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反正怎麼樣都是要死。

蘇陸是聽明白這個意思了。

不需要去費勁嘗試, 她也知道兩人實力乃天塹之別。

除非來了援兵,或是何蒿突然走火入魔,否則多半沒有第二種結局。

想通這一點之後, 蘇陸忽然平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掙扎反抗無用,她現在反倒沒有任何緊張畏懼的心情, 只覺得人生不過如此。

“……我真的好奇一件事。”

蘇陸迷惑地道, “如果說大師兄和你仇深似海,他殺了你的全家亦或是重要的人,那你恨他如斯也就罷了。”

但僅僅因為一次決鬥失敗?

她當然能理解丟面子也是件痛苦的事,甚至也能理解因為某人讓自己丟面子而恨不得殺了對方。

“……你想問為什麼?”

巨門星將他們丟入這一方小世界裡,十多個人四散在各處, 他也是循著靈壓摸索而來,找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活人。

究竟是將她毀屍滅跡, 還是將她屍首帶回去。

晚霜就在姓蘇的腰間掛著, 更何況方才他倆站在一起說話的樣子, 若說這二人僅是尋常同門關係, 何蒿是半點不信的。

“你懂什麼!”

何蒿遠離家鄉來到青州,縱然離得太遠,沒有家族在背後撐腰,因是修真世家出身,終究和旁人不同。

然而其他人又在何處?

蘇陸:“……你要是完全不想解釋那就直接動手唄,反正多半是你沒事找事,就像你師父那兩個入室弟子一樣。”

因此他嘴上那麼說, 其實心裡仍在猶豫。

儘管她不會這樣,但她知道肯定會有這種人。

他比蕭天煬晚了十年入門,因是地靈根,被分到了馮長老座下。

那時他已經晉入開光境,明明修行速度也算是快的,卻比不過師姐師兄。

時間久了,馮長老的徒弟更多了,雖然都是些地靈根,但大家也各有出色之處。

再算上段鴻呢。

何蒿冷哼一聲,“你也不用想著拖延時間,若是段鴻在這附近,他早就過來了。”

自己怎麼能一樣?

“你當真不知道你大師兄做了什麼?”

蘇陸聳肩,“決鬥中把你打贏了,我知道啊,我是說你們決鬥的起因,多半就和我那事一樣。”

若是這姓蘇的和他有私情,縱然揭露出半妖身份,他難道就不會對自己懷恨在心?

誰敢保證他一聽說小情人是半妖就立刻斷了感情?更何況人都死了。

同為落雁峰弟子,段鴻還是首座的徒弟,若是段鴻想要找機會殺他,那肯定更容易。

何蒿頓時怒了。

路上他就猜測可能是蘇陸,因她境界最低,靈壓也與旁人有些不同, 沒想的果真如此。

後者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骯髒半妖, 讓蕭天煬痛苦不已, 偏偏又毫無辦法。

他當然知道那兩人率先找蘇陸的麻煩,說到底被打壞法寶也是活該。

他暗暗咬牙。

然而馮長老心裡還是更看重天靈根,對他不差,該有的都有,卻比不上師姐和師兄。

偏偏鍾懿和徐澤宇都是天靈根,比他入門還早,他再如何努力修煉,也比不過他們。

何蒿怒喝一聲,“蕭天煬不過區區一個外門弟子——”

就越發顯不出何蒿的好處了。

就算在閬山裡面,段鴻礙於清霄仙尊不敢隨便動手,但難道自己還能一輩子不出閬山?

但真的能恨到連對方師妹都想殺了嗎?

他本出身世家,只因為那些年家族內傾軋,才被送出來遠離爭鬥的漩渦。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蘇陸。

她的心跳都不曾加快,臉上神情不似作偽,彷彿已經任命,只是單純想不通這件事。

然而何蒿轉念一想,毫無辦法只是明面上,背地裡蕭天煬若是仍想報復,那就不好說了。

蘇陸:“若是你巴不得我死掉, 或是聽說我死了感到大快人心, 我也能理解, 但是你這麼想殺我……”

他又是地靈根,整個落雁峰內的天靈根也不過那麼幾位,因此他過得頗為順遂。

當年馮長老已是化神境高手,何蒿能得到這種師父算是走運,但內心裡總忍不住和師姐師兄較勁。

尤其是段鴻。

他與蕭天煬之間的恩怨,當真只是一次決鬥?

