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北域。
至寒山主峰。
山巔寒風刺骨, 落雪飄飛,水晶宮前的廣場上滿目蒼白,守衛們衣衫單薄, 卻巋然不動。
寬闊華麗的殿堂內,此時安靜得針落可聞。
顏韶抱著手臂倚靠在窗前, 似笑非笑地看著前面跪在地上的下屬。
那人雙膝跪地, 頭顱深埋,屏聲靜氣一動不動,安靜地彷彿死掉了。
“買通琅嬛的修士,潛入大坤山秘境,將之與陷冰山相連, 又控制魔物引她墜入間門, 此事顯然籌備已久。”
顏韶輕笑一聲, “……師兄當真是煞費苦心。”
跪地的那人依然不敢動彈,“屬下犯了大錯。”
顏韶微微垂下視線。
沾染了濁氣的人,不會再敢在飛火仙尊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只巴不得趕緊離開中州。
他微笑著看向伏地戰慄的下屬,“師兄是不是覺得,我那句話的意思是,再等幾個月,你就可以自作主張,把她引去陷冰山?”
顏韶眺望著這熟悉的景象,眼裡仍然看不出情緒。
有些人只是被魔修打傷,濁氣深入經脈肺腑。
玉簡另一邊就是蘇陸所在之處。
另外兩個人的內心已經無法用震撼來形容了。
“?”
他那雙凜冽的冰藍色眼眸裡毫無笑意,視線輕輕從對方身上掃過。
主殿的南側緊鄰峭壁,從此處看出去,至寒山的連綿峰巒滿目蒼白,祭星教的千萬宮闕都隱沒在雪中。
倒也不是震驚他能夠殺了他——
顏韶歪過頭,“上回你提起那位陰靈根,說若得她相助, 妖皇封印可提前破除, 我是怎麼說的來著?”
他轉過頭去。
因此哪還管什麼魔修不魔修,濁氣的修行既然比靈氣簡單這許多,他們恨不得頃刻間飛來北域給魔尊當手下。
跪地的人並未抬頭, 論理說看不到上司的神情動作,此時卻猛地顫唞了起來。
他們的天資悟性都遠超常人。
他的語調像是在自言自語, 彷彿並不需要任何人給出回答。
自始至終,顏韶都從未觸碰過他。
祭星神教建派已久,他本是帶藝投師,拜在前任教主座下,教主輩分高,彼時諸位長老大多是自己的師兄師姐。
顏韶嘆息一聲, “我想起來了, 我當時說, 再等等。”
有些人卻是因為修行進境困難,在接觸濁氣之後,竟能突破原先的境界,數十年乃至數百年的煎熬終於結束。
他稍微挺起身子,苦笑道:“尊上,此次機會千載難逢,屬下……買通的琅嬛修士,多半被濁氣侵染,很難繼續隱瞞,無法長留中州,我還需要在他們叛逃前動手。”
在他的身後,跪地的男人身形一僵,正要抬手說話,整個人倏然灰飛煙滅。
顏韶悠悠地說道,抱起手臂向後一倚,很隨意地靠在了窗前。
更多接觸濁氣的修士,最終還是都或瘋或傻或走火入魔,乃至變成魔物。
顏韶倏地抬起右手,掌心裡出現了一枚青碧的玉簡,他端詳著玉簡上時隱時現的咒文,臉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顏韶:“師兄這解釋等同於沒有,你只在說你為何急著動手,但無論早晚,我從未說過讓你這麼做,全都是你自作主張。”
當然,能被十四星君們招募的正道修士,尤其這種情況的修士,通常也都是大門派裡有頭有臉的角色。
“師兄當年亦曾照拂於我,我就給你個面子,僅讓兩位師侄見到這一幕。”
水晶窗幕之外,天穹黯淡,陰雲密佈,彷彿又是一場狂暴的風雪將至。
被招募的那位琅嬛長老,顯然是已經用了濁氣修行,不可能再長留中州。
跪地的人這才慢慢抬頭。
從進門至此刻,他們都沒感受到上司的靈壓波動,然而一個相當於化神境級別的頂尖高手就這樣被殺了!
他是怎麼做到的?!
