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安陽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在馬車外頭驟然響起時, 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外面發生了什麼。

原是……顧青山追來了。

他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要知道她今日行跡不明,一路跟著宮家那輛馬車轉了大半個京城,連她自己都不知自己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哪兒?她們不過才剛剛尾隨著宮家的馬車來到這宮家府宅外的?

來了才不足半刻鐘的功夫。

他怎麼來得這樣及時的?

莫不是整個下午一直在尋她?

想到這個可能,安陽微微一怔, 頓時將嘴角輕輕一抿。

不用想也是, 她偷偷跑了, 孤身一人在外不知去向, 身邊既無侍女,又無隨從, 他自會四處尋她, 不過讓安陽意外的, 他怎會來得這樣及時?

撞見顧青山與樂未央親密相擁那會兒, 安陽腦子嗡嗡作響, 那一刻她什麼也不想多想,只想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出去散散, 吹吹風,她知道他定會去尋她的, 故而特意避開了郡主府, 安陽料想他顧青山尋她的第一個目的地便是郡主府, 便特意改了道。

聽說顧青山的坐騎寶馬是匹上等的汗血寶馬,原是一匹塞外的野馬,烈性得很,後被顧青山給親自馴服的,顧青山相當喜愛,當年去西南上任,一切從簡,卻依然舍不下這匹寶馬,親自騎了去的,聽說可日行千里。

瑟瑟自幼嬌憨可愛,長大後看似言笑宴宴,在宮中諸位長輩們眼裡是個性情溫和,幽默豁達之人,只有赫連瑞知道,她看似嘴角永遠掛著淡淡的笑意,實則極少有人能夠真正走到她的心裡。

忽而想起下午在城南時見各處騷動的場面,似在搜捕什麼,那時安陽還以為京城出現了盜匪或在追捕犯人,如今後知後覺回味過來,莫不是……在尋她?

赫連瑞低沉的聲音裡壓抑著陣陣慍怒。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然而,沒有希望哪來的失望,沒有愛又哪來的傷。

想到這個可能,安陽再度一怔。

這會兒每一道喘熄聲,都代表著今日的激烈和疲憊。

或許,連赫連瑞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嫉妒得快要發狂了。

這是相伴這麼多年,赫連瑞第一次在安陽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怎麼?不信?顧無憂,你莫不是還想搜吾的馬車不成?”

只見一道模糊不清的高大黑影籠罩在了馬車對面,看不清具體面向,看不出具體表情,只聞得那匹汗血寶馬濃重的呼吸聲一聲一聲劇烈的喘熄著。

她的心裡這麼多年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個皇祖母,一個若若,最多再加一個他,然而此時此刻,赫連瑞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或許還有一個人,遠比他們幾個更為重要,佔據她心中的位置更深更遠甚至更久一些。

想到這裡,安陽垂目咬了咬唇,半晌,終於神色略微鬆動了,只緩緩抬起了手,伸向了車簾,就在將要將車簾掀開的那一瞬間,這時,忽而聽到外頭赫連瑞壓抑怒火的聲音再次在車簾外頭響起了起來,只一字一句道:“郡主怎會在吾的車上——”

這股怒意,不僅僅是來自於今日安陽的這抹失意和受傷,更來自於他的後悔與憤恨,當年他或許應該據理力爭,或許應該更加勇敢和強勢一些的,他以為顧青山是更優於自己的人中龍鳳,他以為他謙謙公子,自會愛戴安陽,自會護她周全,卻萬萬沒有料到,姑姑的死沒有讓安陽自幼沉淪,宮家的漠視和低劣沒有讓她心生憤恨,皇祖母的死也沒有將她徹底打倒,然而到頭來傷她最深之人竟是他當年拱手相讓的謙謙君子。

這樣想著,安陽一時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透過朦朧的車簾朝著外頭看去。

這會兒來得這麼及時, 只能說明兩個問題,一是湊巧,正好趕上了, 二則是他全程搜捕, 捕獲到了她的行蹤軌跡, 想起方才外頭那道呼嘯而來, 不待任何停歇的奔騰馬蹄聲,分明是直奔宮家而來!

一股令他陌生,能夠將他徹底打敗摧毀的表情。

或許,她那會子衝動了。

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可對旁人來說,或許不亞於一場地動山搖。

所以,顧青山分明是知曉了她這會兒已到了宮家,他是直接朝著宮家而來的。

赫連瑞咬著牙,臉色陰鬱的看著顧青山。

顧青山亦是沉著臉,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盯著赫連瑞。

兩個男人此時在暮色下兩兩對峙著,眼中紛紛波濤洶湧。

是隻有他們才看得懂的劍拔弩張。

自赫連瑞此番回京後,顧青山對赫連瑞多番忍讓,並非因他是二皇子,只因他是郡主的二皇兄,上回除夕之夜,他對安陽的摸頭殺顧青山還不曾徹底放下芥蒂,如今,竟又摻和進他們夫妻二人之間來了。

從前,他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將他從郡主身邊趕走。

如今……呵,休想!

