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從書店出來, 天已經黑了。
街邊的路燈早已亮起，白色的飛蛾在路燈下撲扇著翅膀。
洛洛一手抱著魯路修, 另一隻手裡拿了那本他看了一個下午的與服裝設計相關的書, 看著形象大改後的太宰治渾身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下午哥哥好像是被太宰治抱在懷裡。
許是感受到洛洛的視線, 太宰抬眸看著洛洛。
洛洛被人逮到自己在暗中觀察，表情絲毫不慫, 還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視線, 彷彿只是輕飄飄地看一眼。
太宰治眨眨眼睛表示疑惑。
從老裁縫那裡拿來的衣服都被中也裝進薔薇花箱子裡，那本翻譯的詩集實在糟糕，中也連買的慾望都沒有，此時揉了揉肚子, 爽朗笑道：“肚子餓了, 我們先去吃飯吧。”
洛洛沒有意見，他和哥哥都不是人類，吃不吃飯都沒有關係。
承受了不止一個寵愛的哥哥，如果沒有將這份來自的感情分散出去，遲早有一天會不堪重負，若是真到了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時候再來後悔……
“怎麼？你也要一起？”中也挑眉看向太宰。
太宰治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揣摩著這時回到診所也只能吃森鷗外煮的泡麵，小臉便垮下, 耷拉著長睫問, “吃什麼？”
洛洛將一切思緒都埋藏在心底。
“……大家一起吃個飯怎麼了？這叫促進感情。”洛洛理不直氣也不壯，迎上哥哥疑惑和中也震驚的眼神，沒想解釋，要是解釋了哥哥肯定會對太宰敬而遠之，中也說不定還會狠狠揍太宰一頓。
洛洛低頭看了看身材嬌小的哥哥，眉宇間是不易察覺的疲憊。
要是一開始出現的時候能說動哥哥就好了，現在也不至於陷入只有中也一個媒介的份上……雖然中也做的很好，最初的嫌棄不過是為了哥哥的安全隨便找的理由。可是哥哥的情況不一樣，如果能多一些人的話，多一個都好啊……
中也本以為洛洛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結果發現自己被朋友“背刺”，忍不住皺起眉看洛洛，心裡頓時湧起某種可能性，陡生不爽，直白道：“你以前對我可不是這副好說話的模樣，怎麼還區別對待？”
“哥哥，我沒事。”洛洛收斂好情緒，揚起一個柔軟乖巧的笑容，還輕輕蹭了蹭魯路修白嫩的臉蛋。
魯路修也抬頭看洛洛，他也不太理解洛洛同意讓太宰一起吃飯的行為，倒不是說他拒絕和太宰一起吃飯，只是總有一種洛洛在偷偷打什麼主意的感覺。
就像獨佔寶物的巨龍一樣。
棕色小卷毛的纖細少年沉默地斂下長睫，陷入了沉思。
“一起吃飯也好, 熱鬧一點。”答話的不是魯路修, 而是洛洛。
不行，絕對不能讓那種情況發生。
“魯路修應該不介意多我一個人吧, 反正都不是你給錢。”太宰治看著魯路修，只要魯路修同意了，中也基本都不會反對。
中也氣極，“你——”
洛洛的眼神變得堅毅起來，還突然搖了搖頭，被他抱在懷裡的魯路修疑惑地看著他，小手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擔憂道：“怎麼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會說話、會對他微笑、會溫柔地包容他的一切的哥哥……是還活著的哥哥……
雖然他也不想讓哥哥定下那麼多的契約，但是現在哥哥受到的限制實在是太大了，而這些限制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發棘手。更麻煩的是，因為與哥哥定下契約的媒介實在太少，他知道的資訊也少，能夠透露給哥哥的資訊就更少，有些更是連他也不清楚。
作為哥哥的人工精靈，他必須得未雨綢繆，替哥哥解決一切讓哥哥煩惱的事情。
太宰還幼稚地朝他做了個鬼臉。
太宰治住的地方很偏遠，吃了一點食物很快就提前離開了。
回去的時候是中也抱著魯路修，洛洛拎著箱子。
“太宰那傢伙，晚飯都沒吃幾口，一定會餓肚子吧？”中也隨意找著話題打發時間。
“應該是沒什麼胃口？或者飯菜不好吃？”洛洛不肯定道。
魯路修安靜地坐在中也的手上，雙腿自然垂下，做工精湛的小皮鞋隨著中也的腳步聲輕輕地晃著。
中也的身體很溫暖，魯路修起初是端正地坐著，慢慢就把身體傾向中也的胸膛，一方面是穩定，另一方面是累了。
