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半妖。
李少爺眼中充滿驚恐,臉上已毫無血色。
他自然知道蘇六兒不是好欺負的,身為天靈根,就算悟性再差,如今的修為必然高於自己。
何況先前他就隱隱聽過一耳朵,說是煉石堂那邊有人一夜間就引氣入體,怎麼想答案也只有一個。
對於天靈根而言,這速度絕對是很快的,但也不至於驚世駭俗。
直至前幾日,他已入門數多月,才在定心丹的幫助下堪堪引氣入體。
所以也才有了那麼一點底氣,敢來找人麻煩。
畢竟鍛體境後,體質已經與凡人大有不同,凡人立刻致死的傷勢,他們也能挺住,不至於那麼快氣絕。
想到蘇陸的資質,更是又嫉又恨。
他得以進入仙門,只覺得過往種種越發可笑,那些人也都是凡夫俗子,比不上自己半分。
蘇陸看了一下地上躺屍的兩人。
李少爺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你和村莊不過隔了一座山,一個大妖,這點距離猶如近在眼前,他的目標若是你,必定會直奔你而去,你村裡的人要麼沒事,要麼也是死在你後面。”
蘇陸:“……師尊說得對,反正一切都是無稽之談,我今天本來不想理他們,結果那個煙霞峰的小子朝我拔劍。”
鎬頭砸中的那一刻,脊骨斷裂的聲音隨之響起。
慕容冽瞥了她一眼,“凡人哪懂甄別命裡帶煞者,你根本不是,休要被他們影響。”
蘇陸根本沒聽,直接抬手就是一下。
慕容冽倒是不怎麼意外,只將那堆東西接過去,“你可以學劍訣法術了。”
這兩人她都沒見過,應當是跟著來看熱鬧的。
慕容冽可能是將這話錯聽成,妖怪是為了狩獵身具靈根的她才去的村莊。
看來他也挺懂的。
慕容冽懶懶地道:“興許兩個原因都有,那些愚昧凡人,會真心因為這種緣由憎恨乃至迫害一個人,被說成妖孽活生生逼死的也不止一個兩個。”
他們尖叫一聲,幾乎是屁滾尿流地跑了。
李少爺剛想放些狠話,直接就被砸翻了。
他是覺得自己和妖怪是一夥的。
蘇陸:“你們——”
然而,表兄入門已經有兩年,如今鍛體境五重,拿著許長老為他打造的靈器,都不是她一合之敵!
“你——”
蘇陸:“他們認為我出生剋死父母,嗯,雖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父母的死活,然後他們還覺得我又剋死全村人,是個不祥的怪物。”
然而姓蘇的不過是區區一個村姑,卑賤之人,素日裡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如今修行速度卻壓過了自己!
她本來以為他不會在意這種破事,可能直接一句管他們去死。
她將用外衣裹著的長劍碎片拿出來,“然後就這樣了。”
“未必。”
她無語地道:“但歸根結底,我覺得他是怕我抖出他家裡那些欺男霸女的爛事,只拿這些當幌子。”
蘇陸衝到了慕容冽的住所。
慕容冽微微搖頭,彷彿覺得這事滑稽至極。
好吧。
蘇陸心裡暗歎。
“嗯。”
誰知慕容冽抱臂聽了幾句,忽然開口問道:“他在鑑靈儀式上向你找茬,用的什麼由頭?”
所以她不太想提起妖怪的事,但既然他問了,她也沒必要隱瞞,畢竟那天觀眾太多了。
他們是受了重傷,但是絕對沒死,連瀕死都稱不上,畢竟是鍛體境的修士,比普通人抗揍多了。
李少爺發出一聲駭人的慘叫,在地上痛苦地顫唞著。
她敲開門迅速將剛才的事講了一遍,只講自己和李少爺最初有矛盾,又下意識略去了妖怪那一段。
她曾經在慕容冽面前發病,不知道對方是否察覺,亦或是察覺了卻懶得深究。
蘇陸:“……”
蘇陸聳了聳肩:“總之姓李的就是這麼說了,覺得我不配與他站在一處,那天還說屠村的妖怪是我引去的。”
他越想越是惱怒憤恨,才攛掇了表兄來找事。
蘇陸:“……”
“我沒有,我一直覺得他們有病。”
她也不管他們,只將地上的東西一收,轉身直接就跑了。
她看向另外兩個瑟瑟發抖的煙霞峰弟子。
蘇陸訝然:“我以為要練氣境才能學?”
慕容冽揮了揮手,“我說可以就可以,你進來休息一陣,等我回來。”
說完自己走了。
蘇陸猶豫了一下,還是進門了。
主臥在二樓,一層中間堂屋,兩邊客房,櫥櫃裡堆滿書冊竹簡,房間裡密集地放了許多雜物擺件,窗戶都緊閉著,空氣裡縈繞著香氣。
她嗅了幾口,只覺得精神舒暢起來。
蘇陸看著門口的銅製香爐。
裡面插了瑩白的線香,霧氣嫋嫋升騰。
仙龍頂。
玉虛殿中又是一片吵嚷。
玄仙宗弟子數萬,並非每個人都能夠專心致志修煉,內門四峰外門五堂總共九個分支,鬧矛盾的自然不少。
若是鬧事雙方同屬一峰或是一堂,那自然是內部解決,若是隸屬不同,且各自背後又都有重要人物的,通常都是由臥龍峰這邊裁定決斷。
譬如說煉石堂長老的徒弟重傷了煙霞峰長老的徒弟,還將後者的本命法寶打成了滿地碎片。
這兩件事說不清哪個更嚴重。
按常理說人總比東西重要,但兩個鍛體境交手打出來的傷,那是養養就好了。
法寶碎了卻是好不了的。
本命法寶要投入的精力物力極大,這下子等同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吵來吵去又鬧到了玉虛殿上。
“活該。”
慕容冽兩步走到煉石堂堂主座位上,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說話全然不留面子,“你們煙霞峰上上下下數千人,怎麼別人沒事,就你徒弟捱了打又毀了兵器?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如此說來,竟然是受害者的錯了?”
