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這句話好像有很多種理解的意思, 關於他為何要這麼做。

蘇陸糾結了一下,“沒想到你會在意這種事。”

黎哼了一聲,“以前的我也不會想到。”

雖然有點子自嘲的意思, 他這話卻也說得十分痛快,好像就這麼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並沒有遮遮掩掩找藉口。

蘇陸忽然就感到開心了, “那,你找到答案了麼?”

“嗯?這還用找?看完就知道了。”

黎毫不留情地道,“那傢伙自以為是,沒什麼本事,還那麼煩人, 換成我也甩了他。”

蘇陸直接笑出聲來。

不過這總結其實挺到位的, 除了關於本事那部分。

“你的比試。”

他輕輕一哂,“你自己封我一次再救我一次是吧?小毒蛇打的好算盤。”

“什麼啊。”

遂想起以前妖皇陛下沒否定她是高手,並且表示自己很清楚尋常意義上的高手如何定位, 不由越發想笑。*

蘇陸又問了幾個關於林瑚記憶裡的事,黎果然都能回答上來。

因此她這一句聽著有些沒頭沒尾,但他卻是迅速領悟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不提他的天靈根是換來的, 那林瑚其實也是中原修真界稱得上號的高手,客觀來說還是有些本事的。

而且,在那種隱隱約約的不悅和惱火中,還透著一點近似委屈的感覺。

蘇陸眨了眨眼,“所以你知道他在看,他也知道你在看……啊,他那些陰陽怪氣大概也與這些有關吧。”

蘇陸依稀記得, 他曾經說過魔尊也在看穹冥仙尊渡劫, 當時自己還沒理解*。

蘇陸又有點想笑了,卻還在忍著:“啊?你聽不出我在自言自語嗎,你這蠢鳥,你不想聽可以將這連結切斷,你把腦子睡傻了這都忘了?”

“當年是當年。”

黎:“……你是在問我?”

大約是還真挺像的,對面的妖皇陛下都笑了,“已經被你吵醒好幾回了,還睡什麼睡?”

當然只是理論上,當年的魔修勢力不足為患,如今祭星教的威脅擺在那,妖族和正道修士雖說不可能聯手,但也很難將彼此視為頭號敵人。

“哦,說來話長。”

蘇陸直接道,“顏韶把長命鎖給我了, 那個東西原來在尹家, 後來他們不是去投奔祭星教了嘛, 就落到他手裡了。”

蘇陸撇了撇嘴,“你又有經驗了?像個老父親一樣嘮叨。”

顯然她早就認識魔尊,但她不知道對方真正身份。

她沉默片刻,“我真不知道他何時對我有這個意思,嗯,或者其實沒有?他只是有別的用意?雖然如今回想起來就是很像。”

黎毫不猶豫地道:“上回是誰說我只比你大一點的?”*

蘇陸被他的無恥震驚了,“這話原是你扯出來的,我只是說我不介意你這麼講而已,哎喲,怪不得是長毛的,臉皮忒厚。”

蘇陸之前還會對這事有點愧疚,如今已經能淡然處之,“哦,那算我對不住你,哪天你若是又被封印了,我再去救你一回吧。”

他有些不爽地道,“你在臥龍峰論劍臺那一場。”

語氣十分的不高興。

黎:“他給你送的東西?”

“你怎麼又想起問這個?”

他們倆其實從來沒正式討論過那個人,因為他對魔修們厭惡至極,不想浪費任何精力去談論他們。

蘇陸叫冤道:“我可是好心好意,而且幹嘛說的好像世上只有我能封印你了一樣——”

魔修們恐怕都不希望他們廝殺起來。

她幾乎是學著對方語調說的。

蘇陸不由想起顏韶那一番折騰,他若是想要世間修士都沾染濁氣,那就不會樂意這些人都早早死了。

說完又問道:“你那會兒說‘不是頭一回’,你指的到底是什麼?”

“是嗎?”

她正要說話,他又道:“所以你也悠著點,徹底養好之前,別再妄動元神之力,否則到時候還要吃苦。”

黎嗤笑一聲,“我若與一千年前相比毫無變化,要麼早死在陷冰山裡,要麼出來也瘋了,那可是元神受損。”

她忽然停了一下, “對了, 我如今明白你當初的意思了, 我其實不知道那個人就是祭星教教主。”

“好像?”

黎:“……”

“嗯?”

黎直接打斷了她,“難道不是?”

蘇陸也有點蒙,“當年那些人也沒幾個陰靈根吧,不都是轉化的陰封印?如今再聚起來也未必做不到?”