何蒿眯起眼睛打量著她。

若是沒有屍首,痛苦想必大打折扣。

何蒿之所以尚未動手,本就是正在權衡,偏他也很想看到蕭天煬痛苦的嘴臉。

何蒿在宗門內修行時間長了,哪還不懂得師父看重有多麼重要。

尤其是劍修的本命法寶,若是想要全憑自己打造,還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他更聽說了首座為兩個徒弟蒐羅天材地寶,簡直羨慕得眼紅。

因此開始想方設法地討好師父。

然而馮長老作為化神境高手,什麼都不缺,縱然缺了什麼,他自己都弄不到,當徒弟的哪有這本事?

何蒿只得聯絡了家族,彼時族內動亂稍微平息,他父母立時吩咐下去,調動人手幫忙。

馮長老不缺什麼,但何蒿想要表明心意,自然就得四處蒐羅稀罕物件,反正師父如今也不怎麼出門,說不定自己走運就能找到一兩樣好東西。

彼時何蒿已經是開光境,經常出去做任務,亦或是帶著師弟師妹歷練,機會也多的是。

有一日經過青州邊境小鎮,見到一個妖族正要吃人,何蒿拔劍上去與妖族戰在一處,纏鬥了兩個時辰,終於將妖族斬殺。

何蒿也受了重傷,被他救下的是一個樵夫,對他千恩萬謝,請他去家裡休息。

去了樵夫家中,何蒿忽然覺得不對勁。

在這區區鄉野村民的小房子內,他竟然感應到了靈氣。

轉了一圈,他很快瞅準了一座櫥櫃,要樵夫將櫃子開啟,誰知樵夫並不願意。

何蒿就強行開啟了櫃子,發現裡面果然有擺放著一個木盒。

盒子破舊斑駁,外面貼著幾個字跡模糊的符咒,這些符咒應當是時間久遠,因此功效逐漸褪去。

當他撕掉符咒開啟盒子,濃郁的靈氣頓時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絲絲妖氣。

盒子內塞了些軟布,中間裝著一塊圓潤晶瑩的紅石,那石頭表面光滑,通體殷紅,且隱隱泛著光澤,宛如流蕩著汩汩鮮血。

何蒿頓時大喜。

這是大妖屍體煉化出的血晶石!

馮長老也是劍修,然多年前被魔門高手圍攻,雖然僥倖逃生,其本命法寶有了缺損,已多年不曾祭出來使用。

這種血晶石極難煉化,而且這樣明亮的色澤,其生前必定厲害,又是這麼大一顆,很可能是用盡全身血液。

血晶石就是補損法寶的重要道具之一。

這可謂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何蒿當即就想拿走,誰知那樵夫卻不願意,直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

一代一代,縱然家裡最艱難的時候,也沒人想將其賣掉。

何蒿聞言極為不爽,他想著自己是樵夫的救命恩人,若非是自己,樵夫早就死了。

還有什麼比得上救命之恩?不過一件東西,就算是要他全部家當,也該拱手奉上。

乾脆就給他一大筆銀錢。

誰知樵夫仍然不願意,死心眼地說不能賣掉,當年父母傳給自己時就說過,若是兒女當中有誰被仙長看中帶去修行,方能將此物交給這孩子。

何蒿冷笑一聲,想著這家人打得好算盤,不過是一群粗鄙村民,真出了一個兩個有靈根的,怕也是廢靈根,白白糟蹋東西。

而且就算他們帶著走了,也指不定被誰搶去呢。

當下不顧樵夫的阻攔,直接將血晶石拿走了。

這事本來就該如此結束,畢竟樵夫真的是個普通村民,不知道何蒿是玄仙宗弟子,也無從找人。

然而當天夜裡,樵夫悲憤欲絕,覺得對不住祖宗,準備跳崖自盡。

忽然有一個人出現在旁邊,詢問樵夫,你們這附近山裡是不是有個妖怪,已經吃過人的,自己是接了委託前來除妖的。

樵夫如喪考妣,聞言猛地清醒過來,當即跪地大哭,將事情講了一遍,請面前的仙長做主。

蘇陸:“…………”

