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會海峰廢墟之上。

許多人已經放下了手裡的冰晶, 轉身看向西邊。

天空中黑雲沉沉,電蛇千道,輝煌的劫雷呼嘯斬落, 宛如蒼天降下的神罰。

這邊隔著大半個武神山,人們仍然能看到那遙遠的雷光, 從天際疾馳而下, 撞入了天仞峰之中。

“……他怎麼忽然就要渡劫了?”

有反應慢的尚未明白過來,不由茫然地開口道。

“傻瓜,你沒瞧出來嗎,那獻祭法陣,能夠以元神魂魄當祭品換取好處, 他也如法炮製, 將那幾個長老還有後來這一群人悉數作了祭品……”

“換來了修為?”

那人震驚地道, “他原本就是化神境,這一下子竟引動雷劫……”

他們倆對視一眼,崔槬表示自己要去接應師父,無論慕容冽渡劫結束後狀態如何。

廢墟上濁氣瀰漫,空中迴盪著滔滔水聲。

顏韶輕聲說道,“當然也是令師妹明察秋毫,事先拼湊出真相,否則慕容兄也不會早早來找我。”

蕭天煬扭頭看向顏韶,“否則此事未必進行得如此順利。”

蕭天煬輕嘆一聲,“我想見一見那個接受魂晶獻祭和七絕祭生陣供奉的……東西?你曾說過它並非神靈,我這麼喊應當沒有褻瀆它吧?”

冀州各處的修士觀看著這一幕, 也同時發生了無數相似的對話。

師兄弟倆都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聽說那其實沒什麼講究, 元嬰境以後進境,都是看元神強度,若是到了那再無可煉化的程度,僅憑心意就可以引動天雷來渡劫了。”

冰晶裡面的畫面混亂不堪,雷聲轟鳴,慘叫此起彼伏。

黑霧消散之後,除了祭星教的人之外,也只剩下了師兄弟兩人。

蕭天煬也是心情複雜, 和師弟對視一眼, 同時理解了師妹。

而且師父今夜特意發訊息,讓他們倆離得遠些別去湊熱鬧,恐怕也不止是因為他要渡劫。

換成他們遇到這種事,想要的也不是安慰勸解,而是更想發洩一通,讓仇人償命。

這顯然是不再管他們的意思。

“仙君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像是鄒星煌這種熟悉魔域的高手,方才早早就隨波逐流進去了,顯然是覺得能在裡面找機會出去,比在外面硬抗魔尊容易得多。

他覺得穹冥仙尊不會阻攔報仇,殺掉那幾個罪魁禍首肯定沒問題,後面這一系列事情就不好說了。

“……當年師父好像是這麼個意思, 我也不太明白。”

熾亮的蒼白雷光當即炸開,磅礴的勁氣宛如海潮般卷出,他腳下的山體瞬間被擊穿。

崔槬眼神一動,“教主是說,你原本想晚一個月動手麼?”

他微微一笑,“令師那邊再過一陣子就結束了,兩位自便吧。”

蕭天煬自然沒意見,他只是喊住了前方的祭星教教主,“仙尊,在下有一事相求。”

慕容冽硬接了劫雷,反手一甩,又將那在體內衝撞的狂暴靈力揮出。

然而如今仍留在此處的人,卻都有各種不想進魔域的理由。

“元嬰境九重和化神境一重的區別主要是元神煉化,化神境九重到渡劫境一重呢?”

峰內的修士們大多數都跑路了,只在遠處望著倒塌的高峰,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此刻,諸位星君長老們無言地注視著這年輕人,似乎在猜度他的想法,又或是單純覺得他膽子很大。

一道巨大的裂縫浮現出來,然後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

之前她一直沒把話挑明, 顯然是大致猜到了這種發展, 而這種事若是沒有確鑿證據,就不適合直接說出來。

“若是妖皇再晚些出來,我或許也會晚點動手。”

顏韶隨口道,“不過終究是世事難料。”

——轟!