蘇陸扶額,“他確實是用舜華仙尊的名義送的,但我早聽說一些教主有意收我當徒弟的話,我就以為魔尊是魔尊,顏韶是顏韶,就是個普通魔修,唔,或者說不那麼普通、但和魔尊本人沒什麼關係的人。”

在他們即將進入熟悉的毫無意義的互懟環節後,黎卻是相當乾脆地斷開了通話。

庭院裡落滿暖陽,蘇陸還坐在小板凳上,手裡的烤雞已經吃完了。

如今元神的狀態,維持幾分鐘的通話並無問題,時間長了可能才會有點損耗,但其實也很快能養回來。

她內心裡無端又升起一股喜悅感。

“……和誰說話呢?”

謝至又從院外走出來,手中籮筐裡堆滿了新鮮採摘的桃子,也不知是什麼品種,個個紅潤豔麗,甚至還隱隱散發出香甜氣息。

蘇陸還拿著油紙都能聞到,不由多看了兩眼,“你就知道我在和人說話?”

她手裡也沒拿玉簡。

謝至腳步不停地走過去,“老遠就看到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你若是沒在與人說話,那就是瘋了。”

蘇陸滿頭黑線,“……你是不是該治治眼睛了?我何時又哭過了?”

“哦,那你一會兒不笑一會兒笑?這話說起來多彆扭?”

謝至隨口道:“你的小情人?”

蘇陸:“……且不說是不是情人,就算是,那也得換個老字吧。”

在廚房門口撿桃子的男人抬頭看她一眼,“妖皇?”

蘇陸一愣,“你為何猜是他?”

“因為。”

謝至很實誠地道:“我也想不到什麼很老的妖族了,而且先前你提起他時的表情,就……就像你方才一樣。”

蘇陸眨了眨眼,“你是琅嬛弟子,你們守了陷冰山那麼多年,你見過他嗎?”

論理說,就他身上這點靈力,也就是練氣境修為,是不該被派進陷冰山輪值的。

就算是跟著師門前輩進去長見識,那恐怕也不會進到寒陰獄深處,最多在外面停留一下。

“見過啊。”

謝至伸了伸手,比劃了一個被吊起來的動作,同時頭也不抬地道,“不就是這個姿勢捆在那裡的?”

蘇陸一驚。

這傢伙擺出來的姿勢還真是大差不差。

不過也可能真的有人給他描述過,亦或是他當真見過?

“之前我就想問了。”

蘇陸疑惑地道,“你的年齡不止一百多歲吧?”

這傢伙提起黎的口吻特別隨意,而且總給人一種,脫離修真界許多年的感覺。

“你要問我的歲數,我還真說不清,一來我曾在秘境裡往返了許多次,二來有段時間我進了魔域,其間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謝至放下手裡的活,蹲在籮筐旁邊看向她,“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等我再回到這神州大陸,卻發現已經過了許多年。”

蘇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對方的體徵和靈壓仍在她感知範圍內,故此她知道這些應當都是真話。

無論是魔域,還是魔域與現世間的三千碎片小世界,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若是有修士誤闖,說不得就是劉阮入天山一般,再回塵世已是千百年過去。

她倒是在書上見過,也聽人議論過,說門中某位前輩,失蹤了數十年才回來,便是在那些地方迷路了,自己還以為只度過了幾個月。

只是,就算不是什麼高手,這種人的修為通常也不會太低,否則未必能平安回來。

或者說,他如今這靈力稀薄的狀態,是受了什麼傷?

“……我熟悉的人大多已經不在了。”

謝至這麼說著,語調卻也沒多少哀意,“唯有一個討厭的師弟還在那,於我而言也和沒有一樣了。”

蘇陸不由好笑,“這是有多討厭,你們琅嬛內部……好像沒那麼大的壓力吧?”

萬劍宗的劍修們競爭意識強些,與他們門派內部的考核與獎勵機制有關。

然而琅嬛在這方面卻是沒那麼嚴苛,除了少數像是沈家兄妹那般性子的,大多數人與同門還是頗為何睦。

譬如柳明朝和她的朋友們,蘇陸與她們都認識,看得出這些人之間的親密熟絡並非作偽。

“倒不是因為那些,就是合不來。”

謝至一手搭在籮筐上,“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他極為厭惡我。我本來對他沒什麼感覺,只當沒這個人,但發現此事之後,我倆就都希望對方早點死了吧。”

蘇陸:“…………那你們最終對彼此下手了嗎?”

