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

對方的搜魂法術尚未完全展開, 蘇陸已經驚醒了。

在被迷惑之後,她陷入了一種非常古怪恍惚的狀態,好像自己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存留人性,一半僅有獸性。

大約是因為妖族血脈完全萌發了, 最終是後者佔了上風。

在僅剩本能的前提下——

一個人去摸一條蛇會發生什麼?

蘇陸什麼都沒想, 也無法去想,完全是下意識地張嘴咬了他。

稍稍遲了一秒,她的詛咒正好也被觸發了。

因為那人摸了她,面板相觸。

若說咬人的時候,她還在渾渾噩噩的狀態, 接下來她整個人陷入痛苦煎熬中, 就清醒得不能再醒了。

那時她尚未將毒液完全注射進去,所以不想立刻撤走。

原本可能還有,但在看到他的時候,這些情緒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這種形象本該讓人生出距離感,覺得難以接近。

她甚至覺得他是有苦衷的。

緊接著,她就覺得對方整個人的氣質有所變化,身上散發出的親切感淡了許多。

只是她很難對這個人產生惡感。

尹家那邊給出的關於詛咒的說辭,和戮情咒基本不太沾邊,這人卻直接提到這三個字?

尹家認為她中了另一種詛咒, 但林家的人卻知道真相?

那人身材高挑,生得英挺俊秀,氣質有些倨傲,又穿了一身白袍,如同畫卷中走出的人物。

對方正踢在刀背上,她及時卸去了衝擊而來的靈力,仍有一部分殘留也將右手震得發麻,虎口直接裂開。

縱然那神情只是一閃而過,蘇陸仍然注意到了。

也不知道若是遇到同樣金丹境的修士,他的本事有沒有那麼容易施展。

慶幸的是,縱然沒有惡意,她仍然可以向著對方舉刀。

有些丹藥能同時對多種毒素起效,不過未必能夠徹底消除毒素,可能只是用來緩解痛苦或是抑制毒素揮發。

蘇陸來不及思考更多的,因為詛咒已經被觸發,她一震手中長刀,顧不得兩人的實力差距,直接撲了上去。

而且他重創了那三個人,又將她打傷,大概還想殺了她,蘇陸心裡也無法對他生出憎恨厭惡之情。

蘇陸這才得以看清楚敵人的模樣。

“!”

偏偏她卻覺得對方很親切,只想多看他幾眼,多和他說幾句話,並且發自內心覺得他應當也會喜歡自己。

蘇陸被迫倒飛出去數丈之遠,在砸到巖壁上之前才停下來,伸手抹去唇邊溢位的血跡。

他的動作比她要快不少,輕鬆招架住來勢洶洶的冷刃,另一手捏了一顆光澤瑩潤的丹藥送進口中。

白衣青年的神情依然淡定自若,眉宇間卻隱隱多了一抹憂慮。

那人話未說完就吸了口氣, 顯然毒入骨血帶來的痛苦已經開始蔓延。

蘇陸亦有些震驚地看著對方,再想想之前的遭遇,覺得魅修們果然也有兩把刷子。

他手腕一震, 靈力爆衝而出, 強行將嵌入腕骨的毒牙逼退出去, 然後抬腿一腳就要將她踹飛。

而且那一層美好的罩子彷彿也被打破,蘇陸已經可以將各種糟糕的詞堆到他身上了。

此人至少是金丹境, 就算是魅修, 境界在那擺著, 蘇陸哪敢硬吃他的一招,連忙掣出晚霜刀刃一橫。

蘇陸也猛地睜大眼睛。

這些念頭影響著她,但也不至於讓她完全失智,她倒也還記得對方是敵人。

“——滾開!”

最後她倒是做到了,卻也被對方打傷,頜骨可能都被震裂了。

不過從靈力來看,他比何蒿強得多,至少是金丹境。

那團幽綠的鬼火已然散開,化作千絲萬縷的熒光,懸浮在昏暗的洞穴內。

大概是解毒用的。

“你?!”

雖然也砍不到人就是了。

林家派來的殺手,經驗比何蒿豐富許多,哪怕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也在震驚的同時出招。

白衣青年一手按著手腕,又在小臂要穴上點了兩下,身影一閃,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短匕。

當然, 若是不能趕快遏制詛咒發作,很快她又會漸漸失智了。

伸長的大前牙扎入對方的手腕,全身靈力奔騰湧動起來。

那人震驚地看著她, 甚至無法再維持原有的魅術,“你身上的戮情咒——”

畢竟是為了應對發病,她對著師兄們都不知道砍過多少回。

——這傢伙的魅術顯然撐不住了。

之前師兄們說過,魅修們不會隨意動怒,因為他們的情緒若是不穩定,其功法威力會大減。

除了憤怒之外,別的情緒當然也是一樣的。

譬如說恐懼。

“你怕了對吧?”