顏韶淡定地道,“但二者不完全是一回事。”

顏韶並不在意他們怎麼想的,只隨意揮了揮手,鋪天蓋地的黑霧再次湧來,輕而易舉地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地面綻開無數裂口,山岩坍塌,花樹陷落,屋舍樓閣相繼傾倒,煙塵漫天瀰漫,雪霧滾滾騰飛。

此話一出,會海峰廢墟上,其餘的正道修士卻是緊張起來。

“……仙尊是特意將凌千山引走的?”

空中時不時劃過一道道彩色流光。

“啊?啥意思, 就在心裡說‘老子要渡劫’, 那劫雷就來了?”

顏韶不置可否,“仙君請說。”

“我若是晚一個月出手,等到令師來時,令師祖的殘魂恐怕已化作護山靈。”

“那就接受天賜之體獻祭的那個。”

“嗯。”

顏韶轉過頭看向十四星君們的佇列,“我還有事,小師妹帶蕭仙君去一趟吧?”

一身漆黑甲冑的七殺星無聲出列,側過頭遠遠“看”了過來。

她臉上仍然毫無表情,“蕭仙君請。”

蕭天煬的目光在對方的下半張臉間掃過,“……勞煩君上。”

那東西顯然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見的,多半位於魔域的某個隱秘之處。

他凌空邁步上前,走至七殺星的身側,又保持了一臂距離,兩人一同進入了橫空綻開的裂隙裡。

顏韶沒再關注他們,只是漫不經心地向東邊瞧了一眼,接著就消失在原處。

魔修們的身影也很快撤去。

崔槬已經飛向了萬劍宗山府。

很快,東方那一道長長的沿岸淺灘上,被海水反覆沖刷的沙石間,浮現出一道道渾身浴水的身影。

海水不斷蔓延又褪去,偶爾掀來一個巨浪,那些人影皆巋然不動。

岸邊的蝦蟹們迅速四散開來,許多在恐懼的驅使下,顫唞著鑽入了泥沙裡。

此時有人靠近了岸邊。

其餘的妖族皆跟隨其身後,卻又保持了一點距離。

為首的身影完全出水的那一刻,無數透明的觸鬚迅速收攏,化作了纖長筆直的雙腿。

那銀白的髮絲披散著,赤|裸的身軀完全展現在夜色之下,面板薄而透亮,沐浴著月光時,幾乎能看到內部的骨骼血肉。

以及胸腹腔內極為簡單的臟器構造。

一眾妖族紛紛出水,卻都只佇立在他身後。

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呼喚道:“王上……”

“走了。”

最前面的妖王淡淡地道,面上又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這濁氣真是令人作嘔。”

遂罵了兩句,“罷了,她沒事就好,原想接她去休養的。”

妖王揮了揮手。

周圍的海妖們不斷後退,騰出了一大片空地。

妖王隨手撿起幾片貝殼,“雖說我不太擅長卜算一道,但此時離得近些,說不定也能用。”

崔槬走在天仞峰的廢墟里。

腳下的地面溝壑遍佈,四分五裂的地面上滾落著無數碎石,空中瀰漫著煙塵,以及嗆人的焦糊氣息。

慕容冽承受了劫雷的力量,連帶著整個山峰也傾塌破碎,曾經華美宏偉的建築,如今也僅剩一地斷壁殘垣。

方圓數十里都不再有其他活人的氣息,因此他找到了師父。

後者正坐在一根斷裂的石柱上,頭髮凌亂,袒露著肌理強健的上身,深深淺淺的傷痕縱橫交錯。

慕容冽一手撐著腦袋,粗重地喘熄著,靈壓微弱又紊亂。

崔槬鬆了口氣。

作為剛剛完成渡劫的人來說,這狀態已經算得上是很好了。

“師尊。”

他走了過去,“我們先離開這裡?”

慕容冽微微搖頭,抬手指了一個方向,聲音低啞地道:“去那邊看看黯骨在不在。”

崔槬抬起頭,發現那邊是一堆破磚爛瓦的廢墟,從造型來看,倒是有些像遠遠窺見一眼的靜心宮。

青州。

仙龍頂。

水榭亭臺間,晚風拂過,岸邊垂柳依依,夜霧稀薄,簷下的宮燈煥發出暖暈,照耀著翠竹湖石。

“所以……”

一身白衣的英俊青年靠在欄杆上,含笑望著過道里走近的人。

“咱們那位小師叔也算苦盡甘來了。”

來人同樣是一身白衣服,只是神情淡漠,周身氣質清冷。

“早該如此了。”

他淡淡道,“若非他當年脆弱無斷,如今的修為至少也該比我強些。”

“嗯。”

流雲仙尊依然坐在亭中,聞言看向自己的師弟,“你們倆的天賦應當是差不多的,我記得你倆年歲也相近?”