她已經猜出後續了。

事實也如她所想,那位後面來的仙長就是蕭天煬。

這山裡的妖怪作惡數次,司世堂裡已經掛了任務。

本是楊長老的徒弟接了,誰知他路上受了傷,就乾脆拜託給途經此處的蕭師叔。

楊長老對蕭天煬頗為照顧,他自然也不介意幫幫師姐的徒弟,很乾脆地同意了,親自走了一趟。

另一邊何蒿拿著血晶石,準備回去直接獻給師父,路上又收到傳訊,讓他去接應幾個師弟師妹。

這群人也是出來做任務,只是巧遇一個魔修,被打得極慘。

何蒿在客棧裡找到他們,這群人頓時見了主心骨一般,紛紛圍上來訴說先前的戰況。

還沒說幾句,又有人從天而降,直接一拳揍在了何蒿的臉上。

這一下力氣極大,何蒿的護體靈力都破了,整個人被砸飛出去,將客棧房間的牆壁都穿了個窟窿。

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除了一群落雁峰的師弟師妹,還有整條街的凡人老百姓。

所有人就這麼看著,蕭天煬將何蒿狠狠打了一頓。

“……也不知他使了什麼陰毒手法,我全身靈力散亂,竟是分毫動彈不得。”

何蒿咬牙切齒地道。

蘇陸沉默片刻,“他將東西搶回去了?”

何蒿陰惻惻地看著她,並不言語。

答案顯而易見了。

這事傳回閬山,馮長老氣得七竅生煙。

因為不涉及什麼法寶的事,純粹只是因為丟面子,馮長老將何蒿痛罵一頓。

何蒿更是氣不過,思來想去,只以為那日是被偷襲,蕭天煬用了某種陰損法術,致使自己無法還擊。

他乾脆發起了論劍臺邀約。

那時他倆都是開光境,然而何蒿剛剛晉入開光境,蕭天煬卻是即將結丹。

只可惜何蒿並不知道,只以為對方和自己實力相仿——大境界相同的修士能夠彼此感知,然而多數人無法分辨對方究竟開光境一重還是九重。

何蒿想的是,對方是個外門弟子,師父才是元嬰境,合該不如自己。

然而論劍臺決鬥輸得更加慘烈。

何蒿又被馮長老大罵一頓,越發憤怒,又知道自己確實贏不了蕭天煬。

於是將主意打到了崔槬的頭上。

崔槬那時還是築基境,法寶也沒成形,素日裡頗為低調,何蒿坑了他一次,他險些喪命。

結果沒過多久,何蒿強搶凡人傳家寶的事流傳出去。

原先馮長老使了手段才壓住,此時一夜之間整個玄仙宗都知道了,人們紛紛恍然,明白他為何與蕭天煬上了論劍臺。

何蒿出門就受人冷眼,修為高的那些懶得理他,新入門的年輕人,一個個都在背後嚼舌頭,說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

傳言裡可不說什麼救命之恩,只說他途徑一戶農家,感應到靈氣,就強搶人寶物。

何蒿自然大呼事實並非如此,然而誰肯聽他解釋,只以為他是在強行挽尊狡辯。

蘇陸心裡暗自讚歎二師兄好手段,這姓何的如此好面子,此舉足夠讓他在短時間內身敗名裂。

更何況馮長老也要面子,這事會直接讓他更加厭惡這三徒弟。

在仙門之中,過去個幾十年,也沒人再議論舊時的八卦了,然而當師父的卻未必會忘記。

“……你若是有怨,就怨你這兩個師兄吧。”

何蒿大笑一聲,眼裡滿是仇怨恨意,“蕭天煬和崔槬令我丟盡顏面……”

而且這兩人進境一日千里,他如今還是開光境,他們卻都已經金丹了,揮揮手就能殺了他!

因此滿腹怨氣只能憋著,竟無處發洩。

“即使我不能將你的屍體帶回去,我也要將你大卸八塊,令你受盡折磨而死……”

何蒿邁步靠近,靈壓全然放出。

比起之前的妖王和星君,他的靈壓全無威懾,也根本不會讓人產生恐懼。

不過,蘇陸感受著他的靈壓,也知道這並非自己能抗拒的。

她的手早已握住了晚霜的刀柄。

哪怕知道掙扎無用,蘇陸也做不到引頸就戮。

她猛地灌入靈力,晚霜發出錚錚嗡鳴。

黯淡的黑林裡升起刺骨寒意,長刀劃出雪亮的光軌,所過之處樹木摧折,落葉化為冰屑。

在樹木遮蔽的陰影間,悄然湧起團團黑霧,其中探出厲鬼的蒼白骨爪。

蘇陸另一隻手暗自捏著法訣,只等對方靠近。

何蒿目露輕蔑。

換成落雁峰裡那些練氣境,任何一個都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哪怕是築基境要殺她,也未必很輕鬆。