纖細濃密的長睫輕輕地顫動著，魯路修不知不覺中合上了眼睛，耳邊依稀傳來中也和洛洛的談話聲，但是魯路修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黑髮人偶的身體特別柔軟，隨著身體的慣性不自覺地倒進自己的懷抱裡，中原中也低頭一看，一顆心都差點化了，嘴角也無意識地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中也沒穿外套，沒辦法替魯路修擋風，想了想，便悄悄用異能力包裹住魯路修的身體，防止晚風冷著他。為防洛洛吵到魯路修，中也還抬起右手食指點在自己唇邊，對洛洛輕輕“噓”了一聲。
洛洛疑惑地看中也的動作，低頭望過去，哥哥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黑髮人偶的五官極其精緻，容貌說是世間罕見也不為過。
捲翹的黑色長睫低垂，遮掩住了那雙深邃剔透的紫眸，就像停留在花蕊上的蝴蝶合上的翅膀，沒有展翅只覺安謐，一旦展翅露出全貌便能看到動人心神的全貌。
那雙輕易就能蠱惑人心的紫眸睜開的時候，即便是溫柔到能把對方溺死的眼神，很多人也不敢輕易多看兩眼。然而，現在那雙眼睛靜悄悄合上了，整個世界彷彿也變得安靜了。
冷白皮的膚色和黑亮的順發，一白一黑，更顯出黑髮人偶的精緻。
中也意識到魯路修睡著後，心知得減小動作避免打擾魯路修休息，可是湛藍的眼睛總不受主人的控制，偷偷瞥魯路修一眼，抬起頭看著前方的路，然後又悄悄瞥魯路修一眼，再抬頭看路。
因為魯路修睡著了，中也不好和洛洛聊天，洛洛又沒有說話，中也就以為他是在擔心說話吵到魯路修睡覺，也沒多想，時不時地偷看睡覺的魯路修兩眼，心滿意足地抱著。
睡著的魯路修好乖，臉頰肉軟乎乎的，他都想伸手悄悄戳一下，看看會不會像q彈的果凍，凹進去又彈回來。
中也胡思亂想著，沒分出注意給洛洛。
因此，他沒有看到洛洛臉上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漆黑的夜空，閃爍光芒的繁星不知何時被出現的大片烏雲籠罩。
橫濱下起了大雨。
中也前腳抱著睡著的魯路修回到房子，後腳豆大的雨水便墜了下來。
嘩啦啦的密集雨聲在中原中也的小房子上響起。
回到房子，中也將魯路修小心地放回箱子裡，在這一過程裡魯路修一直沒有醒來。見此，中也終於大膽地對魯路修的臉蛋下手，輕輕捏了一下，手感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樣q彈。
中也像是終於幹了一件大事，滿意地收回手，轉身就看到渾身溼透的洛洛。
少年的小卷毛被雨水打溼，失去了卷度，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那雙淺紫色的眼眸裡盡是中也看不懂的複雜。
“怎麼回事？你不是跟在我身後回來嗎？”中也急了，小心地合上魯路修的箱子，讓黑髮的人偶有個更安靜的空間睡覺，然後起身去衣櫃裡找乾淨的毛巾給洛洛。
“謝謝，不用了。”洛洛勉強扯出一個笑，“我就是想試試被雨淋是什麼滋味，一會就幹了。”
“哈？你是笨蛋嗎？”中也懶得聽洛洛敷衍的藉口，照顧魯路修的老媽子屬性上身，碎碎念道：“魯路修之前說過你是使用他的力量，就是說你和魯路修有很緊密的聯絡。萬一你出點事情了，反噬到魯路修身上怎麼辦？下次看到要下雨反應快一點，人偶都能發燒，你這個半吊子人工精靈感冒也不奇怪……”
魯路修的身體那麼差，要是真出事了洛洛這個極端兄控豈不是要瘋了。
洛洛垂下頭，喃喃道：“是啊，要是反應快一點就好了……”
中也將毛巾丟給洛洛，洛洛麻木地擦拭著溼漉漉的頭髮。
擦乾頭髮後，洛洛第一次主動從人形變回紫光，開啟箱子飛了進去。
“我也睡了，中也晚安。”
中也愣了愣，納悶道：“這個時候頂多就九點，你們都睡這麼早的嗎？”
空蕩蕩的房子裡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自討了個沒趣後，中也撓撓褚色短髮，換上睡衣也爬上床，蓋著薄被閉上眼睛認命地決定早睡。
一夜之間，橫濱就亂了。
昨晚下了一場大雨，直到翌日都沒有要停的趨勢，依舊嘩啦啦地下個不停。
中也坐在窗邊投餵十幾只養成白｜嫖習慣的海鷗。
雨下了很久，整個天空都是慘白色的。
有著黑色羽翼的海鷗歪歪腦袋，似乎在奇怪平時都會坐在窗前投餵它們的黑髮人偶今天怎麼不在，眨了眨黑色的豆豆眼，張開翅膀落到薔薇花箱子上。
中也還沒有吃夠上次的黑歷史教訓，忍不住又跟海鷗說話，“洛洛貪睡就是了，現在連魯路修也貪睡。我早上見他們沒有起床，還以為出什麼事了，開啟一看魯路修還在睡覺……”
恰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