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福利院的冬天一向很不好過, 建築是仿照西式的教堂，看似寬敞大氣, 實際寒冷漏風。孩子們的衣物都是社會的好心人士捐贈的, 春夏秋還好，到了冬天就不太行了，一個兩個都冷得瑟瑟發抖。
橫濱政府又一向不辦實事, 撥給福利院的補貼也被官員們一層一層地吞掉了。補貼本就少，被一層層地剝削掉，到福利院手中的就更少了。
但是沒有辦法,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福利院還是弱勢群體，即使因為一時的憤懣不公而發聲, 事後只會遭到更多的麻煩。不做人事的政府官員多了去了。
不過,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好多了。
院長捏捏鼻樑, 看著本子上的幾筆鉅額捐款，緊蹙的眉毛舒展開，沒有以前那麼嚴肅。
雖然政府不作為, 但是社會上的熱心人士還是有很多，前不久有個匿名者捐了一筆數額不大不小的錢, 足夠撐過這個冬天了, 再省點說不定還能給孩子們每人都買一套過冬的衣服。
說起來，福利院的孩子們都很久沒有買過新衣服了。
叩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敲擊聲，打斷了院長的思緒。
中島敦的異能力可以化身成巨大的白虎，破壞力和恢復力驚人，交給異能特務科沒有問題，問題在於異能特務科會不會拿中島敦去做實驗。
院長冷冷地看中島敦一眼，收拾完桌面的東西，走出去。
院長知道原因，因為他親眼目睹過。
傳聞中，橫濱有很多異能力者。有些異能力者可以控制自己的異能，有些卻不能。中島敦恰好是讓人頭疼的後者。
明明一直辱罵這個孩子，真不知哪裡來的信任？
算了，再過段時間吧。
“門沒關，進來。”
院長低頭看中島敦，身材瘦小的銀髮男孩恰好也抬起頭看他，一雙琥珀色的貓瞳先是一驚，然後又彎起來，裡面是對自己的信任。
在月圓之夜化身成巨大的白虎，然後沒有理智地破壞一切。
院長見狀，不著痕跡地放慢了腳步。
路過慌亂不堪的田地，院長的眉頭瞬間又皺了皺。看著努力跟在自己身後的中島敦，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而且……
院長瞥了一眼瘦弱的小男孩，無父無母還是孤兒，還有無法控制的異能力，若是再失去自由，就更可憐了。
門口處探出一個毛茸茸的銀髮小腦袋。
昨晚是月圓之夜，而猛獸則是自己身邊膽小怯懦的中島敦。
橫濱有專門管理異能力者的異能特務科，可以將中島敦交給異能特務科處理。但到了院長這個歲數，知道的比普通人還多。
銀髮的男孩似乎對院長既敬畏又害怕，強忍著恐懼小聲說：“院長，外面有人來了。”
敲門的人是中島敦，福利院收養的孩子, 今年十歲。寒冷的冬天, 中島敦穿了一套不合身的衣服, 膚色蒼白, 瘦瘦小小的身體上還有不少沒有消失的傷痕。
福利院有政府給的一小塊田地，專門拿來種菜。然而，被人精心照顧的田地卻在半夜裡被猛獸瘋狂肆虐。
院長一開始震驚了好些天，後面透過各路渠道，查了不少資訊，最終確認中島敦是一名異能力者。
據院長的小道訊息所知，軍警就曾做過人體實驗，異能特務科也不例外，如果控制不了的異能力者，甚至會失去自由，一直被□□。
中島敦人小腿短，院長走路邁步大，所以他得努力才能跟上院長，身體虛弱，還沒吃飽，沒多久就氣喘吁吁。
但福利院也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等到異能特務科發現了，麻煩的就不只是中島敦一個人了。
院長斂下睫毛沉思。
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人性不堪一擊。
況且，中島敦還是擁有自愈能力的異能力者，誰能確保異能特務科和政府會不會將中島敦拿去做實驗。
院長沒有見識過異能特務科的真實手段，只是聽了雜七雜八的傳聞，但傳聞之所以會是傳聞，自然是有流出來的源頭。
他不敢拿一個可憐的孩子去賭一個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想了很多事，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門口。
院長很少遇到吃驚的事情，今天是個例外。
門口處停放了十幾輛貨車，上面裝滿了各種東西，嶄新的棉被和衣服，新鮮的蔬菜水果，一箱箱堆積的書籍……
兩名身高相近的少年站在門口處，正在大聲吵鬧，身旁的人笑笑，沒有參與進去。
眼看兩個少年吵著吵著就要打起來，紅髮的青年和茶褐色頭髮的青年連忙一人一個，將兩個少年拉開。
“好啦好啦，再吵的話，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給魯路修，讓他治治你們。”樞木朱雀無奈道。
