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容深知謝春朝是在故意試探他,他垂眸故作思索,而後道,

“白芷。”

謝春朝眼神驚訝,“你怎麼會覺得是她?”

林驚容有理有據的解釋道,“你性子和善,甚少與人結仇。整個上陵最恨你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謝春朝卻不信是白芷,在她的印象中,無論是夢裡還是現實,她似乎都只是一位依靠著寧衡的女子罷了。

若說她毫無心機,那自然也不是,但謝春朝並不認為她會有膽子,有手段能策劃此事。

馬車徐徐駛動,謝春朝靠著柔軟的車壁閉目養神,晃著晃著就真的睡了過去。

“春朝,醒醒,我們到了。”

輕柔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感到有人在輕拍她的肩膀。

她迷濛地睜開眼,林驚容噙著笑意的眼正瞧著她,見她醒了,側身挑起車簾,溫聲道,“我們到了。”

謝春朝緩了緩,鬱鬱蔥蔥的綠意和雞鳴狗叫聲爭先恐後向她湧來,其中還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鳴。

林驚容牽著她下了馬車,她環顧一圈,青磚瓦房綠映水,遠山如黛橫路斜,這兒看起來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門口的動靜早已莊戶人的注意,顏色明豔的大紅木門從內裡開啟,從裡走出來一位年過半百,體型瘦小的老婦。

她防備的目光在落到林驚容身上時,全部化成了親暱和慈愛,“大少爺,你怎麼回來了?”

她說著疾步上前,似是又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格外擔憂,“莫不是又惹了夫人不快?”

“哎,沒事,回來也好,莊子裡雖不比上陵繁榮,但勝在踏實,有嬤嬤在也餓不著你。”

林驚容笑著說,“並沒有夫人不快。”

“我這次是和娘子回來看看。”

林驚容說著看向身邊的謝春朝,“這是我新娶夫人。”

他說完,低聲在謝春朝耳邊解釋道,“這是自小看我長大的章嬤嬤。”

章嬤嬤聞言,更是喜不自勝,“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郡主嗎?真是生得如花似玉,好似畫中的人物一般。”

謝春朝被章嬤嬤熱情的請進莊子,莊子內除了她以外還住著七八位替林家打理莊戶和農田的下人。

謝春朝將莊子環顧了一圈,許是之前被火燒過,所以莊子內部的建造都很新。

她從莊子裡的人口中也瞭解到了不少關於林驚容小時候的事情,和林驚容自己說的都大差不差。

“可惜了,那場大火把公子的書也都燒到差不多了。”章嬤嬤嘆道,“那可是整整一屋子的書啊。”

林驚容勸慰道,“無妨,那些書幸好我都看過記下了,燒了就燒了吧。”

這兒的一切都好似沒有任何問題,林驚容的人生軌跡也沒有一刻缺席過。

她望著屋外新抽嫩葉的梧桐樹,心道,難道真是她想多了?

可……那一夜的黑衣人又該作何解釋?

難不成是她老眼昏花?

她在屋子裡坐了一會便覺憋悶,起身去院子裡走動,她走了幾步,忽而瞧見在莊子的角落有一個小房間,破舊的門和牆壁和他後面新修的牆格格不入。

她不禁對那兒起了好奇心,拉住一位過路的丫頭,問道,“那兒是什麼地方?怎麼鎖起來了?”

丫頭搖搖頭,道,“我也不知,自我來就鎖著了,聽說裡面是死過人,不吉利。”

丫頭走後,謝春朝對這兒的好奇心越發濃重,死在裡面的人若是正常死亡大可不必鎖起來,她走上前看著貼在門口儼然快要褪色的符紙。

謝春朝的膽子大得很,比起玄而又玄的神鬼之說,她更怕人。

柔軟白皙的指腹劃過生鏽的銅鎖,謝春朝低聲問,“雲斜,能弄開它嗎?”

“可以。”

謝春朝退後一步,雲斜上前纖細修長的手握住銅鎖,用力一拉,本就生鏽的銅鎖,瞬間裂成兩半。

她推開塵封已久的木門,粉塵四起,陽光照亮小屋,謝春朝這才看清這座小屋的原貌,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

屋內到處都是灰塵,地上還殘有大片大片黑色的物質,謝春朝還不知是什麼。

她低頭下細看,緊接著面色一變,險些吐出來。

這地下厚厚的一層,竟然是……!

竟然是蟲子的屍體。

雲斜也覺得有點噁心,低聲道,“郡主,您就別進去,奴婢幫您進去看看吧?”

謝春朝捂著胸口緩了片刻,而後搖搖頭,道,“我自己去,若是我連死去的蟲子都怕,以後還怎麼保護家人?”

雲斜聞言不再多言,其實她有一點不明白,郡主為何會忽然變得這麼拼,她明明可以養尊處優的被保護起來,一輩子也不用接觸這些東西,受那些不必要的苦。

但她並沒有問,作為一位合格的奴婢,主人說什麼,她做什麼就是。

謝春朝抬腳跨進門檻,腳下似是踩上了豆子又似踩上了脆生生炸過的土豆片,耳邊似乎還有蟲子屍體被她踩碎的聲音。

她儘量不讓自己去想腳下的蟲子,而是集中打量這間房。

灰撲撲的牆後斑駁不堪,依稀可以看見刷在外面的漆掉了許多露出裡面泛白的木頭芯。

她看了一會忽而發現牆上似乎有字,她想了想,拿出一塊絹帕大概撣了撣牆壁上的灰。

灰塵散去,牆後的字依稀顯現出來,雖說因為時隔久遠,許多字看得並不是很清楚,但也能依靠著殘餘的字,猜出上面的字。

莫……京……容……什麼……改,口……是……舊……日,寸?……

暫……別……。

謝春朝正在仔細辨別呢,只聽一道溫潤的男聲從門口的方向傳了進來。

“莫驚容鬢改,只是舊時心。”

“暫別勞相送,佳期願莫違。”

謝春朝驚訝回眸,林驚容逆著光笑得溫柔,周身都籠罩著一層淺淡的金色,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這是我父親寫給我母親的詩。”

他說著,緩緩走進屋子,輕撫刻在牆上的字,“這些字也都是我母親刻下來的。”

“莫驚容鬢改,只是舊時心。暫別勞相送,佳期願莫違。”謝春朝輕輕讀出這四句短詩,忽而驚聲道,“這也是你名字的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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