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委婉

對外從來都是溫和有禮的人被惹得氣急敗壞, 梁燁這才心滿意足,伸手將不小心被風吹開的簾子重新拍上,將風雪隔絕在外。

上好的錦緞被木枝釘進了車壁, 周圍裂開了蛛網般的紋路。

王滇被他輕鬆地禁錮在懷裡, 咬牙道:“修車的銀子從你私庫裡拿。”

梁燁眼睛亮了亮, 不知道從哪裡拽出了串鑰匙,塞進了他手裡, 笑眯眯道:“隨便拿。”

王滇攥著鑰匙, 想起他這麼放心給鑰匙的原因,又忍不住一陣氣悶,但生氣歸生氣,沒有給銀子不要的道理, 他將鑰匙放進袖子, 被氣懵過去的腦子終於清明過來,“你不打算去壽雲郡……所以來讓許修德運糧改道?不對,你大可以傳信——朝中有內鬼?”

梁燁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王滇險些沒繃住上手抽他。

“朕並非有意瞞你, 只是之前還不確定。”梁燁一本正經道。

王滇扯了扯嘴角, “只是之前不確定我會不會回北梁。”

梁燁抱著人煞有其事道:“朕絕無此意, 王滇,你真是心胸狹隘。”

“那你倒是把手挪開。”王滇額頭青筋直跳。

梁燁咬住他的耳朵,聲音裡滿是興奮,“朕想在那裡操你。”

難得他說了句人話,王滇被吵醒的起床氣勉強消散了一些,摸了摸他下巴上發硬的胡茬,人瘦了不少,眼窩都有些凹,北疆打得這幾場仗雖然從他嘴裡說得輕巧容易,但他能收拾了殘兵敗將重新在紫雁城築起防線,已經極其不易,甚至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要帶人去安漢,對上虞破虜和喀什連雪的大軍,哪怕他天縱奇才,勝算也極低。

梁燁抓住他的修長的手指塞進嘴裡,犬齒碾過手指關節,留下了一圈圓潤的牙印,又躍躍欲試想咬破他的指腹,被王滇按著牙往自己這邊一勾,眯起眼睛警告他。

梁燁不想讓他摸自己頭,躲開去親他的脖子,王滇嘆了口氣,將人拽起來吻了上去,仔細感受著彼此逐漸有些急促的呼吸和上升的體溫。

馬車外呼嘯的風聲愈急,再鬧下去容易擦槍走火,王滇伸手抵住他的脖子將人往上推了推,聲音不穩道:“別鬧過了。”

“知道了。”王滇垂眼看著他,“待多久?”

“還有其他要說的麼?”王滇把手從他嘴裡抽出來,“抓緊時間。”

王滇慢條斯理的吻總是很考驗梁燁的耐性,他被親得有些呼吸不暢,手緊緊箍著王滇的腰,終於耐心告罄,將人壓在了柔軟的皮毛裡,粗暴又強勢地親了回去。

“此人肯定沾手了糧草。”梁燁提醒他道:“儘快抓出來,這種人待在你身邊朕也不放心。”

梁燁的腦袋懶洋洋地耷拉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道:“半個時辰。”

王滇靠在馬車上理著被他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懶聲笑道:“我倒是想跟你去。”

梁燁湊上來抱住他,身上的甲又冰又硬,還帶著股並不好聞的血腥氣,王滇想將人推開,又有些捨不得,湊上去親了親梁燁乾燥的唇,“你將聖旨埋在橘子樹底下是怎麼個意思?”

大機率會輸,勝也是慘勝。

這到底是場什麼仗兩個人心裡都明白。

“朕晚上總夢見你。”梁燁皺眉道:“你老是在夢裡喊朕,煩人。”王滇滿腦子的國事卡了殼,忍不住樂道:“神經病。”

梁燁理直氣壯地不退反進, 簡明扼要道:“年前朕去南趙抓、見你時, 暗衛之中便有人叛變, 只是不等朕揪出幕後之人, 聞太傅就死了, 緊接著魏萬林叛變, 朕只能將那些暗衛全都處理掉, 紫雁城這幾戰開始便贏得輕鬆,只是一傳出朕往壽雲的訊息,喀什多魯便瘋了一般反撲,許修德押送這批糧草定然也有問題,朕現下騰不出手來抓內鬼,傳信也不安全,便只能親自跑這一趟來告訴你……朕打算去安漢同焦炎匯合。”

王滇抓了抓他的頭髮,“睡一覺?”