清霄仙尊懶得開口回答,只點了點頭。

“他也並非是脆弱……”

流雲仙尊沉吟道,“他拜師時年齡小,大約也是將沐前輩也視為母親了,我們真是無法體會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取出玉簡掃了一眼,“許多人都會不會將他們幾個除名呢?”

清霄仙尊輕輕一哂,“師兄何曾在乎。”

“我不在乎,而且接下來,恐怕也沒有誰有閒心去關注這些了。”

流雲仙尊淡淡道,“冀州只是開端罷了。”

清霄仙尊眼神一沉,“他要如何?”

“顏韶這個人。”

流雲仙尊若有所思地道,“看似隨心所欲,其實也是很有數的,他若想飛昇,要麼將黑星毀去,要麼就與其合為一體。”

他說著又搖搖頭,“那傢伙恐怕不會做這種事。”

皦日天宮。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一片安靜,紅髮男人靠在座位上,看視線似乎已經神遊天外,偏偏表情又十分專注。

妖王們的神念投影立在下方,大家也都心思各異。

片刻後,那雙流金耀光的眼眸一轉,從諸多幻象上掃過。

“都走吧。”

妖皇聲音低沉地道。

妖王們不敢或者不想多問,紛紛散去。

僅剩下霍衢立在殿中,幻象也是若隱若現,眼見著維持不了多久。

“……敢問陛下,她現在如何?”

黎微微闔眼,“沒什麼大事。”

東海中部。

海上浪潮翻湧,沖刷著暗色的礁石,嶙峋尖石立出水面,千百隻撲閃著翅膀的鷗鳥掠過,水花四濺。

一道身影佇立在水中的孤島上。

忽然間,他睜開了眼睛。

周圍的一眾大妖們發覺了靈壓變動,紛紛出言詢問。

“王上?可曾感知到那位……”

那雙身牛角的妖王環視四周。

他有一頭濃密柔順的白髮,那髮絲反映著淒涼的月色,煥出一層朦朧的清輝。

妖王的容貌俊秀英挺,兩個人軀連著健壯獸身,兩張面孔也生得相似,思考時神情也一模一樣,宛如鏡面。

半晌。

其中一個人微微搖頭,“先前化龍是在冀州,如今去了何處……我且算一算吧,需得耗費些時間。”

他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過應當是需要養傷的,感覺她傷得不輕,或許也來得及見一面。”

大妖們面面相覷。

古時的海中妖族們,皆以龍族為尊,只是後來歷次大戰,各類龍族紛紛悉數隕落,龍裔們都漸漸凋零。

雖說他們也都敬服妖皇的力量,但從本能來說,那畢竟是羽族,並不如鱗族親近。

此時夜色將盡,天際的暗雲散開,依稀露出一絲黎明的曙光。

揚州東部。

蘇陸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一股子疲憊虛弱感由內而外散發出來。

這是元神透支受損的徵兆。

只要有時間休養,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而且,她的傷勢似乎減緩了很多,就好像在她昏迷期間,有人為她修補了一部分損傷。

否則她都未必這麼早醒過來。

她正仰面倒在一片土坡上,因此即使一動不動,也能勉強看清自身處境。

林間金輝灑落,晨曦穿透樹影,只見古木參天,松竹凝翠,地上盡是山草野花,斑斕爛漫,勾勒出一條長長的被踐踏出的土徑。

晨間的山麓格外清幽,在她醒來之後,林間迴盪的蟲鳴鳥叫漸漸消失,天地間一片寂然。

蘇陸微微歪過頭,望見遠方阡陌縱橫的田野,以及炊煙裊裊的屋舍。

山坡下方傳來腳步聲,聽上去是一個大人和幾個小孩。

為首的孩子興奮地叫道:“謝叔叔,快點走,那條四腳的大蛇就在前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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