不過——

何蒿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

蘇陸感受到他的靠近,然而那速度太快了,快得超越了自己的反應。

手腕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她當然能承受這種痛苦,甚至能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反擊。

然而無法反擊了。

兩隻手的手筋都被挑斷,一根指頭都動彈不得,軟軟地垂落下去。

靈力只運轉到腕部,就再也無法下行,彷彿兩隻手都消失了一般。

“……哼,果然是個半妖。”

何蒿站在兩步開外,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年輕人,“本來想切掉你兩隻手,沒想到骨頭還挺硬。”

他自然沒有用全力,誰會對練氣境用出全力,只是這結果仍然不讓人滿意。

不過既然是半妖,身子骨更強硬也不奇怪。

話音落下,林中響起一聲淒厲的嚎叫。

蘇陸轉過頭去,看到鏡鬼被捆成了一團,全身骨頭都被光芒凝聚的鎖鏈拴住。

又有數十道光刃,將他的手腳肋骨脊柱悉數穿透,深深釘在了地上。

“你算什麼東西!”

太陽穴被劍柄重重砸了一擊,又是一陣劇痛。

蘇陸兩眼發黑,已經聽見骨頭裂開的聲音,臉側鮮血流了出來,溫熱黏膩劃過臉頰。

晚霜早已掉落在地上。

開光境的劍修,完完全全秒殺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脖頸一痛。

何蒿直接攥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拎了起來。

“姓蘇的,黃泉路上要怪就怪你師兄,做事忒狠,毫不給人留面子……”

他湊在她耳邊說道,氣息幾乎噴在後者的臉上,“你年紀輕輕就練氣了,日後本該前途無量,就像他們一樣……”

說著說著越發憤怒,手上猛然用力。

他指間溢位的靈力絲絲滲入體內。

蘇陸頓時渾身疼痛。

那些靈力在她經脈間流竄,很快又消散掉。

陰屬性靈力能夠破壞乃至分解其他屬性的靈力,這一點她在學截靈印時已經領悟到。

蘇陸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

何蒿注意到這一點,沒有鬆開手,只是湊近了些。

他已經用了特殊的手法,足夠制住對方全身靈力,此時自然毫無戒備之心。

更何況蘇陸兩手都已經廢掉。

“我……覺得……”

面前的少女狼狽至極,眼見著已經瀕死,卻用氣聲說了句什麼話。

何蒿實在沒聽明白,只冷冷瞧著她。

蘇陸眼前一直是陣陣發黑,甚至看不太清。

但她再次感受到了溫度,也聽到了一種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蘇陸很輕微地歪過頭。

那是脈搏起躍的節奏。

那是血流汩動的聲音和熱度。

在極度的絕望和痛苦中,她心裡升起了奇怪的感覺。

本能在告訴她,此時尚未到絕境,仍有一搏。

機會。

自己一定還有機會。

但那是什麼呢?

蘇陸的手臂忽然動了。

何蒿不由驚訝。

但他下意識以為,她是想拿什麼法寶,或者有手段逃跑。

先前他一直有所提防,至今也沒有下殺手,就是怕慕容冽給她什麼護身的寶貝,有些寶物是要最後關頭才起效的。

何蒿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小臂,輕鬆將臂骨捏得粉碎。

幾乎是同一時間,蘇陸偏過頭,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何蒿只以為對方想逃跑,絲毫不曾想她竟敢貼上來,錯愕了一瞬間,接著面泛冷笑。

他已經是開光境修為,別說是牙齒,就算是她有本事把晚霜架過來,也傷不到自己分毫。

頸側忽然一陣劇痛。

護體靈力竟是散去了!

何蒿直覺事情不對,方想甩掉她,然而蘇陸整個人都貼了過來。

那條完好的手臂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兩腿如同鎖鏈般纏住他的腰,彷彿黏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她仍然咬著他的脖子,如同鎖死食物的狩獵者,那尖牙彷彿兩根彎曲的針刺扎入了頸動脈。

又長又彎。

——那絕對不是人的牙齒!

意識到這一點,一切為時已晚。

冰涼的液體被持續注入血脈。

何蒿用盡力氣將她扔出去,自己卻也陷入了完完全全的虛弱狀態。

他後退幾步,眼前的世界開始晃動,陰森詭譎的森林裡,一時間黑影重重,模糊朦朧。

手指不斷傳來刺痛感。

他全身的靈力都在潰散,每處要穴附近的靈力都在消融,彷彿被抽乾了一般。

何蒿倒退著摔在地上,開始抽搐起來,那種麻痺感迅速遍及全身,彷彿千萬只蟲蟻在皮下鑽行啃噬。

從修行至今,無數艱難的戰鬥,無數次重傷乃至瀕死,從未有哪一次,讓他感到這般痛苦!

