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衝動
雨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響，飄進來的雨滴落在了試卷上，緊接著窗戶就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關上。
輕微的悶響聲在寂靜的教室裡有些明顯，鬱樂承聞到了風帶進來的潮溼味道，他轉頭看了一眼宿禮，宿禮溫柔地笑了笑，鏡片上有些細密的小水珠，讓他的睫毛看起來有些模糊。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又兇又急，溫度也變得忽高忽低，鬱樂承裹緊了校服外套，低頭繼續整理錯題，宿禮也在認真地改著讓人頭疼的閱讀理解，兩個人的胳膊偶爾會碰到，便會若有若無地貼在一起。
教室裡不知道是誰開了燈，外面夾雜著電閃雷鳴的暴雨和陰沉的天，教室裡是明亮的燈光，旋轉不停的電風扇，多到彷彿永遠都做不完的試卷和悶頭做題的同學，宿禮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是清爽的橙子味，這讓鬱樂承想起了他們第一天認識時宿禮遞給他的那個橙子。
“這雨也太大了，感覺一時半會停不了。”步風嘉趴在桌子上懨懨道：“我剛買的新球鞋，讓我淌水回去不如直接殺了我。”
鬱樂承剝開糖紙遞給他，提議道：“要不你借雙拖鞋回去？”
“拖鞋我有啊！”正在倒垃圾的謝姚聞言轉過身來，“步風嘉，你要不？”
“……不用了，謝謝啊。”步風嘉乾笑了一聲。
呂文瑞陰陽怪氣地笑道：“大姚，你對自己的腳有點清晰的認知成嗎？滂臭滂臭的。”
宿禮毫無心理負擔地點開了簡訊，上面的話和圖片頓時映入眼簾。
“對你個頭。”宿禮毫不客氣地扔開他的胳膊，眯起眼睛道：“你小子給我注意一點。”
“……他是眼裡只有熱鬧吧。”於浩無情地挑破。
“呂文瑞這嘴——嘖。”林睿幸災樂禍地坐在宿禮的桌子上看熱鬧，被上廁所回來的宿禮甩了一臉的水。
宿禮不置可否，他要是知道自己在鬱樂承的手機和身上都裝了微型的定位器，家裡佈滿了攝像頭，估計要幫鬱樂承報警了。
林睿薅起旁邊的窗簾遮在嘴角嚶嚶地哭了起來，“宿郎，你好狠的心啊，有了新歡忘舊愛，鬱哥哥，你看他。”
不過就算真的報警了鬱樂承也會第一個去撈他出來。
呂文瑞和謝姚鬧成了一團，步風嘉咬著糖試圖在旁邊勸架，鬱樂承也以為他倆真要打起來，有些緊張地看著。
“嘔。”前面的於浩做了個誇張的乾嘔，“林睿老子要吐了！”
林睿嚇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正在勸架的鬱樂承，又看向毫無心理負擔偷看手機的宿禮，低聲道：“喂，老宿，不太好吧，就算是你男朋友也不能這樣啊。”
步風嘉後面的蕭圓和盛曉樂捂嘴笑了起來，謝姚頓時漲紅了臉，拿著掃帚就要抽呂文瑞，嚷嚷道：“你這純屬造謠！你腳丫子才滂臭！”
“下來！”宿禮作勢要揍他。
宿禮面不改色地點開了那條陌生號碼的簡訊，聞言側了側身子擋住了別人的視線，勾唇笑道：“嗯，是不太好，我下次注意。”
林睿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他，“臥槽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卻被離得最近的宿禮聽了個正著。
旁邊的林睿抓著窗簾嘲笑出聲，校服袖子裡手腕上的疤痕一閃而過，緊接著就被宿禮給搗了一下勾住脖子從桌子上薅了下來。
宿禮勒林睿脖子的動作一頓，然後就將人鬆開，從鬱樂承桌洞裡摸出了手機。
宿禮囂張地把人給摟住，挑釁地看了一眼林睿，“看見沒，你鬱哥哥眼裡只有我。”
鬱樂承還在看呂文瑞和謝姚鬧，聞聲轉過頭茫然地看了他倆一眼，又轉回頭去繼續看熱鬧。
“這兒視野好。”林睿笑嘻嘻地把胳膊搭在鬱樂承肩膀上，“承承，你說對不對？”
毫無意義的玩鬧有時候也能讓枯燥的晚自習變得津津有味起來，鬱樂承最後還是和步風嘉一起把謝姚和呂文瑞分開，亂哄哄的教室裡聲音嘈雜，書包裡的手機震動聲並不明顯。
【不賣關子了，我是楊熙。鬱樂承，你看看，這些都是你寫的日記吧？我當時可都拍下來了，我手裡還有你被那群人暴打的錄影呢，想看看嗎？你說我要是把錄影放到網上，季飛宇他們會不會以為肯定是你找人放上去的？他們會不會就被學校開除了？不過我想他們肯定會去報復你的，到時候你們可就全都出名了，哈哈】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圖片，雖然有一些比較模糊，但宿禮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鬱樂承的筆跡。
他皺起了眉，把這些圖片轉發給自己之後又截圖儲存傳到了自己手機上，給對方發回去了條簡訊。
【你到底想幹什麼？】
楊熙很快就回了簡訊，【我也沒想幹什麼，就是最近缺錢了。】
宿禮嗤笑了一聲。
