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弄潮兒

深更半夜,話題直往驚悚方向馬不停蹄地跑,崔緹膽小,被這話嚇得不輕。

然而重活一世的事情都發生了,再發生些旁的似乎也無可厚非,她忍著心慌往裴宣懷裡鑽,喉嚨帶著輕微的沙啞:“是誰?”

裴宣頓了頓,心口像是有塊大石頭堵著,她眉眼低垂,圈在崔緹腰間的手臂慢慢收緊,且聽得懷裡的姑娘受不住悶哼一聲,她這才醒悟自己做了什麼。

“是表妹。”

說出這句話好似耗費她不少精力,她疲憊地闔上眼:“我‘看見’她將你推入荷塘,你不斷地掙扎,最後放棄,水淹沒你的發頂,她站在池塘邊冷眼看著,眼神是我未曾見過的陌生。”

她不想冤枉自家表妹,但這事無疑在她心裡狠狠敲響了警鐘。

崔緹回想前世死前的無望惶恐,臉色不自覺發白:“然、然後呢?”

裴宣軟了聲線:“然後我就被你的眼淚驚醒了。”

玄而又玄的夢幻浮影,令人細思極恐的前塵血債,一個是她愛重的枕邊人,一個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表妹,裴宣沒法解釋為何會‘看見’這般景象,但她在意崔緹是真的。

她臊得不行,身子熱度直往上竄。

“防人之心不可無,往後我們警醒些,好在舅母已經在為表妹的婚事籌謀,宋子真,你知道他的,他日前偶然見過表妹一面,動了求娶的心,宋家門第不如竇家,但他品性端正,前途可期,舅母急於嫁女,我想,這婚事應該能成。”

她微微羞赧:“你拿給我看。”

燭火明亮,只看了幾行,崔緹耳朵漸紅,很是害羞:“你閉著眼,不準看。”

“娘子……”

氣氛不講道理地染上桃花般粉豔的曖。昧,崔緹敏[gǎn]察覺這人纖長的睫毛在她掌心不老實地亂眨,她害羞地挪開手,有點承受不住這樣細膩綿長的熱情。

天還沒明,內室燭火還亮著,裴宣披著一件外衣伏案執筆,神情是意想不到的認真。

天上的文曲星,人間的狀元郎,即便崔緹尚且不知這人的真實來歷,也沒法昧著良心說不好。

“看完了?”

她意態纖弱,我見猶憐,裴宣耐不住多看幾眼,更堅定了要守護她的心。

“我怎會不信你?”

崔緹啞然。

而這羞人的情形約莫是昨夜得來的靈感。

“寫稿子來著。”

這哪有不看的道理,按著節奏也該到兩人成其好事共結連理。

崔緹睡夢中被渴醒,就著枕邊人的手慢飲小半杯茶水,惑聲道:“怎麼起這麼早?”

提到稿子,崔緹那點瞌睡便散了:“仙君和兔精?”

崔緹豁然一驚,惱羞成怒:“誰準你睜開眼的?”

崔緹心裡沒底,她是從前塵迷霧裡‘醒’過來的人,若有朝一日行光也‘醒’了呢?

她們的前世並沒有現在美好,她還沒做好面對上輩子‘夫君’的打算。

滿心滿眼裡裝著崔緹。

燈下看美人,總會多幾分誘人的情致,她摸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總覺得有什麼正悄然發生改變。

她對崔緹的情愈發濃沉。

胸`前起起伏伏,看得裴宣心猿意馬,莫名地生出兩分熟悉。

正經人寫不正經

欠她歡愉,欠她展顏,欠她一場場鮮活淋漓的人生。

崔緹冷不防啊了一聲,兩條細長的腿顫巍巍的。

且看她筆下從容自然流淌出的墨字,很難相信這是在寫‘轉世仙君迎娶美人,洞房花燭夜不休’的情形。

崔緹呼吸亂了節拍,臉紅脖子紅,聲細如蚊:“行光,你怎麼、怎麼突然……”

兇巴巴的樣子像極了咬人的兔子,裴宣接過她手裡的稿子,笑容溫婉:“寫得好不好?”

足足三千字寫完,裴宣放下筆桿,拿起文稿在上面輕吹一口氣,從頭看到尾,眼睛洋溢著別樣神采。

裴宣望著她的眼:“娘子,倘那夢境真是你我的前世,定然是我沒能保護好你,你再信我一回。”

好似命裡欠了她。

春日裡的花房釀出絲絲清甜的蜜,有人渴了,滿懷憐惜地輕嘗。

裴宣抱著文稿去到大床,單手摟著只穿了裡衣的髮妻,兩相依偎著,白紙黑字躍然眼前。

想想就有些情怯。

的東西,威力巨大,崔緹看著看著,腦海自動浮現昨夜的種種。

依著裴宣十幾年所受的聖人教誨這會理應裝作一塊木頭不聞不問,可不知是受了‘崔緹被人暗害推進荷花池’的刺激,還是受了不知名的推動,她竟忘了避開。

又是一場昏天暗地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酣暢。

“行光……”

一隻手捂上她的眼,看不見人,裴宣輕聲道:“娘子,我心悅你。”

“嗯嗯,要看嗎?”

她面紅如霞,腰肢痠軟地不像話,原是她想要藉此羞一羞一本正經的枕邊人,結果倒好,裴宣一旦不正經,她哪有招架之力?

“快饒了我罷!”