顧青山眼神漸漸凌厲了起來。

赫連瑞料定他顧青山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搜他的馬車,輕嗤一聲後,直徑勒著馬繩便要調頭,卻不料,就在赫連瑞調頭的那一瞬間,忽見那顧青山竟直徑從馬車上一躍而起,然後舉劍朝著馬車上赫連瑞的面門上直直刺來。

赫連瑞沒有料到顧青山竟這般膽大包天,竟敢當眾行刺於他,當即神色一變,雙目一縮。

他壓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下意識地舉動便是當場躲避,只見他只下意識地鬆開馬繩朝著身側避及,卻不料在他躲避的那一瞬間,顧青山竟已一躍跳到了馬車上,將他丟棄的馬繩牢牢握在了手中,一瞬間取代了他的位置。

赫連瑞意識到他鳩佔鵲巢的舉動後,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向他刺來的是一個沒有開鞘的劍鞘。

見顧青山要奪了他的馬車,赫連瑞也不甘示弱,直接拔出腰間的配劍,兩人竟直接在馬車上砍刺了起來。

只見赫連瑞拔出鋒利的寶劍直刺顧青山的面門,顧青山豎起劍鞘擋住他一劍,隨即直接用劍鞘與他比試,兩人比劃了十幾招,赫連瑞招招兇狠,顧青山似有忍耐,連劍都未曾拔出,兩人來回出招間,前頭兩匹馬兒受驚,開始躁動,顧青山勒緊馬繩安撫,下一刻赫連瑞舉劍直接朝著他的臂膀刺去。

顧青山躲避間跳下了馬車。

赫連瑞重奪回馬車,嘴裡大喊一聲“駕”,奪回馬繩便要衝出,馬兒開始駛出,就在赫連瑞便要策馬衝出的那一瞬間,一個黑影朝他撲來,顧青山將馬車上的赫連瑞直徑從馬車上撲下,將他撲倒在地,顧青山彷彿被激怒了,繃著臉直接揮拳毫不留情的朝著赫連瑞臉面揍了去。

身後,躁動的馬車已馱著安陽飛快地朝著巷子口撲騰而去。

顧青山見狀,已顧不得身下赫連瑞,直接跳起了追去,不想,赫連瑞一把抓住顧青山大腿,反手將他摁在地上,亦是兩個鐵拳毫不留情地朝著顧青山臉面揮下。

兩人你一拳我一拳扭打一團。

眼看著馬車失控便要飛奔遠了,顧青山將利劍一把刺在青石板地面上,一個翻身而起後,方才還扭打一團的赫連瑞竟已動彈不得,赫連瑞一仰頭,才見自己手上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一個銅鎖釦,鎖釦的這一端扣在了他的手腕上,另外一端竟牢牢扣在了劍身上。

而那柄利劍此刻竟牢牢插在青石板地面上,不動如山。

他掙扎間,那頭顧青山早已一躍而起,一個口哨吹響,那匹汗血寶馬飛奔而來,只見顧青山一個翻騰跳上馬隨即駕馬朝著馬車呼嘯追去。

暮色漆黑,視線不清,在巷口的盡頭,眼看著馬車速度過快,快要停不下來了,而前方是一堵夯實的磚牆,眼看著雙馬奔騰,就要朝著對面的磚牆直直撞去,赫連瑞心中驟然一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赫連瑞遠遠看到那顧青山駕著馬兒瘋狂追了過去,他駕馬拼命追上馬車,在寶馬與馬車並列的那千鈞一髮之際,顧青山直接從馬背上跳了起來,朝著那輛受驚的馬車縱身一躍。

跳上馬車的那一瞬間,他拼命勒住馬繩向左轉向,馬車幾乎貼著磚牆一路狂奔十數丈遠。

半邊車簾的車簷都被磚牆給磨平了,右邊的窗戶搖搖欲墜的掛在了馬車上,幾乎在馬車快要被磚牆削掉的那一瞬間,幾乎在安陽快要被甩下馬車,甩到磚牆上的那一瞬間,只聞得“籲”地一聲——

整個地動山搖,天崩地裂的世界終於趨於平靜。

馬車停止瘋狂奔走。

終於徹底停了下來。

顧青山在馬車停穩的那一瞬間,飛快將簾子一掀,便見馬車裡安陽郡主抱著個軟枕,拼命攀附著左窗的窗沿,四仰八叉的倒在馬車的地毯上,臉色煞白,一臉狼狽之極。

他掃了眼被磨掉卸掉小半邊的馬車,心中驟然一緊,有那麼一瞬間呼吸都要停歇了,隻立馬上前單膝跪在地毯上將癱倒在車內的人兒撈起來好似檢查了一番,見安陽雖一身狼狽,卻並無大礙,停止跳動的心臟這才後知後覺的恢復過來。

一時看著消失大半日的人兒,一時想起方才驚心動魄的那一刻,不多時,又一時看著眼下雙臂還死死攀附著窗沿,渾身瑟瑟發抖,整個人呆滯驚恐,絲毫不敢鬆開的安陽郡主。

顧青山只覺得胸腔裡躥起了一股無名怒火,他梗著脖子,胸口劇烈打著顫,胸腔裡頭彷彿壓著一座巨大的火山,正熊熊翻滾著,正要噴湧而出,然而看著眼前縮作一團,一臉狼狽,與白日裡清冷孤傲,連甩都不甩他半眼的那個傲慢身姿相比,簡直一個在地一個在天,顧青山看著眼前瑟瑟發抖,連牙齒都在打顫的安陽郡主,一時又氣又恨又憐又怒道:“再跑——”

“有本事再跑——”

顧青山只咬著牙關惡狠狠的說著,話一落,只一把將人兒撈起死死地摁進了懷裡。

下一刻,還不待懷中瑟瑟發抖之人緩過神來,顧青山將馬車上的車簾一扯,朝著懷中之人身上一裹,便將整個人兒一把夾在腋下便敏捷的鑽出了馬車,跳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駿馬馬背上,趁著暮色呼嘯奔騰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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