許長老是身材渾圓、面色紅潤的壯年模樣,大嗓門中氣十足,“可憐我那徒兒,被打碎了本命靈器,又深受重傷,這可真是——”
“這年頭難道是誰受傷誰佔理?”
慕容冽嗤笑一聲,“自己是個廢物還要招惹別人?煉石堂的地盤離你們煙霞峰最遠,難不成是我徒兒將他從煙霞峰抓出來拖到凝碧峰的?”
許長老氣得鬍子都鼓起來了,“你、你!”
他身為煙霞峰長老,在面對外門修士時,自恃高了一等。
但他憑著資歷熬成了長老,如今也只是堪堪元嬰境。
慕容冽本是散修,入門時就是元嬰境了,迄今已經數百年,算得上是仙宗裡有數的高手。
若是真打起來,許長老可不覺得自己能佔便宜。
那姓蘇的若是個玄靈根地靈根,拜在慕容冽座下,哪怕是在外門,旁人也只有羨慕的。
只她是天靈根,本有機會成為內門首座的弟子,卻被髮配到外門,這才會被人譏笑。
而且,那些滿嘴嘲諷的人當中,有多少依舊嫉妒她拜元嬰境長老為師的,那就不好說了。
許長老對這些自然門清兒,也打聽清楚這事的前因後果。
他知道是自己徒弟先去挑事,這也抵賴不得,畢竟是他們跑到凝碧峰地盤的。
如今鬧了一番,不過是想要賠償罷了。
“許師弟。”
上首的葉長老關切地看著他,“不知道兩位師侄傷情如何?”
“還能如何!”
許長老吹鬍子瞪眼,“我那苦命的徒兒,我剛為他做了本命法寶,如今堪堪成形——”
“那我走了。”
慕容冽懶散起身,“你們慢慢說。”
許長老沒要到賠償,哪裡甘心,“慕容大長老——”
“哪那麼多廢話。”
慕容冽不耐煩地說道,“他自己上門找茬還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該。這事就此結束,若你有意見,不如我們手底下見個真章。”
許長老的表情頓時難看起來。
慕容冽:“若是不動手,那以後誰也休要再提此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許長老面色鐵青。
他的親傳弟子不止一個兩個,這次受傷的小徒弟乃是天賦最好的一個,至於另外三個人只是入室弟子,天賦也平平。
但是,他那些年長的徒弟入門時間久,也有練氣境和築基境的。
這些人若是去找蘇六兒的麻煩,她是決計無法應對。
慕容冽這番言論便是在斷絕這種可能,不讓任何人借這事的名義去找茬,否則他會親自出手。
甚至兩句話連在一處,那就是說,若有人去找事,落在慕容冽手中,就是技不如人死了也活該呢。
這一趟不但什麼都沒得到,自己還得回去警告徒弟們不能再去煉石堂挑事。
許長老氣得牙癢,偏偏也知道是自己弟子無理在先,自己又打不過慕容冽,還能如何?
“對了。”
慕容冽臨走前將那堆碎片丟了出來,“興許也用不著我動手,畢竟我那大徒弟今天已經回來了。”
許長老猛然色變,再沒有多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離去。
此時此刻,蘇陸窩在圈椅上,神情凝重地讀著一本遊記。
這書名裡有個妖字,她就拿出來當個消遣閱讀,但隨著作者寫到了妖族,竟然也出現了半妖相關資訊。
作者是個散修,開光境修為,最喜愛四處遊歷逛遍河山風景,當她經過西荒與涼州邊境時,曾與一個半妖結識,成為了閨蜜。
半妖也將自己的故事告訴了作者。
首先是關於半妖這個群體,他們的父母一方是人一方是妖,於是半妖就有兩種情況。
一是出生就半人半妖的模樣,譬如多了尾巴,譬如手生利爪,亦或是身具鱗片等等。
還有更明顯的,譬如人的身體卻長了貓頭,或是上半截身子像人,下半截身子像獸類等等。
這類半妖的身份自然是瞞不住的。
他們基本不可能混在人族棲息地長大。
他們要麼生出來就被殺掉,要麼也是在妖族地盤裡長大,或是在山林中如同野獸般生活。
第二種半妖則是出生就與人類嬰孩毫無差別。
即使被扔在某個人的家門口,但凡這人是願意養孩子的,這半妖就能平平安安長大,也絕不會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這些半妖一輩子可能也不清楚自己的血脈。
但唯有一種契機,或許會讓他們暴露。
那就是接觸靈力。
一旦與靈力接觸,他們體內的妖族血脈,就會像是被激化了一般,開始萌發。
具體表現為展露妖族的特性,而且都是表現在外貌上。
最輕的眼睛變色瞳孔改形,重些的生出皮毛鱗片甚至多了幾條胳膊腿——具體取決於那妖族血脈究竟是什麼。
“砰砰砰——”
敲門聲響。
蘇陸正逐字逐句仔細閱讀著書裡關於半妖的講述,被打斷頓時滿臉不爽,然而也不能對敲門的人置之不理。
她放了一枚書籤,有些煩躁地站起身,剛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
慕容冽回來的話絕對不會敲門,這畢竟是他自己的房子,那肯定是一腳就踹開了。
所以這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