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謝春朝凝眸看去,歸來的隊伍出現在長街盡頭,她的未婚夫寧衡騎著高頭駿馬行在隊伍最前端,他身披銀甲,面如冠玉,一雙黑眸璀璨若寒星,周身都縈繞著少年的意氣風發。

謝春朝彎了彎眸,正要上前,卻注意到他身後坐著一位纖弱秀美的姑娘,她上前的腳頓在原地。

她是誰?為何能和寧衡同乘一匹馬?

圍在她身邊的寧家人,紛紛變了臉色,畢竟寧衡未過門的妻子還在這站著,而他卻當眾與另一位女子同乘一匹馬,實在不合規矩。

寧衡似是半點沒覺得有何不妥,目光在落到她身上時,竟還衝她笑了笑,沒有半分心虛的模樣。

她的頭忽而隱隱作痛,彷彿有人用鋼針在鑽她的腦子。

丫鬟雨凝第一時間發現她面色難看,忙低聲詢問,“郡主,您怎麼了?”

謝春朝吃力的搖搖頭,整個身子幾乎都靠在雨凝身上,“我的頭有點痛。”

她的腦海裡閃過一幕又一幕不知從何而來的畫面,裡面的主角有她,寧衡以及一位她不認識的女子。

寧衡的馬停在侯府門口,謝春朝強忍著痛,艱難地抬頭看去,視線恰巧落在寧衡身後的女子臉上。

一張小臉純淨柔軟,像是一朵風雨中飄搖的小白花。

這張臉竟和她腦海中女子的臉一模一樣!

她看著寧衡轉身溫柔地扶著那位姑娘下馬,眼神溫柔繾綣,好似一對情投意合的璧人。

她強忍著疼痛維持著一位郡主該有的體面,可圍觀百姓的閒言碎語一句一句落在她耳中,讓她本就疼痛難忍的頭越發痛了。

“寧世子怎麼還從邊疆帶回來一位姑娘?”

“春華郡主還在呢,寧世子怎麼和別的女子這般親密?”

“寧世子怕是移情別戀了。”

“別胡說,當中應是有什麼誤會,寧世子不是那種薄情的人。”

“天下男子皆喜新厭舊,春華郡主雖美,卻過於端莊貴氣,少了女兒家的嬌媚,你瞧這位姑娘嬌軟嫵媚惹人憐,怕是寧世子也忍不住心動啊。”

寧衡小心護著姑娘見過寧家的長輩們,輪到她這兒時,那姑娘直朝他身後躲,似乎她是什麼吃人的老虎。

寧衡安撫性的拍拍姑娘的背,和她解釋道,“朝朝,她是白芷,小名嫋嫋。曾在邊疆救過我的命,所以我不能不管她。”

所以呢?她救了你,你難不成要以身相許?

她這話說不出口,因為她的頭已經痛到讓她無法說話了。

“姐姐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不喜歡我?”白芷輕拽寧衡的袖角,茶裡茶氣地說,“阿衡,要不我還是回邊疆吧。”

寧衡聞言微微皺眉,看向謝春朝的眼神不悅,“朝朝?”

她真想一巴掌打在寧衡臉上,他瞎了不成?難道看不出她現在有多難受?

她在上陵為他日夜操心,可他卻在邊疆和別的女子你儂我儂,如今還帶回來當眾給她難堪?

他拿她當什麼?

但她的巴掌還是沒落在寧衡臉上,本就疼痛難忍的頭愈演愈烈,她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她暈過去前,只有一個想法,她的巴掌還沒打呢。

“郡主!!!”

一時間,鎮遠侯府的門前人仰馬翻,堪稱雞飛狗跳,若是春華郡主在他們鎮遠侯府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縱是一個人長了三張嘴也說不清楚。

謝春朝似在夢中潦草的過完一生,先前出現在她腦海中的畫面在她的夢中拼湊出一段完整的故事。

她看著夢中的自己掏心掏肺的對寧衡好。

寧衡缺錢,她從家取,寧衡仕途遇見問題,她回去求父王。

她看著寧衡步步高昇,但他的身邊總是跟著那位他從邊關帶回來的女子,她哭過鬧過,卻沒用。

他對她說,

“嫋嫋孤苦無依,單純善良,你為何不能容她?”

“除了我,還有誰能娶你?”

他做了權傾天下的首輔,而她卻跌落泥潭。

她的兄長不明不白的死在邊疆,母親病死,父親含冤入獄,最後死在獄中。

而她,寧衡用施捨的姿態許給她一個妾室。

他說,嫋嫋是他一生摯愛,他本該許嫋嫋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他看在他們往日的交情上,方毀了他給嫋嫋的約定,她該感激。

多可笑,堂堂郡主竟委身與他做妾?

在夢的最後,她似有所悟,但敗局已成,她一根白綾了事,謝春朝寧死也不會作妾。

她看見,她死後的屍體被人用一卷草蓆隨意一裹,而後扔在荒野中……

“不要!嗚嗚嗚……”謝春朝哭著從夢中驚醒。

“我的朝朝,這是怎麼了?”遼王妃摟住哭泣的謝春朝,輕撫她的背,勸慰道,“朝朝不怕啊,母妃在呢。”

“母妃……”謝春朝抱著遼王妃哭得更兇了,她記得在她的夢中,母妃早早病死了。

她又慌又怕,夢中的一切那麼真實,真實的像是她曾經經歷過一遍。

“母妃。”謝春朝抹了抹淚,說,“我不想和寧衡成婚了。”

遼王妃眼中閃過幾分詫異,作為母親,她知曉謝春朝有多喜歡寧衡,怎麼如今忽然說不成婚了?

她只當謝春朝是因今日之事,吃醋鬧小性子。

在謝春朝昏迷的期間,寧衡已和她解釋過了。

那名女子曾在邊關救過他的性命,他為報救命之恩,方將人接入上陵,想著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

“能和母妃說說原因嗎?是因寧衡從邊關帶回來的女子?”

謝春朝沉默了,她不知該如何和遼王妃解釋夢中之事。

莫說是外人,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寧衡後來會那樣對她。

畢竟,在此之前,他向來偽裝的很好。

她若沒有提前夢到最終的結局,她會不會和夢中一樣執迷不悟?

“我……我不喜歡寧衡了。”

遼王妃將謝春朝摟在懷中,並沒有怪罪她,而是道,“朝朝如果真的想清楚不想再繼續這段婚約,那麼這門親事就算了。”

比起和寧衡的婚約以及退婚後可能會帶來的麻煩,遼王妃更在意謝春朝的感受。

遼王妃走後,謝春朝靜靜坐在床上,梳理夢中後來發生的事。

在遼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前,她和寧衡的那點破事都可以忽略不計了,如果夢中之事都是真的,她一定要想辦法改變遼王府的結局。

至於寧衡,她垂眸,若寧衡真如夢中一般,這樣的男人,她自是不會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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