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羊的地盤就在擂缽街。
擂缽街之所以被稱為擂缽街,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魚龍混雜，髒亂不堪。
再加上橫濱作為一座臨海城市，夏季多雨。其他地區基礎設施還好, 但擂缽街的設施實在是一言難盡, 盛夏還能熬, 連綿雨天就不行了，停電停水是百分百的事。兼之又瀕臨大海，颱風經常關顧。
擂缽街的房子大多是幾片鐵皮隨便搭建而成, 哪裡抵擋得了暴烈肆虐的颱風和大雨。
中也一手抱著魯路修，一手拎著箱子, 帶著洛洛幾人東兜西轉, 來到了羊組織的大本營。
樞木朱雀落在後面, 沉默地將擂缽街的一切都攬入眼中。
先前下了一場極大的雨，中也因白瀨山口等人不聽命令而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捉住, 還不知悔改，一氣之下在空地上製造而成的五厘米土坑, 此刻盛滿了泥濘的水。
“中也, 不許把我和箱子放下來。”魯路修低頭看了一眼周圍, 一塊乾淨的地方都沒有, 潔癖症立刻犯了, 小手緊緊拽住中也的袖子。
“是是是, 保證不放下來。”中也笑道。
“中也有事情要做, 但是我沒有，我可以抱著哥哥！”洛洛主動請纓, 但是被魯路修拒絕了。
在魯路修的安撫下，中也很快冷靜下來。
“為什麼？”中也錯愣，“白瀨他們之前不是才找了我一次嗎？”
這個赭色短髮的少年將頭埋到魯路修的脖頸處，深深吸上一口人偶自帶的冷香，才緩過勁來。
中也不明所以。
魯路修立刻握住了中也瞬間冰冷的手，試圖給他傳遞一點溫暖，清冷的聲音被他壓得很沉穩，“中也，冷靜點，這之間應該還有些我們不知道的誤會。”
中也不說話，悄悄抱緊了懷裡的黑髮人偶。
太宰倒是大致猜到了, 但是不想點醒中也，他可記仇著呢，之前被那麼一摔，屁股還疼著。
“什麼誤會？”中也低頭看鎮靜自若的魯路修，一雙湛藍的雙眸下意識尋求安慰。
“好啦好啦，你怎麼像小狗一樣，好癢。”毛茸茸的腦袋埋在魯路修脖子處，惹起一陣癢意。
“……魯路修，他剛剛說了什麼？”赭色短髮的少年艱難地從口中吐出幾個字。
“有兩個新夥伴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殺了，因為你沒有保護。什麼‘羊之王’啊，就是個笑話，連夥伴都不保護！”
徹底解決麼？
果然，待在魯路修身邊比待在森先生身邊有趣多了。他挺想看看魯路修會怎麼做。
魯路修搖搖頭, “這次我還是留在中也身邊吧, 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魯路修頭一次見中也如此脆弱的模樣，頓時也顧不得在外人面前偽裝成人偶，抬起手，輕輕撫摸中也的臉，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哄道：“我還不清楚，但是你給你自己一點時間，也給我一點時間，我們慢慢理清楚這件事，再把這件事徹底解決。好不好？”
他很快就聯想起白瀨那次帶著幾個紅髮的少年找自己尋求庇護。
答話的那個少年似乎對中也很不耐煩，對中也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和中也關係最熟的是白瀨和柚杏，因此中也先去找白瀨，結果和白瀨一起住的人說白瀨和柚杏已經去他的房子找他了。
木板門的聲音格外得大。
太宰治耷拉著長睫看了魯路修一眼。
震得中也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路上再聊吧，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原來的房子找白瀨。”魯路修輕輕拍拍中也的臉，看了一眼朱雀，對中也道：“你原來的房子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什麼都沒有，要是去晚了被白瀨他們懷疑你要離開組織，那個時候就難搞了。”
“對，我現在就趕過去。”中也的聲音裡藏不住焦急。
“中也你不用太自責，剛剛那傢伙說的話沒必要放在心上。”洛洛冷冷開口，“他不是說了新夥伴嗎？既然是新夥伴的話，你一不認識二沒義務，別總覺得自己最強最厲害就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遲早一天壓死你。”
太宰治輕眨鳶眸，突然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大概是紅髮吧，港口黑手黨的老首領下令把橫濱的紅髮少年全殺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魯路修單手託著下巴，沉吟片刻道：“雖然聽著很冷酷，但是中也，這事責任確實不在你身上。”
中也低垂著長睫，雖然在趕路而走得很快，但是魯路修沒有感到動晃。
“對了，你剛剛說白瀨他們找過你，我怎麼沒有印象？”魯路修看洛洛，對方也搖搖頭表示沒有。
“就是大前天的事，從書店回來沒多久你就睡著了。”中也答了一句，“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就把這事給忘了。”
中也還記得當時自己懟白瀨時心情的舒暢，和現在的鬱悶糅合在一起，可謂是百感交集。
然而，他看了看所有人，面上都帶著或明顯或隱晦的擔憂。
“不過，謝了，大家。”中原中也揚起一個很淺的笑容，“難受的時候有這麼多人安慰我，這還是第一次。”
“啊？！”太宰先跳腳了，“誰安慰你啊？笨蛋中也！”
“誰第一個應誰就是啊。”中也懟回去。
