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皇家的子嗣都有專門的夫子入宮教學, 譬如大皇子二皇子均是五歲啟蒙,由軍機大臣或是太傅太師親自教導,自十歲後才轉入皇家學院,同眾人一道受學, 每日學半日, 回宮後再由夫子單獨授課半日。

安陽和赫連毓等公主則由女夫子教授。

顧青山是在那年年末回京的, 他回京那年安陽九歲, 年尾一過,次年春她便同赫連毓一道轉赴皇家學院。

因在宮中時女夫子皆是一對一授課, 略微無聊無趣, 若去了書院則有百餘名學子同窗, 定然熱鬧非凡, 皇家書院共設有十餘個等級的課室, 全部皆是滿京權貴子女,若是去了皇家書院, 則等同於開啟了的鳥籠的鳥兒, 可撒歡的撲騰,故而赫連毓同安陽二人紛紛期待不已。

那還是活了十年, 安陽同赫連毓頭一回出宮參加“集體活動”, 在此之前, 因年紀稍小, 連宮外的宴會她們都參加的不多,故而入學皇家書院的頭一日兩人難得興致勃勃。

因侍女太監不得入內,紛紛被擋到了二門外頭, 兩人頭一次掙脫侍女, 擺脫看管, 難得有種輕鬆自在的感覺。

她們沒有急著上課, 而是一間課室一間課室親自找尋那間甲等課室,甲等課室是皇家課室,裡頭全是皇家子嗣,按道理,顧青山是不得已入內的,然而彼時顧家如日中天,又加之他剛剛回京,受盡聖眷,是被破格收入甲室的。

那個時候安陽和赫連瑞並不知同窗中有他,她們一間課室一間課室的參觀,剛剛參觀到甲室時,正要入內,這時赫連毓冷不丁在身後呼喊安陽的名字。

安陽下意識地扭頭看她,步子卻已止不住了,身子已朝著門內邁入。

於是,剛一扭過頭,身子便不期而遇的與一堵鐵牆直直相撞了。

就是在如今眼前這道門檻處。

那日的畫面與今夜如出一轍。

安陽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撞上她的竟是剛剛回京,如今走到哪兒被議論到哪兒,滿京風頭正盛的那位顧小公爺。

赫連毓方才喚她,原是擠眉弄眼,一臉興奮的提醒她,彷彿在說:快看,快看,是顧家那位無憂哥哥——

只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那是被嬌生慣養了整整十年後地安陽,第一回 遭到冷遇。

她發誓,她這輩子若再看他一眼,她就不是安陽郡主!

加之,在這之前不久的宮宴上,在大皇兄的引薦下,她們這些年紀稍小的一個個向他打招呼,彼時,安陽也鼓起了勇氣難得主動朝他小聲喚了一聲“無憂哥哥”,卻不料,顧家那位小公爺竟連個眼尾都不曾落到安陽臉上不說,竟直徑轉身走了。

牛什麼牛?

卻不想,她這一聲呼喚,險些沒撞壞安陽的臉。

於是,那日在課室門口,兩人定定對視了片刻後,見對方一言不發,安陽氣得直接挺胸收腹,雙眼一翻,便直接目不斜視,面無表情的越過對方,一臉矜貴的踏入了課室。

他要出,她要進。

於是,從那往後,顧無憂這個人,這三個字,便徹底落入安陽的“黑名單”中了。

一雙不同於時下諂媚討好的雙眼,眼裡沒有半分奉迎趨附,亦沒有半分緊張失色,更沒有半分看到她的驚豔訝異,平淡無波,雙眼沒有任何情緒不說,反倒是隱隱帶著一股子鋒利之色。

十歲的安陽,也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滿身尊貴,若是換作旁人,撞到了她,一準忙不迭賠禮致歉,可這位新來的小公爺眼裡沒有半分歉意不說,反倒是淡淡蹙眉的看著她,似乎並沒有要立馬致歉的意思。

他在裡,她在外。

那個時候,十五歲的顧青山已長成了青蔥少年,成了一株參天松柏,十歲的安陽其實年紀還小,她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正一臉迷瞪。

若是換作任何一個人,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早早便過來同她打招呼了,而這位顧無憂,他非但沒有便罷了,竟在安陽主動朝他示好地時候,他竟還選擇視而不見。

一邊輕揉著臉,一邊緩緩仰頭,便意外的撞入了一雙淡漠沉沉的雙眼中。

整個過程,安陽身姿傲慢,視對方為無物!

昔日畫面一幀一幀在安陽的腦海浮現。

其實,是一件十足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歲月的長河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那日,他們甚至連句話都沒有說過,然而,聽顧青山如今此番冷不丁提及,且聽這話中的意思,竟是……他竟也是記得的!

安陽的心臟一時砰砰砰的亂跳著。

在那一瞬間,只覺得腦海中驟然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至於那個念頭是什麼,卻又一時如何都抓不住,看不著,卻又覺得馬上便要呼之欲出了似的。

就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直待一捅破了,馬上便要明晃晃撂在安陽眼跟前了。

到底是什麼呢?

看著對方一雙諱莫如深的雙眼。

安陽明明想了起來,然而,嘴上卻故意裝著糊塗道:“哦,此處是皇家書院?大半夜的,你帶我來皇家書院做什麼?”