因此無論是跪地不起的, 還是垂首站在旁邊的人, 都沒敢作聲。
雖然劍聖的赫赫威名讓飛火仙尊的聲望不顯,但江霓此人並不是個簡單角色,琅嬛修士們也不可能不清楚。
他們威逼利誘籠絡來的正道修士,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因為沾染濁氣,愈演愈烈,最終不得已成為魔修。
此時跪在地上發抖的天機星,便是其中之一。
“啊。”
他說話不緊不慢,語調也輕輕柔柔,聽不出絲毫怒意,然而這句話說出來,跪在地上的男人已經閉了眼。
若是人還在秘境裡,他手中的玉簡就不可能感應到她攜帶的玉簡。
反正顏韶是很明白下屬的意思。
時不時有璀璨流光飛過,穿梭在落雪寒風之中,在白茫茫的世界裡若隱若現。
早年裡祭星教主以雷霆手段統一魔門時,殺過的化神境也不止一個兩個。
然而卻沒有哪位死得如此迅速,如此悄無聲息!
無論是正道修士還是魔修,擁有化神境實力的人,若是道消身隕,其造成的動靜,足夠讓人感到什麼是天崩地裂,什麼是山海傾覆。
——眼下的場景,只能說明他的修為確實更上一層樓,他們恐怕是連仰望都望不到了。
天機星的身軀已化為黑霧,如同融雪般迅速蒸消,濃郁的濁氣在霧裡湧動,然後奔向了前方的人。
顏韶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濁氣沒入體內。
他頭也不回,抬起手猛地在空中一握,掌中已然多了一道虛影,正是死者不斷掙扎的元神。
元神本該有身軀的尺寸,此時卻縮到尺許長短,被他完全扼在手心裡。
顏韶輕飄飄地說道,“師兄走好。”
手中不斷慘叫的元神驟然崩碎,化作無數道飄飛的黑煙。
他攥起的修長五指慢慢鬆開,動作隨性中透著幾分優雅,彷彿只是捏碎了一隻螻蟻。
然後才看向另外兩個等候已久的手下。
其實他們本是他喊來,因有事交待,誰知說著說著,天機星卻發來訊息,說那個陰靈根已經被引入陷冰山。
顏韶當即就讓始作俑者來見自己。
他也沒讓之前兩人退下,就當著他們的面將人宰掉了。
顏韶:“兩位師侄有什麼話說?”
無論輩分高低,十四星君都是祭星教門徒,縱然以前不是,後來也入門掛了名,因此他常常用門中關係稱呼他們。
當然他是他們的上級,因此他可以隨便亂喊,但他們不會真的只把他當做師叔師伯。
右側一身織金華服的男人恭敬地道,“違令妄為者,本該由尊上處置,此舉極為恰當,我和師兄自然無話可說,日後只當嚴加管教門中子弟——”
顏韶本想等他將場面話說完,誰知這人越說越多,如同背稿子一般停都不帶停的。
顏韶打斷道:“能不能說點有用的,巨門星大人?”
這稱呼可了不得。
後者當即半跪下來,“屬下知錯。”
顏韶挑眉,“你又錯了?”
巨門星微微垂首,“上回驚擾那位實屬意外,屬下絕非有意探查其身份。”
顏韶搖頭,“就算你的身份,也並沒什麼錯,我又沒告訴你們,和我傳聲的就是她。”
巨門星:“……”
還能說什麼。
他知道上司不喜歡聽花言巧語,也不喜歡聽解釋。
上一回十四星君齊聚殿中,顏韶曾經拿著玉簡和人閒聊,他們都聽見了另一邊的女聲。
巨門星頭一次見到蘇陸時,只聽她說了一句話,就能大致確定是同一個人。
當然,聲音相仿的人也有許多。
但無論如何,如果顏韶不希望人們知道他與她認識,巨門星自然也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不會特殊對待。
所以將她和其他人一同丟進了廢棄的秘境,然後謹慎起見,他甩了一個幻身去找她,以防她真的出事。
後面蘇陸險些被何蒿宰掉,卻奇蹟般反殺,藏在遠處的觀眾也用不著出手了。
當他們第二次對話時,巨門星已經能確定,蘇陸不知道顏韶的身份。
否則她不至於在自己面前如此緊張,還猜測自己是因為慕容冽的面子才向她道歉。
所以事情已然明瞭。
巨門星很清楚自己的上級什麼人,顏韶若是願意和某個人多說幾句,只能因為是看她順眼,而非是什麼見鬼的陰靈根。
如果只看中了靈根,找個機會把人綁來北域就完事了。
他絕不會委屈自己,更不會和看不上的人多說一句話,無論這個人如何特殊如何重要。
顏韶瞥了他一眼,“師侄又開始琢磨我的心思了,整日裡想這些有什麼趣兒?”
