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沉香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

在這個夢裡面,始終有清雅幽淡的蘭花香氣縈繞在他的身邊,像是一雙溫暖的、將他呵護在其中的手。他久久的沉溺在這一雙手的環抱當中,一丁點也不願意從其中離開,彷彿這樣就可以長長久久的得到這樣的呵護。

沉香知道這種呵護應該有一個名字,他曾經見過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有其他的更多的同齡人得到過這種呵護。

那是來自於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珍視。

可是既然是夢,那麼就總會醒來。夢裡看不清面貌的女子鬆開手,將他從那個並不一定溫暖,但是卻足夠令人懷戀的懷抱當中推了出去。

沉香努力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對方。

“孃親——”

他猛的睜開眼。

他們已經不在先前的華山腹洞當中,沉香發現自己眼前能看到的是精緻的穹頂,四周的數人合抱那麼粗的紅木柱子足有數根,殿堂內大的一時半會兒根本看不到盡頭。

沉香小小聲的抱怨:“你怎麼比起先前來兇了那麼多……”

盤子裡原本盛裝的是品質極好的瓜果,眼下全部都咕嚕嚕的滾了一地。或許是它們落地的聲音將沉香驚醒,他從喉嚨裡面擠出來了非常古怪的一聲“咕”,然後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樣,指著哪吒的手抖的像是在篩糠。

而在少年人的身後,則是一尊數丈高的、用黃銅澆築而成的雕像,三頭八臂,每一隻手中都拿著不一樣的武器。三張面上分別是忿相,靜相,笑相,以一種無悲無喜的目光,平等的注視著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

“你、你……!”

沉香的聲音雖然小,但是仙人的五感遠非常人所能夠想象和比擬的,沉香的話自然是被他一個字不漏的全部都給聽了進去。

沉香原本想要說的所有話全部都給嚥了回去。

他這時候便發現,自己一個修建的非常精緻、非常恢弘華麗的大殿之中,鼻翼間能夠嗅到的是因為濃度過高而稍微有些刺鼻了的香火氣,一時之間甚至讓沉香有些茫然。

沉香一骨碌爬了起來。

那位孔雀殿下居然會比哪吒的脾氣來的要好的多,這可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能說時間的確是一個擁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的東西,當真是令人感慨。

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的有點不敢現在去和哪吒嗆聲,就彷彿是潛意識裡面有誰在告誡和提醒他,如今的這個哪吒可不是什麼好交流容易相處的物件。

“小爺我怎麼了?”哪吒半蹲在他的面前,在沉香望過來的時候挑了挑眉,那一張本該是昳麗的臉龐都因為他這般的動作和神態而顯露出了一種過於濃烈了的攻擊性,鋒芒逼人到不敢直視。

否則的話……後果絕對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若是現在能夠有第三個旁觀了全程的知情人站在這裡的話,那麼他就會心懷憐憫的告訴沉香,他之所以會覺得前後差距過大可絕不是什麼錯覺,而是因為他兩次面對的原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你醒啦?”有人在他的耳邊問。

哪吒的耳朵動了動。

他應該像是把自己的尾巴都夾的緊緊的小狗那樣,乖乖的站在對方面前,最好連一點多餘的聲音都不要發出來。

那神像實在是太過於莊重肅穆,僅僅只是這樣看著都會感受到某種撲面而來的莫名威懾感來。沉香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撤了些,不慎打翻了就在他手邊的金盤。

他抬手就給沉香的額頭上面又補了一個暴慄:“沒有和顏悅色的師父的,別做夢咯!”

沉香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唇紅齒白的少年人坐在他的身邊,大抵是已經等了很久,正百無聊賴的在將一根長長的紅綾拿在手上翻花繩玩。

沉香的話只是起了一個頭就被堵了回去,因為那被他指著要去譴責些什麼的物件正朝著他這邊壓過來身子,那一張臉離他有些過分的近。隨後是落在額頭上的一下,有些重,沉香捂著自己的額頭“嗷”的嚎叫了一聲。

身體本能的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最安全的做法,但是思緒尚且沒有靈敏的轉動,並且意識到其後的這些不對之處。

而姜乾青的存在對於哪吒來說,則更像是他希望藏起來的、只有自己知道的珍寶和秘密,要分出去給別人看已經是非常迫不得已的事情了,如今居然還有人如此不知廉恥的想要去成為對方的徒弟——

哪吒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孩子理論上來說是自己找回來的了,他只是在暗中磨著後槽牙想,想要成為姜乾青的弟子?

門都沒有!