蘇陸歪了歪頭,“害怕你的藥解不了我的毒?你有這想法很正常,畢竟我,我娘及其祖輩皆混合了不同種類的毒蛇血脈,每個人都不一樣,傳到我這一代,誰知道是什麼毒?”

她並不清楚她們究竟是不是這樣。

但既然愁雲澗的蛇窟之中,遍佈著不同種族的蛇妖,而且她自己身上又呈現出不同蛇類的特性,事實應當也是如此了。

“而且我還毒死過比我高兩個境界的人——”

蘇陸一邊說一邊灌注靈力入刀身,消解了對方匕首內傳來的勁力。

兩人近在咫尺,白衣青年面露笑容,蘇陸能看到他臉上每個細微的變化。

“你以為我會信嗎?”

他淡淡地說著,聲音溫柔悅耳,神情似乎並無憂慮。

蘇陸挑眉,“你至少是金丹境魅修,還不能分辨我是不是在說謊麼?”

那人臉上仍然掛著微笑,眼神卻是暗沉下來,“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他手腕一轉,匕首上挑,硬生生格開了長刀,那半尺短刃橫空掠過,劃出一道鬼魅似的淺淡綠光。

蘇陸向後一避,他變招極快,短匕在指間飛舞旋轉,刀尖已經指向胸口要穴,又隱隱封鎖著另外兩個方向。

她心裡下意識生出一種怪異感覺,好像無論向哪裡閃避,都會被對方擊中。

因為這種想法,動作不由稍稍一緩。

然而只這片刻的猶豫,匕首已經襲至面前,如同飛蝶穿花一般,從晚霜的刀刃旁掠過。

強勁的靈力凝聚在刀尖。

她甚至看到刀身周邊扭曲的氣流,以及旋動著匯聚的綠光。

蘇陸抬起左手握住了匕首。

整個手掌已化作堅硬猙獰的利爪,與刀背相撞時發出鏗鏘交錯聲!

一股兇悍的靈力隨即撞入手心之中。

若是尋常築基境修士,此時必然已被震斷經脈,然而她能消去侵入體內的靈力,因此硬是接下了這一擊。

當然還沒有結束。

雖然對方在這種領域的戰鬥水平遠遜於同境界劍修,花招也沒那麼多,但畢竟是金丹境修士。

下一股澎湃靈力洶湧而來,沿著左手衝上整條胳膊。

她的左臂衣袖鼓脹飛揚,接著寸寸碎裂,露出肌理流暢的纖瘦手臂,雪白的面板上爆出數十道傷口。

那些長短不一傷口中,鮮血噴射而出。

兩人這才分開。

蘇陸受的傷並不算重,或者說她面對過太多比這糟糕的情況,因此很淡定。

蘇陸:“你是不是想一下廢掉我的胳膊?但是你看——”

她將晚霜丟給左手,挽了個刀花,刀刃上溢位森森冷氣,“雖然受了點傷,但幾乎沒什麼影響。”

她笑眯眯地看向那人,“是不是覺得事情本不該如此?那是肯定的,因為你中毒了嘛。”

當然本質上是因為陰靈力能消去其他屬性的靈力。

那人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他投來一種複雜莫測的眼神,“你的詛咒是怎麼回事?”

剛剛這幾下消耗靈力又快又多,蘇陸的病症已經在消退階段,已經可以撐著和他多說幾句了。

她將晚霜支在地上,“就是這麼回事。”

白衣青年的眼神陰晴不定。

蘇陸知道自己的詛咒和戮情咒不能說百分百吻合。

有一些細節仍然不能確定,所以她不太想直接照著戮情咒解法去做。

然而這人彷彿確定她中了戮情咒,因此看到她的狀況,才會覺得奇怪。

尤其是他最初對此的反應。

他好像覺得她不該會在那種情況下發病!

如果他是姓林的,那會不會給她施咒的,乾脆就是林家的某個人?

北域。

以至寒山主峰為中心,祭星神教的總壇,就坐落在這遠離塵世的冰山之中。

越是大權在握的高層人物,其居所越是接近主峰。

四周的支脈則被次一級的教徒們佔據。

這些人的實力多數在金丹元嬰之間,許多都是十四星君的手下乃至心腹,在教內也頗有些身份。

尹家初來乍到,又失去了老族長及數位長老,如今雖說還有幾位金丹境,但整體實力也大不如前。

此時,他們已經搬進了新的住處,還被打亂分到了不同的上司手下。

七殺星讓他們進入魔域,又從魔域裡將他們帶出來,直接抵達了北域。

尹家子弟幾乎都沒觸碰過濁氣,進出魔域無異於酷刑。

只是他們知道,既然已經投了祭星教,日後早晚要用濁氣修煉,因此並無牴觸。

饒是如此,仍有好幾位都折損在魔域中,或是發瘋,或是變成魔物。

七殺星對此毫無反應,在魔修眼裡,這本是司空見慣之事,她自己亦有手下因此身亡亦或是變成魔物。

尹家的人雖然畏懼,卻也並不曾多言。

一來害怕七殺星心情不好順手將自己宰了,沒人敢在她面前抱怨。

二來若非如此,他們已經都被林瑚殺了,如今死幾個人,總比全都沒了要好。

大家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等到進了北域之後,七殺星直接將他們交給手下,不再過問後面的事。