巨門星頓時渾身冰冷,面上卻只能苦笑:“大約是習慣,如今也改不了了。”
顏韶無聊地轉過頭,“要不你也來猜猜我在想什麼,太陰星大人?”
左側的銀髮男人垂首道:“那尊上能不能別這麼喊我,我瘮得慌。”
顏韶聳肩,“你說對了我就答應你。”
太陰星默然片刻,“他策反的那幾位都已經來了,我方才見了他們,他們諸事不知。”
他說的就是剛剛身死的天機星,先前籠絡了一些琅嬛修士做內應,才得以完成這一系列計劃。
在大坤山秘境深處做了一個間門,直通中州境內的陷冰山,還得瞞住仙盟的重重審查,且控制魔物將人驅趕到指定地點,引動法陣。
這事說來容易,但其中麻煩之處多了。
且絕非一兩個人能在短期間完成的,其中消耗的人力財力必然巨大,還要卡著看守換班防禦疏漏的間隙,只換來讓一個築基境靠近妖皇的封印之處。
顏韶意味不明地重複道:“諸事不知?”
太陰星垂首道:“是,他們知道自己在為神教做事,但每個人都只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卻不知道整個計劃。”
天機星不曾告訴他們關於陰靈根的事,這些人縱然互相通氣,也未必能精確猜到他的計劃。
他們可能會猜到祭星教這邊想要破壞妖皇封印,但具體怎麼做就不清楚了。
畢竟最終控制魔物行動的,還是天機星本人的靈幻身。
巨門星低聲道:“他們正在外面候著。”
當然,是他負責教內的人事調動,尤其是安排這些外來的中途轉行的修士,即使天機星再如何不樂意,也要先將這些人交到他手上。
所以外面那幾位琅嬛修士其實是在等他出去。
顏韶自然不會見他們。
大多數魔修都沒有資格見他,縱然是琅嬛那邊的長老來了,也未必能例外。
“天機星不曾告訴他們整個計劃,本就是不欲讓人知曉。”
太陰星繼續道:“尊上先前並未明確表示意思,他就費盡心思將那位送進了陷冰山,多半想要藉此機會試探。”
正道修士也好,魔修也罷,能夠攀登頂峰者,或許性格各異,卻絕不會是醉心權勢之人,他們根本不在乎。
顏韶也並不例外。
他成為新任教主是眾望所歸,但整個北域的一應事務,多是被放權給十四星君,他自己只裁決其中一部分事務。
更多事他連管都不管,任由下屬們做決定,他還樂得清閒。
顏韶本來並非神教中人,是半途加入的不說,中間還潛修數百年,其實許多人都和他不熟。
見他這般行事風格,像是天機星這樣的人物,自然有了別的盤算。
以顏韶的本事,任何人都不敢背叛他,也不敢違揹他的意願。
但此次他並沒有直接發話,天機星在蘇陸這件事上,並不算違逆上司,而是自作主張罷了。
“……他想試試尊上會不會對此也不在意,若是仍舊無所謂,他以後就會越發放縱。”
太陰星沉聲道。
其實也不奇怪。
因為上一任教主在時,就成日裡閉關修煉,幾乎不太管事,教中大事都是長老們做決定,當然若是教主發話,他們肯定也不敢違抗。
只是教主很少發話罷了。
顏韶雖說統一了魔門的三宗六道,但那也只是他挑翻了各門各派,以絕對的力量迫使他們臣服。
他從未表現出想要認真管理北域的意思,對各種陰謀詭計更是興趣不大。
然後天機星就這樣翻車了。
別人或許會無法理解,但太陰星是完全明白的。
除了他和巨門星之外,別人都不知道,顏韶和那個陰靈根本來就認識。
顏韶聽罷不置可否,轉頭看向了仍然跪在地上的巨門星,“師侄不妨也站起來猜猜?”