被夾在兩個少年中間的魯路修嘆了口氣，熟練地捂住耳朵，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太宰和中也會吵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白瀨和柚杏看著眼前的廢墟，一臉震驚。
以中也的實力，居然有人可以把他的房子毀成一片廢墟，對方該有多強大？
“該死，中原中也那傢伙不是招惹了什麼強大的敵人吧？要是對我們實施報復我們怎麼辦？”山口忍不住咒罵一聲，踢了一腳身下的牆壁碎塊。
“怎、怎麼可能？”柚杏遲疑道：“以中也那火爆的性格，說不定是別人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故意破壞的。”
白瀨點頭，“我也覺得柚杏說得對，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中也。我們已經有兩個夥伴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殺了，要是還不反擊，再這樣下去我們羊組織在橫濱——不，在擂缽街的地位就會被質疑。”
他們一向是推崇反擊主義，現在已經有兩個夥伴被殺了，如果還不進行一次強力反擊的話，只會讓其餘虎視眈眈的勢力笑話。
“關鍵是中也根本不肯出手啊。”山口的變聲期還沒過，聲音和話依舊難聽，“我們羊一直都在中原中也的蔭庇下，如果他開心就給我們一點好處，不開心就什麼都沒有。”
白瀨沉默了。
柚杏左看看右看看，猶豫了半響才小聲道：“你們不覺得是因為中也擁有了那個黑髮的人偶才變成這樣子的嗎？”
“一個人偶對中也能起什麼作用？”山口嗤之以鼻。
“可那個人偶是活的啊，中也現在變化這麼大，說不定是那傢伙引誘的。”柚杏壓低了聲音，“橫濱那麼多奇怪的異能力者，說不定那個人偶是哪個組織想要拉攏中也，然後刻意送給中也，目的就是讓中也離開我們。”
白瀨沉吟了一會，“你說的有道理。這樣的話就能解釋得清為什麼中也這段時間都不聽我們的安排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乾脆把那個人偶破壞得了。”山口狠狠道。
“你動手？且不說那個人偶身邊全是人。”白瀨白他一眼，“本來你就激怒過中也了，要是再來一次，中也真的離開羊組織怎麼辦？”
羊組織若是沒有羊之王，就只是一群小羔羊，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山口立刻止聲，過了一會又道：“好麻煩啊，既然不確定中也是否生了叛變之心，那我們試探試探就好了。”
柚杏問：“怎麼試探？”
“這個簡單。”山口故作高深地勾起一個笑容，“我們可以讓中也當著我們的面，把人偶毀了自證清白。反正是人偶，沒有痛覺，就算壞了也可以修補，不是嗎？”
白瀨和柚杏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你這方法很不錯啊。一來可以把那個人偶毀了，二來可以試探中也。”
三人最後看了一眼中也那變成廢墟的房子，離開了。
幾隻白色的海鷗在天上盤旋，將下方的一切都映入眼中。
魯路修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趕路的中也聽了，以為魯路修冷，停下來想要脫下外套包住魯路修，被魯路修制止了。
“沒事，我不冷，可能是誰想我吧？”魯路修拒絕了中也的衣服，督促他快點過去。
結果一行人緊趕慢趕來到中也原先的住處，發現沒有人。
太宰瞥了一眼地上的腳印，“的確來過這裡，離開也有一小會了。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你們還要繼續追嗎？”
恰在這時，天空傳來幾道高亢嘹亮的聲音。
是海鷗的叫聲。
中也和魯路修抬頭看著，一隻黑色尾翼的海鷗很快便從天上落了下來，踩在中也的頭上，伸長脖子去蹭魯路修的臉。
“嘿！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吧？站肩膀就算了，現在還在我頭頂，看我不拔光你的毛！”中也氣道，伸手去抓海鷗。
海鷗反應很敏捷，趁中也伸手的瞬間，尖利的鳥喙狠狠地啄了一口。中也慘叫一聲，忙收回手，低頭一看，果然紅了一片。
火氣立刻上來了，中也抱著魯路修腳下一用力，紅色的異能力迅速包裹住他的身體，整個人就飛了起來。
幾隻海鷗完全不怕中也，見中也飛上來，撲打著翅膀飛過去，繞著他和魯路修飛了幾圈。
“中也，你給我小心點！要是哥哥摔了，我就跟你拼命！！”地上的洛洛緊張地張開雙手，試圖接住魯路修。
“沒事，魯路修安全著呢。”中也抓了一隻海鷗，將它的毛拔了幾根，然後才放走。
太宰望向遠方，“這下可不只是一隻了。”
一群潔白的海鷗以為自己的夥伴被傷害，急匆匆地從遠處聚集而來。
中也一次對付幾個海鷗還好，多了眼花繚亂，根本沒辦法看清楚方向。
四面八方的海鷗簇擁著朝他襲來，每一隻海鷗張開翅膀都將近一米長。但是很奇怪，這群海鷗似乎很有分寸，只是圍著中也飛，也不主動攻擊中也。
“魯路修，我先送你下去，我再搞定這群海鷗。”中也大笑，“把它們的毛拔了給你做羽毛筆。”
“謝謝，但是不用了，你玩得開心就好。”魯路修感受到中也被一群海鷗激起鬥志，也笑了。
“行！”
說完，中也就用紅色異能力包裹住魯路修，然後送往地下。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昏暗的天，也不知是在說誰，“真是夠寵的啊。”
他的話才說完，那隻黑色羽翼的海鷗一個俯衝，把魯路修叼走了。
眾目睽睽之下，魯路修被一隻海鷗叼走了。
不敢掙扎的魯路修：“……”
他就算是個人偶，但也有五千克啊，海鷗變異了嗎？怎麼叼得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