當郡主是軟柿子哪!”

“陳舍人說的是,”年輕氣盛的馬耀宗也道:“人善被人欺,郡主就該這般強硬些。

以後他們說話之前,都得仔細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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