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假條

文藝晚會定在了週六晚上。

高二十二班出了三個節目,宿禮作為班長自然參演其中,不過不是鋼琴,而是在人數眾多的舞臺劇中扮演一個平平無奇的侍衛。

歐彤彤大失所望,但依舊不肯死心。

“宿禮,我們單獨出一個節目不行嗎?”去排練的路上,歐彤彤緊緊跟在他身邊。

“班裡想上臺的同學太多了。”宿禮無奈笑道:“咱們得少數服從多數,你說是嗎?”

“可是……”歐彤彤咬了咬嘴唇,停下腳步抬眼看向他,“宿禮,你真不明白我什麼意思嗎?”

“嗯?”宿禮有點心不在焉地往後面看了一眼,才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條去禮堂的路上人不怎麼多,而且歐彤彤也讓好友支開了老跟宿禮混在一起的那些人,好不容易給她爭取到了點可以和宿禮單獨相處的時間,想起她之前填的那些出國的資料和定下的時間,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道:“其實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宿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對她露出了溫柔又客氣的笑容。

歐彤彤看著他那張清俊又斯文的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緊張又赧然地紅了臉。

“嗯。”宿禮點了點頭,“漂亮又帥氣。”

宿禮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臉上的微笑一點點變淡,最後扯平了嘴角,從兜裡拿出了手機。

宿禮仰頭看向十二班所在的走廊,幾個沒參加節目的同學正在窗戶邊看花,然後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和步風嘉湊在一起的鬱樂承,目光微微一頓。

“有個女生跟我告白。”宿禮眯起眼睛看向教學樓的方向,開始往那邊走。

宿禮拿著手機站在樹底下,想了片刻道:“沒事。”

“你這時候不應該上課嗎?給我打電話幹嘛!?”張高飛接到他的電話有點震驚。

歐彤彤確實長得很漂亮,身高剛好到他的肩膀,圓圓的眼睛水潤可愛,抬頭看向他的時候可愛軟萌,很能讓人萌生出保護欲。

歐彤彤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

“嗐,這有啥稀奇的,你從小到大收到的情書比我讀的書都多。”張高飛那邊響起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路邊的櫻花開得正盛,宿禮踩在花瓣上慢吞吞道:“但是我因為養的兔子拒絕了她。”

“謝謝你的喜歡。”宿禮認真地同她道謝。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宿禮衝她笑了笑,“至於是誰,個人問題不方便透露。”

“你這人真討厭。”歐彤彤笑得有點勉強,“好了,我、我先去禮堂了,蕭圓她們等著我呢,走啦!”

“收到了。”宿禮衝她笑了笑,“非常感謝,畢竟個人魅力比較強。”

“啥?”張高飛莫名其妙。

歐彤彤震驚地望著他,“你、你談戀愛了?是誰?”

原來他喜歡酷颯風格的女孩子……歐彤彤強打起精神來笑道:“沒關係,那就祝你們開心,反正我只是想告訴你,要是不說,我以後肯定後悔。”

少男少女站在開滿了櫻花的樹下,風將花瓣吹得四散飄落,像極了動漫裡告白的場景。

歐彤彤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底莫名地有些失落和難過,勉強擠出微笑道:“她一定很漂亮吧?”

少年笑得明朗耀眼,聲音也清澈好聽,“不過我已經有一段可以長久維繫的親密關係了,所以抱歉,我不能接受你。”

“靠,神經病啊你。”張高飛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有事趕緊說。”

宿禮施施然和低頭往下看的人對上了目光,然後被風吹得眯起了眼睛,“因為我覺得她沒有我的兔子可愛。”

“你有病吧?”張高飛破口大罵。

“多少有點。”宿禮衝想縮回走廊的小兔子笑了一下,“你覺得直男被掰彎的可能性有多大?”

“艹,基撩直天打雷劈。”張高飛罵罵咧咧,“你他媽少提我傷心事,你們這種死直男我這輩子有多遠躲多遠。”

宿禮幽幽地嘆了口氣,“老哥,性向這東西不僅是可以流動的,還可以是偽裝的。”

“滾滾滾!”張高飛更氣憤了,頓了頓忽然道:“你幹嘛突然跟我討論這個?”

“沒什麼,就是有點好奇。”宿禮有點失望地看著鬱樂承躲回了教室,“養兔子……真好玩。”

——

鬱樂承剛才被樓下的宿禮笑得有點晃神。

“……反正這個社會上的變態千奇百怪,你壓根就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正常人認知裡很離譜的事情,他反而覺得很合理。”步風嘉趴在桌子上喋喋不休道:“還有那種反社會人格啊,有的完全以殺人為樂,我聽說連環殺人犯有的最開始就是虐殺小動物——哎,鬱樂承!”

“什麼?”鬱樂承猛地回過神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步風嘉支稜起腦袋來。

鬱樂承點了點頭,“你在說殺人犯。”

“反正我看完那部電影之後寒毛直豎,好長一段時間不敢自己走夜路。”步風嘉使勁搓了搓了胳膊,看了圈班裡稀稀拉拉僅剩的幾個同學,“好無聊啊,他們都去禮堂玩了。”

“你要去嗎?”鬱樂承問。

“不去,禮堂也沒什麼意思。”步風嘉嘆了口氣,“咱倆玩五子棋吧!”

“好——”

“鬱樂承。”一道有點陌生的聲音忽然從教室門口響起。

鬱樂承驚惶地抬起頭,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鬱偉四十出頭的年紀,但看起來很顯年輕,英俊的五官讓他有種莫名的親和力,班裡僅剩的幾個同學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臥槽,好帥啊,誰?”

“鬱樂承他哥嗎?還是他家長啊?”