巨門星這才慢慢起身,腰間的玲瓏環佩寂寂無聲,“小師兄方才已經說了一個,屬下可以補充第二個。”
顏韶卻是側過頭去,“算了,我不想聽了,你們出去吧,小師侄去一趟陷冰山,讓那位孫長老停手。”
說完就將他們轟出去了。
巨門星和太陰星站在殿外面面相覷。
一旁的守衛們恭敬行禮,殿前的廣場上風雪瀰漫,還立著幾道陌生的身影。
巨門星搖了搖頭,這才調整狀態,掛上完美無缺的微笑,走至那幾個叛逃來的琅嬛修士面前。
統共四個人,如今入了北域,在祭星教的地盤上,他們早已褪去了琅嬛的衣裝,悉數穿著常服。
一個元嬰境一個金丹境兩個開光境。
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修為。
為首的那位在琅嬛資歷極深,還是嶷山一脈的長老,才有了提前接觸秘境的資格。
他帶著三個徒弟一起投了祭星教,原因自然是他們都接觸了濁氣,為了修為更進一步,突破關隘。
此時四人正在行禮,巨門星笑著伸手,“王師兄何必如此客氣,以後你我一同共事,還需王師兄多多指點。”
王長老哪裡敢當,連忙搖頭,“君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前方巍峨的水晶宮,“天機星大人仍在與尊上議事?”
巨門星微笑著搖頭,“他擅自行事受罰了。”
王長老大驚失色。
哪怕並不清楚受了什麼懲罰,但也知道對方說的應該就是自己辦的事,“屬下原本以為這是——”
“此事並非尊上的意思。”
巨門星看了他一眼,“間門就是王師兄的手筆吧。”
其實魔門和正道修士並不好算輩分,他只是看在對方年紀的份上尊稱一句師兄。
王長老心裡也清楚,故此絲毫不敢僥倖,“秘境內的間門是屬下佈置的。”
他解釋說,琅嬛內部亦有分工,負責值守陷冰山的與他們乃是兩批人。
陷冰山那邊還有一位孫長老,對應陣是她佈置的,她和她的幾個弟子都被天機星策反了,因為他們都在山裡,不太和外面接觸,反倒不怕暴露,因此還沒走。
王長老接著說了一串人名。
旁邊的太陰星眼神微動,問他們的修為境界,王長老一一作答,又說孫長老幾年前才突破了元嬰境。
“這些人都負責守衛陷冰山?”
“是,而且他們守衛山底,距離寒陰獄並不遠。”
“既然陷冰山已經換了一批人值守,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吧?”
王長老輕輕點頭,“多數人不知道,此乃掌教……此乃飛火仙尊命令。”
巨門星當然不在意那點口誤,“他怎麼保證他們沒人知道?”
“一來沒人敢接近封印,寒陰獄的陰氣極重,二來,飛火仙尊親手設下了迷精密咒,凡是密咒範圍內的人,都不會認為那是妖皇。”
至於王長老本人怎麼知道的,那當然是飛火仙尊直接告訴他們的,也就是那些年輕弟子不清楚罷了。
巨門星微笑起來,“王師兄和幾位師侄遠道而來,不妨先去休息吧。”
他一邊說一邊招呼手下帶他們離開,看著這群人的背影消失在落雪中,臉上的神情才變得微妙起來。
巨門星看向旁邊的師兄,“妖皇的封印要撐不住了。”
太陰星微微頷首,“飛火仙尊撤去了寒陰獄外圍的禁制,還特意放鬆了管轄。”
“孫長老和徒弟們一直守在山裡,卻能被濁氣侵染,咱們放了多少魔物過去,你我心裡都有數。”
孫長老幾年前才突破元嬰境,這種人往往不會主動接觸濁氣,更大機率是不小心染上的。
所處的環境裡,必然濁氣濃郁,有極多的高等魔物,才能讓一個元嬰境高手陷落。
旁人不知道,魔修們自然清楚,陷冰山原本應該有多少魔物,畢竟那都是他們操控的。
“他們迫不得已使了濁氣,壓制妖皇的力量。”
琅嬛掌教怕是下了命令,主動往陷冰山裡傾瀉濁氣。
——正道修士不能控制魔物,將魔物放入某個地方還是做得到的。
秘境裡那些魔物就都在他們掌控之下。
“封印還殘存幾分力量,妖皇仍然還會受到濁氣影響,此舉對於正道修士而言,雖是荒謬,倒也有用。”
當然只是拖延罷了。
“那我就要動身去一趟中州了。”
巨門星也明白方才顏韶說那句話的意思了。
天機星的計劃裡,孫長老肯定是後手,否則無法保證蘇陸進了陷冰山就能去接觸封印。
此事是由天機星一手安排計劃,不曾告知旁人,所以巨門星本來不清楚孫長老是誰,問了王長老才明白。
但顏韶殺了天機星,恐怕順便將其記憶悉數看了個遍。
自己能想到的事,他肯定都想到了。
“天機星所作所為,飛火仙尊怕是已經悉數知曉,但他或許不想再管這爛攤子,也就聽之任之。”
太陰星沉吟道,“迷精密咒乃是琅嬛秘法之一,可以輕易控制心智思想,最為精妙之處,便是它不會讓人察覺異常。”
“師姐也說過這法術,它並非植入某種念頭,而是能引人思緒,讓人自行找補緣由,以達成施術者想要的目的,對吧?”
