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四周的叢林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唯有那連綿的水珠滴落湖中,濺起無數漣漪時發出的點點輕響。

在那片金色的雨簾中,燕祁妄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神色冷淡,夜風拂起了他金色的長髮,露出了他面頰上金色的妖紋,寬大的袖子被吹的獵獵作響。

傅肆看著他那一身耀眼的金芒,眼底兇光閃爍,他的周身氣息有些波動,他的指尖彈了彈,只見他周圍的那些水珠紛紛向他兩邊流去,他的衣角被夜風捲起,露出了些許裡面白色的衣袍,那片衣袍上繡著詭異的血色紋路,乍一看,似是有殷紅的血液在流動,邪氣橫生。

他看著神色漠然的燕祁妄,一縷縷黑炎自他的腳底蔓延,那黑炎黑的幾乎發紫,帶著股濃郁的血腥味,無數道淒厲的尖叫聲自那黑炎內傳來,夾雜著痛苦的哀嚎聲,絕望的哭聲以及尖銳的笑聲,無數刺耳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令人聽的心頭髮慌,思緒混亂。

燕祁妄看向他周身的黑炎,在那黑炎中,他看到了一張張猙獰扭曲,痛苦不堪的臉,他們正嘶聲咆哮著發洩著心底暴烈的情緒,在那黑炎的映襯下,原本空中耀眼的金芒似乎都黯淡了一些。

傅肆勾了勾嘴角,似是極滿意這樣的情況,那隻赤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興奮,“你這些年過的可自在?”

燕祁妄冷眼看著他,在看到他周身的那片詭異黑炎時,他的神色不變,只涼涼道,“你來找我敘舊?”

“自然不是。”傅肆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亂的袖子。

二人之中似是有一場無聲的風暴飛速醞釀著,周圍的虛空中隱隱受不住那靈力的衝撞,發出了嗡嗡的轟鳴聲,有的虛空甚至直接被撕裂,無形的威壓將這片地域籠入其中,塵土飛揚,樹木倒拔,天際電閃雷鳴,原本乾淨的夜空此刻都厚重了許多,不知何時,黑炎已遮住了月色,天地間一片昏暗漆黑。

“據說她還是我這個肉身的未婚妻?”傅肆面上帶上了一絲挑釁。

“她是我的。”

他一身黑衣立於那漫天金光之中,宛若天神降世。

對面的人一頓,他勾了勾嘴角,就在此刻,耀眼的金炎與詭異的黑炎於空中激烈地碰撞著,帶起一陣滔天的颯風,他門腳底下的湖泊幾乎瞬間被那靈力漩渦摧毀,那黑炎中的一個個人臉的嘶吼聲越發的尖銳,他們似是拼了命地想要從那地獄般的地方爬出來。

那聲音隨著夜風緩緩消散,燕祁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神色冰冷,他垂下眸子,面無表情道,“她是我的。”

燕祁妄本來沒什麼表情的面上爬上了一絲涼意,他的眼底爬上了一抹殺意,看著對面的人,冷笑了聲,“我能鎮壓你一次,便能鎮壓你第二次。”

傅肆的身形似是被人攪亂的泉中倒影,化作無數的光點,消散在了虛空之中,只有一道低聲的聲音緩緩響起,不知究竟是誰所說,“金龍,我們很快還會見面。”

話音未落,他便聽燕祁妄涼涼地打斷了他,“囉嗦。”

他的聲音帶上了濃濃的惡意,“看來,你很喜歡那個人類女修,我聽說她叫顧言音是嗎?”

那其中,甚至還有許多的嬰兒與孩子,他們稚嫩的面上滿是麻木與痛苦。

傅肆見狀,他察覺到燕祁妄周身情緒劇烈的起伏,笑意反倒越發明顯,“你生氣了?因為我說那個顧……”

傅肆向前兩步,蒼白俊美的面上露出個滿是惡意的笑容,“聽說你已有妻兒?”

那黑影臨消散前,深深地看了燕祁妄一眼,那雙異色的瞳孔以及截然不同的眉眼,這一刻,方才令人能看出這具肉身裡兩個靈魂的存在。

燕祁妄眯了眯眼睛,他的眸色暗了暗,不知何時,原本赤金的瞳孔此刻已化作一道冰冷的豎瞳,幽幽地盯著傅肆,似是蟄伏在暗處的遠古兇獸,令人膽寒。

那黑色的眸子似寒潭一般,帶著不甘與一絲勢在必得。

傅肆的笑容淡了一些,“你還是這般,令人厭惡。”

他們眼中有著不同的情緒。

話落,他的身形緩緩拔高,額前虯結猙獰的龍角已然現了形,無盡的金炎驟然出現在他身後,連那無邊的夜色都被驅散,天際一片金光閃爍。

“屬於我的,我定會奪回來。”