梁燁盯著他的目光像是要冒出火來,只能看不能吃實在讓人暴躁,他狠狠咬了咬牙根,“朕想帶你走。”

好不容易見次面,他已經將如今宮中的情況打好腹稿,趁現在跟梁燁商量一下。

但他不會勸梁燁。

梁燁囂張地挑了一下眉毛,看樣子很想把他的手指給嚼碎了吞下肚子裡。

王滇心裡剛升騰起來的溫情霎時煙消雲散,尤其是想起之前被梁燁這個畜生抵在樹上這樣那般,臉登時黑了下去。

梁燁得意道:“朕就知道你喜歡。”

“喜歡你大爺。”王滇想把他從馬車裡扔出去。

梁燁抱著他笑得猖狂。

但很快不用他扔馬車也停了下來,梁燁撩起簾子往外面看了一眼,皺眉看向王滇,“朕該走了。”

“走吧。”王滇看上去神色平靜,比他先出了馬車,被撲面而來的雨雪吹得臉發僵。

梁燁比他晚出來一步,從車上跳下來抖開狐裘將人裹了進去,勾起帽兜的繩子給王滇戴好,在下巴處繫了個好看的結。

王滇撩起眼皮看他。

“走了。”梁燁摸了摸他的臉,身上的甲冑寒涼刺骨,上面結了層厚厚的霜。

“嗯。”王滇情緒不高,只覺得這雨夾雪比任何天氣都讓人心煩,道路也泥濘不堪。

梁燁垂著頭將改了許多遍的袖箭給他綁在了小臂上,又很不講究地半跪在泥地裡,將墜著火紅穗子的玉佩系在了王滇腰間,還趁機拍了拍他的屁股。

“別再鬧脾氣丟給朕了。”梁燁站起身來,頭髮都被雨雪打溼成了綹,“朕之前丟了才落到申玥儷手中,本來就是給你的,你和朕一人一半。”

王滇看著他腰間隱約露出來的紅穗子,凍得鼻子發酸,“知道了。”

梁燁隔著風雪固執地盯著他,王滇嘆了口氣,從袖子裡掏出來了個平安符,“本來就是給你求的,拿著。”

他並不怎麼信這些,但在街邊看到還是買了一個,只花了一個銅板,原本也沒想著給梁燁,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誰知道梁燁突然出現,看樣子早就從他袖子裡摸到了,就等著他給呢。

不好意思直接要,還得拋“磚”引“玉”委婉地提醒他。

王滇撥出了口白霧,“平安回來。”

哪怕天天發瘋都比讓他看著人在戰場上生死未卜來得舒心。

梁燁衝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美滋滋地將平安符塞進了前襟裡,抬手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雪地裡就跑出來了匹毛色極醜的花馬。

王滇覺得眼睛被刺痛了一下。

“好看吧?”梁燁驕傲地衝他炫耀,“朕從山裡撿的。”

王滇很難說服自己的良心說這匹馬好看,只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梁燁翻身上馬,一鞭子抽下去,連人帶馬便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雨雪裡。

王滇凍得鼻子發疼,坦然地撥出了口熱氣,攏在袖中的手卻攥得死緊,梁燁的氣息還未徹底消散,不甘和煩躁已經悄無聲息地攀附進了四肢百骸。

不想放梁燁離開,想把人栓在身邊,哪怕弄死了凍起來看著也比這樣看不見摸不著來得強。

就算負盡天下人又怎麼樣,梁燁本來就該是他一個人的。

王滇眸色漸深,恍惚間又看到了梁燁的身影,下一秒就被人重重地壓到了馬車上。

梁燁急促炙熱的呼吸還沾染著雨水的涼意,王滇的睫毛被雪沾溼,抖動了兩下,半點都不客氣地回吻了過去。

這個吻要比之前在馬車裡的激烈得多,兩個人都恨不得將對方吞吃入腹,車沿上的積雪被熱意融化,沾溼了披風蓬鬆的絨毛。

“陛下,該走了。”忽然有人出聲提醒。

王滇聞聲偏過頭,神情陰鷙又冰冷地望了過去,以一個禁錮霸道的姿勢將梁燁攬在厚重的披風裡。

藏身在暗處的人即便知道王滇看不見自己,但還是被對方滿是威脅和殺意的眼神看了個哆嗦。

梁燁捏了捏他的後頸,狠狠親了一下他的耳垂,低聲笑道:“王滇。”

王滇這才不情願地擰回了頭,強行壓下心底的暴躁,使勁將人抱了一下,慢吞吞地鬆開了手。

馬蹄聲漸遠,周圍終於陷入了寂靜。

王滇毫不留戀地進了馬車,充恆悄無聲息地出現,馬車朝著相反的方向衝開雨雪,駛向了大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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