何蒿慘叫起來。

嚎叫淒厲無比,他在地上來回打滾,鼻涕眼淚口水一齊流了出來,很快又變成了血水。

恍惚間,遠處趴在地上的人影,艱難地爬了起來。

何蒿終究不是魔修,不會讓濁氣殘留在傷口處,刺紅瓊露足夠在幾秒鐘內治癒重傷。

蘇陸的手恢復了。

她拎起了晚霜,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剛才被打斷了幾條經脈,如今渾身靈力散亂,蘇陸顫顫巍巍地站著,用晚霜撐著地。

她低頭看著地上打滾的身影,何蒿不停翻動,用手抓撓著臉面,眼珠暴凸,慘叫連連,彷彿完全失去了神智。

蘇陸從未看到一個人如此痛苦的樣子,然而她心裡沒有半點恐懼,只有放鬆。

她知道他會死的。

——體內的某種本能讓她這樣堅信。

何蒿停了下來,倒在地上失去了氣息,全身靈力已經散去。

蘇陸深吸一口氣,提起了晚霜,花了些時間,將何蒿的腦袋切了下來。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不適應,然而事實證明,宰掉剛剛想殺自己的人,心裡竟然只有慶幸。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的排斥和恐懼。

當她琢磨著如何處理屍體時,忽然看到何蒿腰間的錦囊。

蘇陸將東西拽下來,發現正是乾坤袋。

隨便翻了翻,裡面少說有數百塊上品靈石,數百兩金銀,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煉器材料。

這些東西都很值錢,偏偏是何蒿留下的,拿著說不定徒增麻煩。

她剛想把這東西丟回屍體上,又停手了。

蘇陸驟然想起來,有一門法術名為顯往之術,施術者能夠憑藉媒介,看到與媒介相關的發生在過去的事。

舉個例子,有人用一把法寶刀捅死了另一個人。

倘若這法寶儲存完好,落在能夠使用顯往之術的人手中,就會看到捅死人的全過程。

能看到多少完全取決於施術者的境界高低。

如果施術者很菜,可能只會知道這刀捅死了人,至於誰拿著刀和誰死了,兩人的面目恐怕都看不清。

如果施術者很強,不但能看清兩人的面孔,甚至也能還原他們的對話。

當然,還有另一個元素,就是媒介本身。

通常來說法寶是最合適的,其次就是類似於乾坤袋之類的東西。

它們的縫紉鑄造材料並非凡品,因而能承受靈力,不至於在法術中灰飛煙滅。

蘇陸忽然不敢把東西扔在這裡了。

正在猶豫之際,遠處森林裡倏然響起厲聲尖嘯。

一群蜷骨在林中飄蕩而來,一團團漆黑的霧氣迅速逼近。

蘇陸招呼失去鉗制的鏡鬼回來,將錦囊塞進袖子裡,又撿起了何蒿的佩劍,直接逃跑了。

她站在稍遠處,看著魔物們圍住屍體,將他吞得一乾二淨,骨頭渣子都沒剩下,身上的衣物配飾掉在了沼潭裡,漸漸被汙泥吞沒。

在魔物們即將追來之前,蘇陸轉身繼續狂奔。

她現在特別累。

經脈斷裂很難迅速恢復,而且身上的靈力也彷彿被抽空了一大半。

蘇陸跌跌撞撞地在林中逃竄,感知著四面八方的溫度變化,遠遠避開了幾群魔物。

忽然間,餘光裡劃過幾道倒在地上的人影。

蘇陸身形不由一頓。

她沒來得及看前面的路,於是一頭撞在了什麼人的胸口。

對方出現得詭異,身子巍然不動,反倒是她差點向後摔倒,被按住肩膀才站穩。

“小仙君怎麼如此莽撞。”

上方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輕嘆。

蘇陸駭然抬頭。

一身赤金華服的英俊魔修站在面前,笑意盈盈地低頭看過來,一隻手還搭在她的肩上。

周圍依然是黑霧瀰漫的晦暗叢林,有幾個落雁峰弟子倒在地上,體溫尚存,彷彿是昏厥過去。

方圓千米內再無其他的活人氣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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