她四肢無力地攀著裴宣肩膀。

裴宣笑顏燦爛,驀的生出一種理該如此的頓悟。

木頭哪有知情趣的人惹人喜歡?

遑論君子也有想要孟浪的時候。

便是她的緹緹,性子再是如何矜持端莊,恐怕更貪戀和她不分彼此的親暱。

她後悔現在才懂。

殊不知今日的‘懂’,是經歷多漫長的木訥才修出來的果。

九重天上,紅鸞星和月老下了一晚上的棋,也看了一夜的‘霧裡花’。

舉凡仙人下凡歷劫,便有一面水鏡用來昭示吉凶,每每有天道不準窺探之景,水鏡生霧,霧裡開花。

便是‘霧裡花’的由來。

紅鸞心動,月老牽線,姻緣始成,早在一千六百年前文曲星對兔精動心的那刻,她二人的牽絆就在紅鸞星和月老這掛了號。

誰知紅線纏心,纏了八百年,文曲星也沒敢在兔精面前露面,好不容易後來肯邁出一步,生是將兔子熬死,一世世的輪迴,愛在心口總難開。

為此月老胡子扯斷了好幾根,紅鸞星笑得打跌。

這一世天可憐見地兩人終於湊在一處做了名副其實的‘夫妻’,要說最開心的,莫過於天庭上的這兩位。

“文曲星印記鬆動,已經能看見前世零碎之景,若是再進一步,怕是要神格覺醒,認出枕邊這隻轉世的兔精。”

“真如此,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只不過……”紅鸞星笑道:“歷劫千百年,一朝醒悟,情深愛濃,這面水鏡少不得要時常霧裡開花了。”

月老輕撫鬍鬚:“那也是應有之義,憋了許多年,文曲星這矜持冷性,也該改改了。”

下界靈氣淡薄,幾千年來少有羽化登仙之輩,致使人才凋敝,天庭冷清。

如今上頭都在如火如荼地放寬天條、鼓勵多生,眾仙哪能不趕一趕潮流?

說起來文曲星還是其中最早又歷時最久的弄潮兒。

“情深愛濃才好,再者兔子能生,若能為文曲星生一窩窩小兔仙、小文曲,仙宮豈有不熱鬧之理?”

上界對文曲星渡劫一事關注頗多,再說回下界,竇家。

竇清月正為宋家求娶一事與爹孃抗爭。

竇夫人苦口婆心勸道:“宋家的後生有才有貌,前途似錦,雖宋家不如咱家,但他對你痴心一片,女兒啊,這婚事,我與你爹都是同意的。”

“同意?”她才吐出兩字,上湧的怒火攪得心肺生疼,眼眶逼出淚來:“阿孃!女兒非表兄不嫁!做不了表兄的妻子,寧願一生不嫁!”

她執意如此,連著兩月來,竇家上下不安寧。

是日,避開府里人的‘監視’,竇清月偷偷跑出家門,往街邊尋了一小童,遣人去素水別苑送信。

收到信的裴宣看著熟悉的字跡呆怔良久。

“行光?”

崔緹不放心喚道。

“娘子勿憂,此事我已有應對計策。”

舅父舅母對子真印象極好,宋家求娶之意真誠,她人在別苑,對竇家的事情有所瞭解。

表妹不會無緣無故約她相見,這是按捺不住想要打破僵局了。

“去宋家,請子真兄前來。”

下人應聲退去。

約有兩刻鐘的時間,宋子真騎馬趕到別苑:“行光,有何要事找我?”

“還得勞煩你隨我去一趟桂明湖。”

“去桂明湖?”

桂明湖畔,一座拱橋橫越南北,大橋之上,人來人往,竇清月身著淡粉裙裳,髮絲隨風搖曳,惹來不少人圍觀。

她默然數算著時辰,見要等的人遲遲不來,心生悲悽。

“在那!”

宋子真順著好友遞出的手指看去,便見他心儀之人滿目傷情地站在橋邊,頓時汗毛聳立:“她、她要做甚?!”

“不好,快攔住她!”

一行人火急火燎往那邊趕。

遠遠見著裴宣的影,她算準了她心善、心軟,斷不會見死不救,索性懷著以死相逼的狠意,大聲道:“我竇清月,這一生只戀慕表兄裴宣,非她不可,非她不嫁,其心,天地可鑑!”

“不要——”

她如破舊風箏直直墜入湖水,裴宣心神震撼,方要跳下水救人,哪知一旁的宋子真決然推開她,先她一步撲通入水。

好在不是冬季,湖水雖涼,不至於冰冷。

竇清月這一跳整座西京都隨之喧鬧起來,宋子真水性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人,在力竭之前將人拖上女船家撐來的小船。

“清月!清月你醒醒!”

宋子真一身狼狽,抱著人不撒手,然他到底是一文弱書生,支撐不過幾息,意識很快陷入昏睡。

等裴宣趕到之時,兩人渾身溼透,肌膚相貼,很不成樣子。

而這般親暱景象和書生冒死救人的膽魄又被西京百姓看在眼裡,無不議論竇宋兩家好事將近。

確認兩人性命無憂,裴宣接過下人遞來的衣衫蓋住表妹嬌軀,轉身之際,脊背冒出一身冷汗。

(本章完)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員工比老闆還有錢

南方小子

重生不嫁豪門

姝梵

重生:人偶之王只想摸魚

無牛喘月

七零養娃躺平吃瓜

桃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