安陽故作糊塗驚訝的問道。

卻不料,那顧青山聞她此言,雙眼一眯,竟死死盯著她的雙目,繼續一字一句重複道:“郡主可還記得此處?”

說話間,顧青山那雙漆黑的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安陽,腳卻在此時忽而緩緩抬起,朝著門檻上一踏,抿著嘴道:“此處。”

安陽見對方深究到底,彷彿問她不出來不罷休的架勢,只得將嘴輕輕一咬道:“這是咱們當年上課的課室啊——”

正說著,見那顧青山將臉一板,安陽立馬又改口道:“對了,我記起來了,這是當年入學時你撞我的地方——”

安陽裝模做樣的想了起來道,頓了頓,又咬咬牙道:“顧大人當年真真謙遜有禮得狠呢!”

安陽一字一句不忿諷刺的說著。

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如今後知後覺的回想起那一幕,安陽都氣得厲害。

衝撞了她的貴體,連個檢視錶示的動作都沒有的,他顧青山乃第一人。

卻不料,顧青山聞她此言,那雙微微輕佻的丹鳳眼竟輕輕一挑道:“我怎麼記得當年是郡主先撞到我的。”

話一落,只見顧青山眯了眯道:“微臣至今還在等著郡主前來致歉了。”

顧青山說到此處,臉上依然一板一眼,不過眼微彷彿帶著淡淡的笑意,卻是轉瞬即逝。

安陽沒有留意到他眼尾溢位的淡淡笑意,一聽到他如此刻薄不要臉的話,頓時只有些瞠目結舌,一臉難以置通道:“我致歉?你讓我致歉?你怎麼好意思的?”

安陽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道:“我的半邊臉都要被你給撞麻了,你卻分毫未損,你不上前詢問查探便也罷了,竟還等著我先一步低頭致歉,你怎麼好意思的你,再說了,你當年多少歲,我才幾歲,顧青山,你要點臉好嗎?”

安陽聽到對方如此不要臉的言論,氣得恨不得直跳腳。

什麼至今還在等著她致歉!

歉你大爺的!

安陽氣得連每根手指頭都在發顫。

卻未料,那顧青山此刻竟默默欣賞著她的氣急敗壞,片刻後,那雙鋒利的雙眼竟悉數落在了安陽的臉上,來回掃視著,彷彿正在端詳探究著什麼,不多時,只微微眯著眼道:“看來,對於當年這樁瑣碎之事,郡主記得倒是頗為清楚!”

顧青山彷彿別有深意的說著。

安陽一聽,又對上顧青山那雙精悍的雙眼,頓時心臟突突一跳,臉驟然一熱,只咬著牙關道:“沒你清楚!”

安陽惱羞成怒的說著。

顧青山靜靜的看著她,視線在安陽微紅的耳朵上探了一眼,不多時,只忽而盯著安陽一字一句道:“這是當年回京後,微臣在此處第三次遇到郡主!”

話一落,還不待安陽反應過來,只見那顧青山忽而舉著火摺子往外一踏,竟直直朝著門外的安陽撞了來。

安陽怕被他再度撞到,立馬側身躲避,卻見顧青山忽而一手舉著火摺子,一手冷不丁抓住安陽的手,一路直接朝外走去。

安陽此刻壓根不明所以,不知他到底還要作甚?

她被他牽著手,下意識地機械般的隨著他一路走著,然而神色卻只有些懵,滿腦子皆是那句:這是當年回京後,微臣在此處第三次遇到郡主!

正滿腦子嗡嗡作響,琢磨著這句話的深意時,卻見顧青山腳步再度一停,忽而指著遠處的一座月門洞道:“郡主當年在此處投壺,投了十次,十次不中,是微臣實在瞧不下去,路經此地,代郡主一舉投中,為郡主解的圍!”

顧青山說話間,將火摺子一揚,朝著遠處月門洞的方向一照。

安陽臉微微一紅,才剛順著月門洞方向看去,還沒來得及看清月門洞的洞門,便見手臂被人再度輕輕一扯,只見那顧青山繼續拉著安陽一路往裡走,邊走邊繼續道——

“當年郡主騎射不通,郡主當年第一次射中靶子,是微臣為郡主除錯的箭靶,是微臣親自糾正郡主的握箭姿勢,甚至親自握著郡主的手射中第一箭的——”

“郡主當年次次考試獲得丙等,被夫人指正批評過兩回,偷偷躲在樹下畫圈圈詛咒夫子,是微臣背地裡為郡主把風的——”

“還有,郡主隨七公主課間放紙鳶,紙鳶飛跑落到了微臣頭上,微臣也不曾與郡主計較——”

“當然,還有,郡主當年受滿京貴公子們擁護愛戴,走哪兒那些公子哥們便跟到哪兒,郡主頗為苦惱,是微臣瞧不下去,將蜂巢裡的蜂放出為郡主解圍的——

話說,深更半夜,夜深露重的,顧青山拉著安陽在皇家學院各個角落裡來回穿梭,每到一處,便能如數點出安陽當年在學院犯過的各類糗事醜事,以至於讓安陽有種他今夜是刻意來奚落嘲笑甚至羞辱她的。

因為,他嘴裡樁樁件件為她出頭的事蹟,落到安陽耳朵裡,卻分明是另外一個完全相反的版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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