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待在門房處。”

渡星河聽到有雜役嘶啞著聲音提醒她。

在雲永逸的視角里,它們的嘴巴張張合合,除了撥出淡淡白霧外,只有完全意味不明的聲音,無法拼湊成任何成序的句子。

“不然會怎麼樣?”渡星河問。

“管家看到的話……”在短暫的停滯後,她從雜役模糊的面目裡看出了恐懼:“會生氣。”

除了言語遲鈍外,雜役們對披著看門人皮子的渡星河態度不錯,幾乎是有問必答。

託看門人許老漢的福,渡星河也問出了一些秘境情報。

管家會在府裡巡視所有人是否在自己的崗位上,偷奸耍滑的會被它懲處,懲處的具體手段未知。管家的外表是很高大的男性,所有雜役加起來也不是它的對手。

渡星河追問:“他的弱點是什麼?”

“你問這個做什麼?管家怎會有弱點?”被她問到的是一個在洗衣服的僕婦,僕婦聞言一愣,視線掃向她的頭頂,像是突然發現她比自己高一個頭:“是了,你怎會這麼高?”

緊接著,僕婦又看向她空空如也的雙手:“你的刀呢?”

“許老漢你最愛打盹,今日怎麼這麼多話?”

“你怎會有這麼悅耳的一把嗓子?”

“你真的是許老漢嗎?”

僕婦低聲說道,原本待她親切的態度隨著一句句疑問變得冰冷下來,周圍的雜役同一時間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她,異口同聲的問:“你真的是許老漢嗎?”

……壞,沒想到它們會起疑心。

眼看它們就要湧上來,要扒拉她穿戴的皮證真偽,她只好大喝一聲:“大膽!”

“……”

雜役們被她喝住,一個個的面孔上又有了活氣。

渡星河深知不能讓它們質疑自己的身份,便道:“其實是管家叫我把貴客迎進來的,在貴客面前說話不得放輕點?舞刀弄槍的像什麼話?都挺直腰板別丟老爺的臉面。”

三魂七魄不全的妖邪,有點智力,但是不多。

它們信了渡星河的話,態度又親切起來。

只是渡星河不敢再託大,也顧忌它們口中的管家來到,便說:“跑腿的還不快帶貴客去安置。”

果然有個小廝迎了出來。

之前質疑“許老漢”的身份時,小廝臉頰上的肉腐化掉落大半,顫巍著走到渡星河面前來:“請貴客跟我走。”

聽不到妖邪們說話的雲永逸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何事。

渡星河拉了一把他的衣袖,示意他跟著走。

小廝頓住,慢吞吞的問:“許叔,大門不能沒人看著……”

“我請人代我坐班了。”

渡星河張口就來,反正對方也不能真去求證。

小廝半信半疑地點頭,領著二人往迷霧深處走去。

“你能讓妖邪為你帶路?”

雲永逸訝道。

他上次進入留陽池時,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他和同門將見到的雜役全殺光後,感到有些疲憊,但不能停下——被誅殺的雜役過一段時間就又聚氣成形了,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地去探索遺府。

“你不像劍修……”

雲永逸沒把下半句話說出來。

他覺得她不僅不像劍修,也不像正道修士。

有小廝帶路,一路上本應會襲擊二人的妖邪都像看不見他們似的,將他們帶到了西廂房。

小廝停下腳步,向“貴客”討賞錢。

雲永逸聽不懂它的話,但看明白了它將雙手攤開往上迎的動作。

正當雲永逸思考妖邪要什麼賞錢的時候,身側寒芒一閃,悍然劍意快若奔雷,將錯愕的小廝劈成一張從中間裂開的皮。

渡星河收劍入鞘:“我說過,該拔劍的時候我會拔的。”

雲永逸看一眼地上那張乾癟的人皮。

他第一次覺得妖邪死得這麼冤枉。

劍靈不禁開始擔憂,以它主人的行事風格,它日後流傳江湖的名字,可能不是雪名也不是赤霄,而是卑鄙。

……

西廂房裡看著和尋常府邸裡的客房並無不同。

渡星河問:“你上回來的時候,來過這嗎?”

他搖了搖頭:

“門打不開。”

西廂房的門是由小廝開啟的,上面貼著封條:“院子裡的水不安全,但假山後是可以打坐休息的,管家不會繞到那裡去。”

從未想過還能住上客房。

炬級秘境的靈氣濃度果然遠勝現世和熒級秘境,渡星河自打進來之後,手臂上的麒麟和後頸的小胖就蠢蠢欲動地想出來撒歡。

小胖用尾巴尖倒勾住她的左耳,冒充耳飾。

【我為什麼不能出來?媽媽偏心!】

凝麟委屈。

渡星河:【你太大一隻了。】

在她擺弄桌上花瓶時,雲永逸看過來,目光停在她的手臂上。

他曉得她臂上有大片麒麟紋路的刺青,可原先這上邊刺的麒麟,是頂著一張哭顏的嗎?誰家的刺青師這般促狹,將堂堂神獸描畫成這般委屈的小女兒嬌態?

本命蠱蟲等於她的分身,渡星河到處搜刮之餘,不忘叮囑小胖要好好修煉,不能浪費了周遭靈氣。

五行宗弟子不曾受邀進入西廂房,這處的寶物也未被帶走,她在心中讓劍靈識別哪些物品值得帶走。

不消一會兒,可以拎包入住的精裝房就變成了毛坯房。

雲永逸坐不住,也跟著塞了點東西進儲物戒中。

只是他的眼光遠不如器靈,所帶走的寶貝價值也大打折扣。

當他暗自著急時,腦海裡響起兄長的呼喚:【永逸,永逸,你是不是進來了?】

到底是哥哥的重要性佔了上風,雲永逸斂神,將入府後的事情告知兄長,雲永恕聽後一愣,喃喃道:【沒想到居然有劍修和我想到一塊去……】

雲永逸:【原來這是正確的麼?怎麼哥哥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哥哥的話很快打消了他的疑慮:

【要聽到雜役的話,取得它們的信任,就要穿上和它們一樣的皮,但是在這裡,身份是很重要的東西,借別人的名太久,便會忘記自己是誰。外院傷及性命的兇險不多,不值當冒這險。】

【她既然穿上了看門人的皮……那倒省了我很多麻煩,你讓她多穿一會,待她忘記自己的名字了,就把她帶來內院,便可解救我。】

【我能信任的,能依靠的,就只有弟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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