燕祁妄眸色暗了暗,他的指尖靈光一閃,須臾,那黑炎瞬間便被那金炎衝散吞噬,那些人臉淒厲地慘叫出聲,化作一道道黑煙,湮滅於那金炎之中,剩餘的金炎勢如破竹直接襲向了立於天際的傅肆,滔天的火光瞬間將他吞滅。

那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赤色的眸子裡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與他看不清的複雜神色。

燕祁妄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他能察覺到,自己現在心緒並不平靜,他能感覺到,自己心底的暴虐情緒,看著這已經被摧毀的一片地區,他長袖一揮,只見那湖泊與山林又變回了以前的模樣。

燕祁妄轉身,眨眼之間,便出現在了千里之外。

……

燕祁妄回到大無妄寺之後,一眼便看到梵天吟那頭耀眼的綠毛,此刻他正坐在顧言音那間房的房頂之上,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

“對面是誰?”見燕祁妄回來了,梵天吟瓜子也不磕了,他將手中的瓜子殼扔到了屋後的草叢裡,從屋頂跳了下來,方才那陣仗,他在寺廟內都察覺到了,現在這修仙界中能讓燕祁妄出手的人,兩隻手幾乎都能數的過來。

燕祁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冥火。”

梵天吟聞言面色微變,燕祁妄口中的冥火,便是那黑炎的名字。

梵天吟面色變了又變,他的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當真?”當初那黑炎的恐怖之處,他可是親眼所見的,他的弟弟當時便葬身在那黑炎之中,還有那些失去理智的靈獸,以往的慘狀,只要經歷過的人便無法忘記。

燕祁妄走向房內,卻在半路腳步一頓,他低下頭,便見那衣角不知何時,已經沾上了髒汙,他脫去外衣,扔到了一旁,在半空中,那衣物便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飄散。

“他借用了傅肆的肉身。”

梵天吟聞言,當即怒罵出聲,“這個蠢貨!”

罵著罵著,他甚至都被氣笑了,“現在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竟與那種邪物做交易!他是不是不知道那玩意的厲害?!”

梵天吟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眸色幽深,據他所知,這類邪物極難修煉出肉身,這冥火當初那般厲害,都只能以那種形態出現。

現在卻是不知他借用了什麼法子,躲在傅肆的肉身裡。

先前困擾他的謎團似乎都在此刻驟然清晰了起來,再想想先前方晨被吸走的氣運,梵天吟忍不住又咒罵了一聲,“真是好算計!”那冥火和那些修士做交易,令的那些修士替怪物打掩護,掩人耳目,而後再令那些怪物到處吞噬修士的血肉,吸食他們的氣運。

而現在那冥火敢露面,定然已經是萬事俱全。

以那怪物如今的修為來看,這麼多年來,他甚至難以想象,究竟有多少人死於那些怪物的口中……

燕祁妄走回房中,沉默看著熟睡的顧言音與龍崽,他也沒想到,先前顧言音的胡亂猜測,現在竟然成了真。

甚至,比她的猜測更為棘手。

燕祁妄沉默地坐在顧言音的一旁,看著她漂亮的睡臉,聲音低啞。

“你是我的。”

微風吹過,窗子被吹的輕輕晃了晃,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遮住了他的低語。

翌日。

顧言音睡醒之後,便發現房內已空無一人,她坐起身,便察覺到手中有個冰涼而熟悉的東西,她低下頭,卻發現是一片金色的龍鱗,那龍鱗看著光滑,宛若上好的玉石,入手卻是有些磨手。

顧言音有些疑惑地將那龍鱗收入了袖中,她細細地洗漱了一番,方才開啟房門,一開門,便見一顆翠綠色的頭正明晃晃地懟在她的門前。

那顆綠色的頭在太陽底下別提多亮眼了。

顧言音看的一個激靈,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疑惑,梵天吟歎了口氣,主動解釋道,“他今天有點事,讓我來守著你啊……”

“寸步不離的那種。”

“那就多謝了,我今天正好要出去一趟……可以嗎?我不會走遠的!”顧言音搓了搓手,梵天吟聞言挑了挑眉,“你出去幹嘛?”

顧言音摸了摸下巴,表示拒絕回答,“秘密。”

“呵。”

就在顧言音將胖蘿蔔和龍崽揣在懷裡,準備同梵天吟一起出門,便見兩個銅人抱著岸餘長老匆匆走進了院子,一看到她,岸餘長老便焦急地問道,“龍君呢?”

顧言音搖了搖頭,“燕祁妄他出去了。”

岸餘長老聞言嘆了口氣,“昨夜又有幾個村莊遭遇襲擊,甚至,其中還有個宗門也被盡數覆滅……”那宗門雖然只是個小宗門,好歹也有修士坐鎮,結果那個掌門死相最為悽慘,被大卸八塊丟在了門口,腸子散了一地,慘不忍睹。

抱著他的銅人亦是附和道,“那些怪物簡直毫無人性!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而且那些怪物動作極為迅速,甚至絲毫不怕死,昨天倒是有遊歷在外的高階修士察覺到那些村莊的異樣,匆匆趕去幫忙,恰巧讓他給抓到了一隻生著對羊角的怪物,結果還未將那怪物送來,那怪物便像先前的畫皮魘一般,找個機會直接自爆,屍骨無存。

“也不知這什麼時候是個頭。”

顧言音給龍崽餵了果子,又給胖蘿蔔尋了些山泉水來,幾個崽子湊在一起,吃的不亦樂乎,看起來頗為無憂無慮。

顧言音又想起了件事,“對了長老,你打算什麼時候換個身體?”