“下什麼手?他又打不過我,我也懶得動他,沒得髒了手。”

蘇陸好奇地道:“若是這樣,那我讓我猜一猜……你們的師尊對你更好些?手邊的資源給你更多些?”

“談不上,山府內的資源,我只使過幾樣,也都是那算不得罕見的,縱然我拿了一些,別人也依舊不缺。”

他微微搖頭,“雖說在背後說人壞話似乎並非磊落之舉,但我本來也算不得什麼好人,我也不會為討厭我的人說話,所以,我那個師弟,就是心眼子極小,但凡得罪他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

“唔。”

蘇陸還坐在小板凳上,手肘壓在腿上,一掌托腮做聽故事狀,“我不知道你倆之間的事,所以不做評議,很多事真不好說的,每個人看到和感受到的是不一樣的。”

“你說得對,興許我也確實曾經做了什麼事讓他不快但我不記得了,反正我們相看兩相厭是真的,算了,不提他,怪煞風景的。”

謝至隨口道,“你是萬劍宗門人?”

蘇陸:“……為何這麼問?”

“你的劍。”

謝至乾脆也在廚房門口坐下。

他坐在臺階上,兩條長腿舒展開,一手按在身側,一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早年間見過有人以厄魘脊骨鑄兵,色澤卻是比你的劍要深沉許多,所以我猜你那雙頭劍是進過鍛空爐了?”

“差不多吧。”

蘇陸聳肩道,“也是別人給我的。”

他站起身回廚房端了盆水過來,又開始認認真真洗那些挑出來的桃子,“你師尊是萬劍宗叛逃的散修?”

蘇陸深吸一口氣,“不是叛逃,這兩個字很不合適。”

那是叛嗎?

在他知道瀧水仙尊死亡真相之前,他其實沒做過什麼對萬劍宗不利的事,也從未將萬劍宗的功法教給徒弟們。

至於覆雪?

那把劍屬於瀧水仙尊,並不是門派的東西,換句話說,如果她生前將劍賣了,又將賣劍得到的錢給徒弟,那萬劍宗的人也無話可說。

他們嘴上說那是屬於萬劍宗的,也只是因為覺得沐寒星死了,而瀧水仙尊其他的徒弟還有活著的。

“這事我也不想提,不說這個了。”

蘇陸乾脆把長命鎖拿出來重新翻看。

算算時間,這東西在顏韶手裡不止一天兩天,然而上面卻沒怎麼沾染濁氣。

不過從他們頭一次見面時,他身上就全然沒有濁氣,不止是她,旁人也將他當成七玄門的修士。

她想著想著就覺得這傢伙真是奇怪,不由丟了一個顯往之術在長命鎖上。

通常來說,顯往之術能呈現一個物體的過去,譬如曾經被誰接觸過,或是曾經被放置在什麼地方。

時間可能是幾天前,也可以是幾個月前,再久也就是看到數年之前。

不僅與施術者的本事有關,與那被施術的物體本身也有些關係,要看其質地材料,能承載多少靈力。

這長命鎖乍看是不值錢的白銅鍍銀,彷彿只有圖案精美些,但其實是一種名為金晶銅石的靈礦,上面鍍了玉星銀粉。

這都是稀礦靈脈,普通人基本上接觸不到的,拿到手裡也未必能分辨出和凡銅凡銀的差別。

她也是因為在煉石堂混過一段日子,故此能分辨出來。

蘇陸對顯往之術不甚熟練,隨手一試的法術,也不過就能呈現數十日內的場景。

長命鎖陡然煥發出光亮。

接著周邊騰起了一片朦朦朧朧的白色光霧。

霧中呈現出一道修長蕭然的身影。

那是個一身青衣的男人,一手搭在案上,指尖輕輕敲著桌面,長命鎖就擺在他的手邊。

他微微側著頭,半挽的黑髮散落在肩側。

那人歪靠在榻上,姿態慵懶恣意,低垂著一雙冰藍如霜的眸子,那張昳美清雋的容顏上,氤氳著些許迷茫。

他盯著長命鎖發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撲通!

一個桃子被扔到新端來的水盆裡。

蘇陸扭頭看過去。

謝至站在廚房門口,瞥著那長命鎖裡顯現的幻影,然後視線落在她臉上。

他的目光有些新奇,像是看到什麼值得注意的存在。

然後又低頭繼續洗桃子去了,同時用一種頗為感慨的口吻說道:“……你方才打情罵俏的那位是妖皇對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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