過了數日,尹家的人安頓完畢,也都開始接觸教內的事物,煉丹的煉器的做法陣的,被分到各個崗位的都在兢兢業業幹活。

尹朔成了新上任的尹家族長,她本是上任族長的孫女之一,也是結丹多年在揚州頗有分量的高手。

尹家投了祭星教後,一切皆聽從教中調遣,族權的威力自然不比從前,所謂的族長更多隻是掛個名頭。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找到七殺星的心腹手下,提出要去一趟青州,將自家落在慕容冽手下的人質帶回來。

“那人是我的兄長尹肜,他想要將——那位陰靈根帶回家,然後一同帶到北域。”

七殺星的心腹手下聞言一愣,聽見陰靈根時眼神古怪,卻也不攔著她。

“你自家的事務與我們無關,但凡不做出違背教規之事,想做什麼都行。”

其餘的尹家人倒是想阻攔她。

“萬一慕容冽又提出什麼要求呢?”

“事已至此,我與他實話實說又如何?”

尹朔疲憊地道,“總不能讓他一直抓著大哥——”

大家都認為下任族長乃是他們兄妹中的一個,尹肜佔了個長的便宜,尹朔的境界卻是高些,所以族內也隱隱分了兩派,長老們各有支援的物件。

當然他們兄妹的關係並不算極差,就算一人上位,另一人也不會再如何。

只是,林瑚在簇雲湖上,將尹肜的手下殺得七七八八,如今族內的高手大多是支援尹朔的。

“而且,我們何必再與慕容冽交惡?”

尹肜曾經不將慕容冽放在眼中,落到現在這種下場,尹朔倒也有幾分慶幸,若是他沒被慕容冽抓走,說不定那天就被林瑚殺了。

“至於我那位小侄女。”

尹朔默然片刻,“我聽聞了她的事蹟,此人絕非池中之物,我並不想再拿長輩的名頭去壓她,只當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人罷了。”

哪怕是當陌生人,也比當仇人要好吧。

其餘的長老倒想反駁,但如今他們也不再有從前的底氣。

更何況先前魔尊親自說了別再碰她。

“再說。”

尹朔又道,“仙劍還在我兄長手裡,就算不能帶回他,那劍也得帶回來,這可是族中寶物。”

這下大家都不說話了。

於是尹朔就動身了。

剩下的人反映各異,有人提心吊膽,有人摸索著用濁氣修煉,有人正在努力適應新環境,使盡本事給神教做事。

還沒過多久,有兩位就分別得到了命令,說教主召見他們。

那兩人驚愕萬分。

他們是新族長的堂妹和堂弟,也是老族長直系孫輩,也知道許多族內事務。

不過,他們尹家這點破事,有什麼值得尊上親自過問的?

兩人這麼想著,又下意識回憶起那天七殺星所說的話,心裡早就出現了千萬種猜測,只是面上不敢表現出來。

前來傳訊的是太陰星的手下,那人板著臉冷漠地說完了命令,就站在一邊等著。

兩個尹家修士趕忙放下手邊的活計,在同僚們羨慕嫉妒恨的視線裡,跟著那人一起去了。

其餘的同僚們看著倆人的背影,有人不由泛起嘀咕。

自從教主出關之後,外來加入神教的修士越來越多,這也不奇怪,但彷彿還從未有新人能得到尊上的召見。

更何況這兩個姓尹的實力平平,怎麼看都沒有特殊之處。

窗外寒風呼嘯而過,飛雪紛紛揚揚,書房內一片安靜,黑髮藍眼的青年倚在長案後,若有所思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

室內暖意燻蒸,兩個尹家修士卻是遍體生寒,瑟瑟發抖。

他們剛剛被施了搜魂法術,腦內所有記憶悉數呈現出來,就如同被開啟的書冊般明晰。

“熔心之咒啊。”

顏韶意味深長地道,“子時和辰時?日夜痛苦煎熬?她中的是這種惡咒?”

那兩人依然匍匐在地,不敢多問一句。

他們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幻身還是本體,但那對他們來說也沒差別。

朦朧中,他們又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極輕的感嘆。

“……確實……有點像,只是她更……可……些。”

輕得像是錯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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