哪吒伸出手來,兩手揪住了沉香的臉頰就朝著兩邊扯,很快就將少年的臉扯的像是一張寬寬的餅。

“怎麼?”哪吒問,“我當你的師父你不滿意?”

那這話自然也不敢這樣說。

沉香口中“嗚嗚嗚嗚”一通亂叫,因為被哪吒扯著臉的關係,其實聽不清他都具體說了些什麼。

哪吒便姑且當是他同意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哪吒說,“我將會教導你仙法,如何修道,如何去使用自己的力量。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你的目標又並非是尋常所能夠達到的,因此你必須付出更多的、千百倍於其他人的努力來。”

“等等等等。”沉香卻是被他這一番話給說的直接迷糊了,“我有什麼目標嗎?”

他自己怎麼都不知道?這是哪裡被擅自定下的目標?

哪吒便以一種混雜了十分的不可思議與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你難道不打算將你的母親從華山下救出來嗎?”

沉香面上原本還略帶了些張牙舞爪意味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凝固住了。

他不可避免的回想起現在的那個山洞,那位溫柔的、嫻靜的女性,回想起對方身上淡雅的蘭花的幽香,還有那個溫暖的懷抱。

那是母親,是他從小到大都渴望得到的、都無比羨慕的“母親”。

沉香用舌尖頂著自己口腔的上顎,一時之間甚至像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真奇怪,那是如此的如夢似幻,彷彿他處於什麼奇異的夢境當中,正在以第三者的角度俯瞰發生的一切——用一種非常縹緲的語氣詢問:“我可以麼?”

“你跟著我學,自然可以。”

可是沉香仍舊不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注意。

“我曾經在遊記上看到過。”沉香努力的回憶,“修煉成仙需要成百上千年的時光,我真的可以嗎?我的孃親……又能夠等我那麼久的時間嗎?”

對於統共人生也才只有十幾年的沉香來說,百年千年實在是一個太過於漫長的數字,他甚至都有些不敢想象。

“我道你都在擔心些什麼——”哪吒的聲音裡面已經帶了些不耐煩,他咂了咂舌,像是根本不能夠理解沉香的這些莫名其妙的擔憂都是從何而來,“若只是如此,你大可放心。”

“最多十年。你必然能夠修煉有成,站在你母親的面前。”

哪吒這般說著,朝著華山的方向遙遙的望了一眼。

沉香看到在他的面上露出來一個毫無溫度的、幾乎足以用“冰冷”這樣的詞語去形容的笑來,其中夾雜著揮之不去的濃郁的殺伐之意。

像是有看不見的敵人正站在眼前,而哪吒正要衝上前去,將所有站在自己對立面的存在都撕的粉碎。

“——畢竟,有人可是為了那一天期待了太久太久,他們無論如何,都必然會讓你完成【心願】。”

***

數日之後。

“你卻是貴客。”

如果正被丟在靈川當中打坐,努力的去透過“打坐”來運轉哪吒所教授的心法,並且試圖透過這樣的方式來在自己的身體當中積攢提煉出一點微薄的“靈氣”的沉香看到了姜乾青如今所在的地方,一定會驚撥出聲來。

無他,因為無論是那金碧輝煌的廟宇和建築物也好,還是內裡奢華靡麗的裝飾也好……沉香的繼母王桂英怎麼說也是宰相之女,所以沉香自然也能夠認出來,這裡是皇宮無疑。

姜乾青的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的青年,穿著皂白色的長衣,腰間掛著一枚鍾狀的掛飾,倒也極為別緻。

眼下,他正朝著姜乾青遞上一杯酒來。

“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掐指一算,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千三百載。”太一將自己手中的酒杯朝著姜乾青舉了舉,隨後一飲而盡,“當日封神之中,你卻是瞞的我好苦。”

孔雀同太一在洪荒當中,也算得上是舊識,二人之間的關係雖然不比姜乾青和通天之間那樣的相交甚篤,但多少也足以用一聲“朋友”相稱。

因此眼下,他朝著姜乾青抱怨,倒是也有這樣的資格。

“那我便先自罰三杯。”姜乾青也朝著他舉了舉杯。

“也罷。”太一說,“這些年來,你都在哪吒的體內沉睡,少有見你的時候。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你來,又是有什麼事情?”

“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我是什麼報喪鳥一樣了。”姜乾青屈起手指,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方才抬起眼來,朝著太一看了一眼。

“西方兩位聖人,怕是耐不住寂寞,又要插手這人間事了。”

“你意下如何?”

太一的表情略有凝固,隨後他很快便笑出聲來。

“哎呀。”他說,“他們還敢來啊?”

“那也該讓他們知道……如今這人間,可不再歡迎聖人的入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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