織田作之助贊同地點頭，“我也會。”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相看兩厭，但又拗不過兩個大人，只好幼稚地瞪對方一眼，然後轉過頭去。
樞木朱雀安撫下中原中也後，看到院長和身後的中島敦，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說明來意。
“我們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受首領所託，來送點物資給福利院過冬。”
樞木朱雀一本正經的時候很能唬人，完全看不出是個貓奴的樣子，笑呵呵道：“今年冬天很冷，橫濱有些地區還下雪了，我們想著一個是送，兩個也是送，乾脆都送，大家好過個冬天。”
院長聽到“黑手黨”幾個字的時候就想拒絕，黑手黨一向是無利不起早，沒有好處的話是不會辦事的。他就怕因為受了黑手黨的資助，然後被黑手黨威脅辦事，要是連累到無辜的孩子們就更麻煩了。
“先不要拒絕，不只是你們一個福利院有份，橫濱所有福利院都有。”樞木朱雀已經看到了院長的顧慮，能夠理解，沒有生氣，而是繼續解釋，“之前給福利院捐款的人就是我們，首領說捐款不夠，這次讓我們帶些物資過來。”
“說那麼多幹什麼？”中也不耐煩地揉了揉如火焰般熱烈的頭髮，吐槽道：“你看你旁邊的孩子，瘦得跟小雞一樣，你不可憐我都覺得可憐。”
中島敦猝不及防被點名，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嚇得躲到院長身後，又想起院長平時的冷酷，不敢拽住院長的衣服。
中也抬手，自己放在車上的外套便自動飛到中島敦的身上，穩穩地裹住中島敦冷到發抖的身體，“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你們都這個樣子了，還不要？”
菜地裡的菜被破壞得東倒西歪，到處還有被挖過的土坑。
院長沉默。
太宰治上上下下打量院長，發現他也穿得單薄，想起魯路修之前要求他們看的福利院檔案，嘆了口氣，督促道：“中也，搞快點。”
中也看向太宰，後者衝他點點頭。
來之前兩個少年做過暗號，點頭代表沒問題，搖頭則是有情況。港口黑手黨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雖然是捐贈，但誰也不想好心辦壞事，讓錢落到壞人手上。
太宰智多近妖，很會看人。不然大冬天的，魯路修也不會讓太宰治跑一趟了。至於中也，純粹是在組織裡閒不住，跑出來幫忙。
“一般東西都放哪裡？”中也表示明白，轉而看院長，湛藍的眼眸像盛夏明媚的藍天。
太宰在觀察院長，院長也在觀察太宰等人，聽到中也的問題，毫不思索地答：“倉庫。”
說完，院長就懊悔了。中也看起來不像是會騙福利院的人，應該沒事吧。
中也頷首，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紅色的異能力瞬間從中也的手指出現，飛向十幾輛出發前就被中也觸碰過的貨車。各種物資平平穩穩地飛起來，按照中也的意念，一部分往倉庫飛去，另一部分則留在教堂。
冬天，教堂沒什麼人，空蕩蕩的，適合分發物資。
中也既努力又有天賦，重力操控的異能力已經達到一個爐火純青的地步，凡是被觸碰過的東西，只需意念一動，就能服服帖帖地聽從中也的指使。
魯路修笑稱中也的異能力是“搬家必備”，太宰吐槽中也不去看搬運公司而去做模特實在是太虧了，一箇中原中也可以頂無數個搬運工人，然後太宰就被中也揍了一頓。
中島敦目瞪口呆地看著中原中也的異能力，悄悄看院長，想到他的嚴肅，將心中的疑惑嚥下去。
誰知眼前冒出一雙鳶色的桃花眼，中島敦一驚，嚇得拼命往後退。
“是異能力啦，中也的異能力很適合搬東西哦。”太宰治低頭看了一眼中島敦身上的傷痕，眸色深沉。
不知是什麼原因，太宰治突然笨拙地揉揉中島敦的腦袋，理了理他那被狗啃過一樣的劉海，聲音低沉，“別怕。”
“不……不怕。”中島敦很快就冷靜下來，用腦袋蹭蹭太宰治的掌心，小小聲道：“還有先生在，我不怕。”
“誒？”
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疑惑。
“我只比你大五歲，叫我先生會不會太老了？”太宰治比中島敦還快反應過來，眯起鳶眸開玩笑。
“不老不老。”中島敦慌忙搖頭，悄咪咪看太宰治的臉色，低低道：“我……我就想這樣叫。”
“是嗎？”太宰治眨巴眨巴捲翹的長睫，端得是一副溫柔無害的樣子，鳶眸閃閃發光地看織田作之助，什麼話也不說。
織田作之助盯著太宰治看了半響，兩人進行了一段外人無法知道的眼神交流後，織田作之助抬眸看院長，認真道：“我們可以收養這個孩子？”
中島敦：“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