“我已經請師弟前往南海給我尋幾截雪藕來了,可能還需要些日子。”岸餘長老也有些無奈,他坐在顧言音對面,耷拉著張毛茸茸的臉,這具奶狗身子羸弱不堪,做什麼都不方便。

“既然龍君不在,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岸餘長老同顧言音道別之後,便同銅人匆匆離去。

…………

昨夜,那山林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周邊修士的注意。

不多時,便有數個修士御劍而來,然而待他們趕到時,卻見這裡一片平和寂靜,四處唯有潺潺的水流緩緩流淌,方才那恐怖的打鬥似乎並沒有在這裡留下任何痕跡。

其中一位中年男修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問道,“究竟是誰?能引起這般的陣仗?”

“莫不是哪個老祖宗出世?”

“應該不是,方才那氣息很明顯有兩人。”他嗅了嗅鼻子,便聞到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似乎有人受傷了?好重的血腥味。”一行人在這處檢查了片刻,確定找不到一絲痕跡,這才散去。

那中年男修比別人晚了一步離開,他在周圍轉了轉,希望能找到方才那些人掉落的東西,能鬧出那麼大動靜的人,身上掉落的東西一般都不一般,但凡能撿到點皮毛,都是血賺!

那修士摸黑仔細找了一遭,什麼都沒找到,反倒是今夜,這裡的蚊蟲似乎都格外活躍,他露在外面的胳膊與脖子被不知什麼靈蟲咬了幾口,簡直奇癢難耐。

那中年男修暗道晦氣,這才不甘心地轉身想要離開,一轉頭,只見一個黑影驟然出現在他的身後,那黑影生著雙異瞳,乍一看,說不出的駭人,那人面色大變,下意識運起靈力便要攻擊,卻見面前的人詭異一笑,一隻修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頸,他的眼睛瞬間瞪大,臉色漲的通紅,不過片刻,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他的脖子一歪,鮮紅的血自他的嘴角溢位,流在了那蒼白的手背之上。

傅肆看著那血色,嫌棄地皺了皺眉頭,“不要用我的身體做這種噁心的事。”

片刻後,他的臉上卻又露出了個笑意,“不用就是了,仙君別生氣。”

這差異極大的表情變換間,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傅肆甩了甩手,他手上的血跡便已憑空消失,他向前走去,卻察覺指尖微涼,他低下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胳膊處落下了傷口,滴滴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地,其間參雜著點點的金芒。

傅肆見狀皺了皺眉頭,“受傷了?”

“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冥火的表情停頓了片刻,隨即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小仙君,你莫非真當那條龍這麼多年是白活的?”他險些沒有控制住嘲諷出聲,諷刺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後輩。

傅肆自然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嘲諷,有些不愉,冷聲道,“那你現在來招惹他做什麼?你不怕他趁你還沒渡過天雷直接殺了你?”

“哼……”冥火冷哼了一聲,“探探底罷了。”

傅肆沉默了片刻,半晌,他忽的問道,“那條龍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冥火看向了暗處,他輕笑一聲,幾縷黑炎瞬間將那片草木燒了個乾淨,那裡卻是躲著個面色驚恐的男修,他看著神情詭異的傅肆,面上滿是害怕,他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仙君饒命!不要殺我,我沒什麼都沒看到!求仙君饒小的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傅肆面色冷淡地從那人面前走過,不過片刻,便已出現在了遠處,冥火懶洋洋道,“厲不厲害仙君難道察覺不到嗎?”

“胳膊上的傷不疼了?”

想到燕祁妄,冥火的神情有瞬間的放空,他勾了勾嘴角,隨即又抿了抿薄唇,神色複雜,明明過幾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世間……冥火向叢林深處走去,往日那些快要被忘記的一幕幕逐漸變的清晰了起來。

“那金龍可以說是龍與炎一道的集大成者,當年他巔峰時期,一手詔日焚天炎,抬手間焚山煮海,無人能出其左右。”

在他之前,龍族的那些族長只能稱為龍王,唯有他,是龍君二字。

“你們人類口中的那些老祖宗,當年見到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麼多年來,那金龍雖然被火毒所困擾,然而他透過那些怪物得來的修為,因為他的一些冥火被那燕祁妄吞噬,他的修為也隨著那黑炎也被那金龍吞噬了不少,在金龍排出體內的火毒之後,那些被分去的修為亦被他盡數吸收。

現在的燕祁妄是何修為,他也不曉得。

可這小輩能問出這種話,便是可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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