“不錯,而且施咒者可以控制——影響什麼人,不影響什麼人。”
“換句話說,若是認定妖皇在那裡的人,就不會被影響,若是自己沒有答案,那就會被控制。”
“嗯,飛火仙尊多半還希望我們的人進去折騰一番,若是讓這樣的人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可不行。”
兩人又對視一眼。
巨門星感嘆道:“其實江霓沒必要多此一舉,即使沒有這法術,那些年紀小的琅嬛修士未必能想到自己身在何方。”
冰山?
陰屬性相關的封印?
符合這兩點的地方多了去了。
而且中原境內被封印的妖族也很多,但凡是火木屬性的,都得找些極寒極陰之處,這本是常識。
被封印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門,但最常見的便是要經常取血取骨,讓他們活著方可以再生,尤其是那些血脈特殊的妖族,若是殺了未必能找到第二個。
或是拿來為法陣提供靈力的也不在少數。
這些事算不上遍地都是,卻也不是特別罕見,稍微有些閱歷的修士都能知道。
琅嬛派去陷冰山的也不可能是初出茅廬的小孩,少說也得是開光境乃至金丹境,畢竟那裡的人面瘤都滿地跑了。
“由此可見,施展這種等級的禁咒,對飛火仙尊來說……極為簡單。”
若是彈指間能完成的,他也就是加上一道保險罷了。
“所以她大抵是不知道的?”
“天機星又沒告訴她。”
兩人沉默一瞬。
“倘若只以為自己是誤入,將他當成尋常的妖族,倒是可能會生出惻隱之心?”
巨門星思索片刻,“……難說,此人並非全然的純善之輩,未必會不顧一切去救人,除非只是順手為之,但以她的修為,冒然去動那個封印,恐怕還是會受傷的。”
“飛火仙尊大約也能料到這些,反正他只需要對一切視而不見罷了。”
無論成與不成,他都不需要付出什麼。
太陰星冷哼一聲,“怪不得當年師尊曾說讓我們小心此人,世人眼中只看得見劍聖,殊不知就算他比不過他的師兄,也絕非尋常角色。”
“罷了,還不如反過來想想,劍聖的師弟,又能是什麼簡單人物?”
“所以。”
太陰星看了他一眼,“你方才在尊上面前,那所謂的第二條,是指的什麼?”
巨門星默然片刻,“…………尊上並不希望那個陰靈根與妖皇見面。”
他其實大概能想到天機星的心思。
顏韶並不是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給出命令後,他也只會注重結果,甚至有些人將事情搞砸了也沒關係。
但那本質上是因為他不在意。
如果這回,他不認識蘇陸,那天機星自作主張安排這個計劃,顏韶多半也不當回事。
可惜,某些人時運不濟。
巨門星心知肚明,十四星君當中,太陰星知道蘇陸和尊上認識,太陰星也見過她一面,可能對其身份也明白幾分。
但唯有自己,見過她使用妖族血脈力量的樣子。
半妖被稱作半妖而非半人,正是因為他們血脈覺醒之後,終究會變得更像是妖族。
若是那些一輩子都以為自己是人的半妖,確實和人沒什麼區別。
但一個已然能使用妖族血脈力量的半妖?
這種半妖只會越來越像妖族。
顏韶顯然不止希望她解除封印,大概也希望她加入祭星教,或者說至少拉入己方陣營。
然而,如今她和顏韶的交情尚且不深,天機星就急急忙忙將她弄進了陷冰山。
“……當年妖皇尚未被封印時,其餘的妖王及一眾大妖,多數都對妖皇崇拜至極,如痴如狂,奉若神明。”
現在,把一個快變成妖族的人送到妖皇面前?
認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