【多少？】
楊熙發過來了一串數字。
【好，下了晚自習七中校門口見。】宿禮面無表情地打完字，乾脆利落地將資訊全都截圖儲存之後刪除，鬱樂承的手機上頓時乾乾淨淨沒了痕跡。
他幹完這一切之後，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來看向鬱樂承，鬱樂承還在安慰備受打擊的謝姚，謝姚委屈地吸鼻子，“鬱樂承，我腳真的有那麼臭嗎？”
“沒、沒有。”鬱樂承有點心虛地否認，“呂文瑞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嗚嗚嗚——”呂文瑞還在嚷嚷，被步風嘉一把捂住了嘴，“哈哈哈，沒有沒有，手拉手好朋友。”
“…………”林睿無語地看著他們，又幽幽地轉頭看向宿禮，“老宿，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嗎？”
宿禮搖了搖頭，“不對。”
林睿頓時露出了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那你還是快點認——”
“這種人渣還是得揍一頓更解氣。”宿禮露出了個溫柔可親的微笑。
林睿震驚地退後了半步，“啥！？”
窗外一道蒼白的閃電劃過，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紛紛揚揚的狗毛感覺比陽臺外的暴雨還要大上幾分。
“年輕人容易衝動，我總覺得要出事。”正在給狗吹毛的陳亦臨打了個噴嚏。
陳肅肅甩著大尾巴衝黑暗中的人瘋狂吐舌頭想貼貼，被陳亦臨一把按住了狗頭。
“像你當年一樣？”對方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戲謔的笑。
陳亦臨撩起眼皮來看了一眼，“說得好像你多麼冷靜一樣。”
對方有些心虛地停頓了兩秒，又拿出了公事公辦的語氣，“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肅啊，叼籃子，開工。”
——
臨近晚自習放學，宿禮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對鬱樂承提議道：“要不我們今天晚上住宿舍算了。”
他們兩個雖然辦了走讀，但是這個學期的住宿費並沒有退，而是和步風嘉一樣留了床位，偶爾中午不想回去還是會回宿舍睡一覺。
鬱樂承自然點頭應下，不過今天晚上宿禮的心聲一直有些模糊，這讓他有點不太放心，“宿禮，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宿禮頓時心領神會，“又聽不見了？”
“嗯。”鬱樂承有點擔心的看著他。
宿禮捏了捏他的手，“放心，沒事，就是下雨心情不太好。”
顯然宿禮不太想說，鬱樂承不是刨根問底的人，即便是對上宿禮，他有時候也會不好意思，以免讓宿禮覺得自己太過黏人，最後也沒有再問下去。
他陪著宿禮，總歸不會有什麼問題。
“對了，英語老師說讓我幫忙改個試卷的排版，你跟呂文瑞他們先回宿舍，我晚半個小時回去。”宿禮看他收拾書包面不改色道：“順便再勸勸他倆，為這麼點小事鬧矛盾不至於，呂文瑞就是嘴巴不管事，心不壞，別讓他倆鬧太僵了。”
“好。”鬱樂承乖巧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怎麼會說話，但宿禮都請他幫忙了，他一定會盡力去做，是以他大部分注意力都被謝姚和呂文瑞兩個人帶走了，並沒有注意到宿禮臉上一閃而過的陰沉。
見他自己出了教室門，林睿有些不安的皺了皺眉，結果宿禮跟身後長了眼睛一眼，轉過身來衝他做了個嘴巴拉拉鍊的手勢。
林睿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頭妥協。
宿禮真不是個東西。
快要走到宿舍樓的時候，糾結了一路的林睿終於快步趕上了鬱樂承，“哎，鬱樂承，宿禮呢？”
“他去幫英語老師除錯卷格式了。”鬱樂承道。
宿禮經常給老師們幫忙，鬱樂承早就習以為常。
林睿沉默了片刻道：“英語老師今下午沒課，晚自習之前就走了。”
鬱樂承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那宿禮自己在辦公室嗎？”
“……有沒有可能他根本沒在辦公室？”林睿有些糾結道：“我跟你說個事啊，我其實不應該說，但也應該說，事先宣告我絕對沒有挑撥離間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宿禮今天有點不太對勁。”
鬱樂承被他說得有點糊塗，“到底怎麼了？”
林睿一咬牙，“就是今天晚自習的時候宿禮……”
傘外暴雨如注，路燈下林睿的聲音被雨聲湮沒，穿著紅火校服的學生們熙熙攘攘說說笑笑，一輛腳踏車從人群和車輛中衝了出來，濺起了一地水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