“別說,跟鬱樂承長得還真有點像……”

鬱樂承看到鬱偉的一瞬間,臉上血色盡褪,尤其是鬱偉出現在教室這個環境中——那就是他噩夢的開始。

他幾乎僵在座位上絲毫動彈不了。

一年前,鬱偉也是以同樣的姿態出現在了七中的教室,不顧老師的阻攔抄起了椅子將他砸在了地上,指著他的鼻子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在所有同學的面前罵他婊子生的,罵他變態,罵他是噁心的同性戀,最後又莫名其妙罵老師罵學校罵同學,教壞他的孩子,一直等到警察來了,他還成功地往鬱樂承頭上踹了一腳。

鬱樂承趴在地上後背火辣辣地疼,周圍驚恐又異樣的眼光幾乎將他完全湮沒。

明明只是老師私下單獨找家長談論他的個人問題,卻被暴怒中的鬱偉搞得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了鬱樂承是個同性戀,都知道鬱樂承他媽出軌當小三被人搞大了肚子,也都知道了鬱樂承他爸是個暴力狂。

所以後面的孤立和排擠也算是水到渠成。

鬱樂承慘白著臉,看著鬱偉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彷彿看見了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高中生活再次支離破碎,陰霾重新籠罩到了他的頭頂。

“鬱樂承,你爸啊?”步風嘉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

反而鬱偉的腳步聲逐漸變大,逐漸清晰,像鼓點一樣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

身上那些早就癒合的陳年舊傷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疼起來。

鬱偉的影子逐漸逼近,終於慢慢地將他徹底籠罩,腳步聲停下,鬱偉衝他抬起了一隻手,“承承。”

鬱樂承幾乎下意識地抬起了兩條胳膊擋住了腦袋和脖子,鬱偉見他的動作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眼底就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怒氣,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拍了拍鬱樂承的肩膀,環顧四周一圈,笑道:“你姑父給你轉學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還去三中找了你好幾次。”

鬱樂承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然後就被鬱偉抓住了胳膊,“你先跟我出來。”

鬱樂承幾乎生不出什麼反抗的勇氣,踉蹌著被他拖出了教室,然後就跟剛上樓的宿禮撞了個正著。

【誰啊這是?】宿禮先是好奇地看了鬱偉一眼,又看了看慘白著臉的鬱樂承,【臥槽,鬱樂承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鬱樂承,這是你家長嗎?”宿禮看著他倆有點相似的眉眼,笑著問出了聲。

鬱樂承想搖頭,卻聽鬱偉笑道:“我是他爸,來找他有點事,你們是同學啊?”

“哦,我是他班長。”宿禮很有禮貌地跟他打了個招呼,“鬱叔叔好。”

【失望,本來是想帶兔子去禮堂看彩排的……不過他爸看起來跟他很像啊,還挺年輕……不過鬱樂承怎麼看起來有點奇怪?】

“你好你好,小同學忙去吧。”

鬱偉拉著鬱樂承就想下樓梯,他力氣要比鬱樂承大得多,手掌攥得鬱樂承的胳膊生疼,鬱樂承被他拽得往前踉蹌了兩步,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但卻在和宿禮擦肩而過的剎那,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一把抓住了宿禮的手。

心裡正碎碎唸的宿禮狐疑地轉頭看向他,然後就對上了鬱樂承驚恐又乞求的目光。

【嗯?】

電光火石間,宿禮直覺不太對勁,反手扣住了鬱樂承的手腕,抬頭對鬱偉笑道:“對了叔叔,你見過我們班主任了嗎?”

鬱樂承的手掌冰涼,還在不受控的發著抖。

“哦,還沒有呢,你們這兒教學樓有點繞啊,就你們班我還找了很久。”鬱偉對陌生人倒是客氣。

“學生離校都得找老師開假條,不然不讓出去。”宿禮說:“要不這樣吧,我先帶他去找老師開個假條?”

【臥槽,鬱樂承手怎麼抖成這樣?】

鬱偉看上去有點猶疑,但對上宿禮篤定的目光,還是點了點頭,“行,那就麻煩小班長了。”

“不客氣,我和鬱樂承是朋友。”宿禮抬手搗了搗鬱樂承的肩膀,然後拽著他的胳膊飛快地往樓上跑,“叔叔你在樓下等一會兒啊。”

“哎,好。”鬱偉的聲音從樓梯下方傳來。

鬱樂承幾乎是被宿禮拖著往樓上跑,跑過了長長的迴廊,一直走到了教師辦公走廊上,宿禮才帶著他進了廁所。

“怎麼回事啊?”宿禮攥緊了他發抖的手,另一隻手在他低垂的腦袋前晃了晃,“鬱樂承?”

【我靠給我兔子嚇成這樣,親爹?不知道的我還以為拐賣小孩兒的呢……嘶,鬱樂承他爸媽離婚了鬱樂承不是跟他姑住嗎?不對,上次他來我家……】

“我、我……”鬱樂承僵硬地抬起脖子來,緊緊抓著宿禮溫熱的手掌,像是抓著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哆嗦著嘴唇語無倫次道:“我不跟他走,宿禮,我要當你的兔子……你不要讓我跟他走,也別開、開假條,宿禮,宿禮,你幫幫我…我、我害怕他會——”

不等他說完,就被人抬起胳膊一把摟進了懷裡。

“好了我知道了。”宿禮溫和的聲音在他耳朵邊上響起,然後將他發著抖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裡,“我不會讓他帶你走的。”

溫熱的觸感穿透了冰涼的指尖,沉甸甸地裹住了心臟,鬱樂承鼻子一酸,緊緊抓住了他的校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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