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傻了眼
“郎君回來了?”
門子熱情地歡迎府裡的主子歸來。
裴宣顧自想著心事,點點頭,走進庭院。
人有眼睛,不去看,又怎能看見呢?會不會是她想多了?是她想多,還是……
她穿過長長的走廊,一臉沉凝,身後的小廝沒敢吱聲。
這時節天氣好,黃昏降臨,白棠扶著少夫人出門透氣,一眼看見走進院來的郎君,剛要開口說話,卻見裴宣食指貼著唇,顯然是不准她聲張,要給少夫人一個驚喜。
她樂得滿足這份情趣。
崔緹身子嬌弱,歇了快一個白日,這會走起路來腰胯還是扭得有點彆扭,此情此景落入裴宣眼中,她心虛地抿著唇,小心偷看她的娘子。
走到哪裡都要靠白棠攙扶,怎麼瞅都是實打實的目盲,她心裡泛起嘀咕,莫非真是巧合?
怎麼能夠懷疑緹緹?
樹下,崔緹安安穩穩坐在椅子,腿上放著一隻毛茸茸的兔兒,裴宣看著那兔兒,她記得,那日她才輕薄了娘子,又去撫弄兔身和兔耳……
“夫君還沒回來?”
崔緹看到她了,卻還沒做好萬全的準備與這人坦白。
這又使得裴宣開始胡思亂想:“我、我們回房麼?”
“好多了。”
她的腦子大概真是被驢踢了。
“再嘗一口?”
她伸出手往崔緹眼前揮揮,得不到回應,狐疑雀躍的心一併沉入谷底。
提到這崔緹很是害羞,裴宣多溫柔細緻的人,一晚上的功夫鬧得現在腿心還不舒服,很大一部分是昨夜自己太纏人,她從未與枕邊人圓房,哪知道頭回就弄得這麼狼狽。
“是我。”
兩人不約而同紅了臉。
號鍾繞樑等人和白棠悄悄走開,庭院只剩下這對璧人,輕微的腳步聲流入耳,她抬眸。
她開啟紙包。
裴宣親她黏在唇邊的糯米粒:“你吃成小花貓啦。”
她想親崔緹,不好意思在院子亂來。
腦海浮現出崔緹羞紅了臉奪兔而走的畫面。
白棠看了眼朝這邊走的人,一本正經說瞎話:“應該是沒回來罷。”
崔緹揪著衣角,不安地問道。
噌!
熱意燒紅白皙的小臉,崔緹也不知怎麼弄得:“啊,是、是嗎?”
“緹緹……”
她快步走到她身邊,握著她手:“娘子,是我。”
她好像的確看不見我。念頭襲來,裴宣驀的覺得荒唐,她怎麼會奢想盲人忽然有一天覆明呢?
“我……”裴宣笑了笑:“我是看呆了。”
裴宣和她一塊兒擠在不大的梨木椅:“我買了糯米糕,餓不餓,先來嘗一口?”
疑團停在心尖不得解,裴宣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魔怔了。
新鮮出爐的糯米糕清甜,入口綿軟,崔緹咬了一小口,裴宣挨著她咬的地方吃。
不是巧合是何,娘子生來目盲,因了這不健全,崔家那些人才會苛待她。
“誰?誰在那?”
“怎麼之前不說話?”
門扉掩好。
崔緹後背貼著門,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她暗道自己沒出息,都有了夫妻之實,還是腿軟的厲害。
她聲音含混,好在離得近,聲音小裴宣也聽清了。
湊巧而已,不可能全天下的好都被她一人佔去,娘子已經夠好了。
“嗯?”
崔緹抱著兔子不說話,想也知道在思念誰。
“誰在那?是行光嗎?”
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崔緹想嗔她輕佻,話到嘴邊成了軟乎乎的妥協。
“好點沒有?”
裴宣的身子定在那兒,屏住呼吸視線看過來。
崔緹喜歡和她擠在不大的地方,紅唇微張,一副要人喂的嬌態。
她用舌尖勾。舔唇角,誘人不自知。
“我幫你?”
醉翁之意不在酒,崔緹懊惱地環著她脖頸,小聲道:“你這人,好麻煩,想親就親啊……”
還要故意羞一羞她。
一天沒見裴宣,沒抱裴宣,沒感受她身體的溫度,崔緹彷彿寂寞了很久。
一家人吃晚膳的時辰,裴相和裴夫人早已坐好,飯菜擺上桌,兩人姍姍來遲。
“爹,娘,我……”
“好了,快坐,就等你們了。”
一句話羞得關起門來偷偷做壞事的小年輕抬不起頭。
天完全黑了。
裴宣被喊去裴相的書房商討政事,崔緹陪著婆母散步消食。
“緹兒,娘得和你說聲抱歉。”
她坦誠昨夜在紫金爐裡派人放了勾情香。
得知這香的用途,崔緹提著的心放下來,是正經東西就好,她脾性好,不介意此事,事後卻給某人記了一筆賬。
入夜,天幕璀璨。裴宣沐浴後充當夫子,教導娘子學文識字,結束半個時辰的課程,崔緹沒了找人算賬的精力,倦意湧上來,被裴宣抱去床榻。
兩人有了突破性進展,無需再往香爐裡放迷[訝o],省了不少事。
衣角被扯動。
裴宣低眉望見一張薄紅的臉。
“再親親?”
習慣了前面幾晚被人親吻著入睡,崔緹困了都不忘要長短,前後兩輩子她就一個求而不得的裴行光,如今事成,這裴少夫人她當得很理直氣壯。
裴宣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崔緹滾到她懷裡,繼續扯動她的衣角。
還不夠。
這念頭清晰傳達進來,裴宣臉上熱得很,湊到她耳邊鬼鬼祟祟:“不要了罷,會忍不住的……”
一陣笑聲柔柔飄散在點了薰香的內室,崔緹心道:你還是不是女人了?黃昏那會都敢欺負她,現下沒了膽。
裴宣被她笑得手腳不知往哪放。
不過心裡是歡喜的。
她正色道:“要等你養好身體,你放心,娘子,我沒關係的。”
她很能忍的。
除非實在忍不住。
她不要,崔緹只能摟著她想想,不是她多不正經不好滿足,是她真的和行光圓房了,就一次,太少了,有點做夢的不真實感。
西京最好的‘郎君’是她的了。
明月高懸無聲,確認崔緹睡下,裴宣親親她下唇,小心舔了舔,做賊心虛地閉上眼。
夢裡好多兔子,長尾巴的,短尾巴的,抱著兔兒的姑娘一手捂嘴笑:“傻瓜,我早就看見你了!”
天矇矇亮,裴宣在夢裡笑出聲。
“看見了怎麼不告訴我,娘子,我要罰你!”
“罰我什麼?”
裴宣踱步,倏爾笑道:“罰你永生永世離不開我,無論我是男是女,都做我的娘子。”
“好呀,求之不得。”
夢境陡然暗沉下來,一朵烏雲罩在頭頂,兔子變身兔子精擄走她的好姑娘,裴宣急得在身後追。
“快放開我娘子!”
“放開她!”
撲通一聲。
裴宣從床榻摔下去。
鬧出的響動驚著崔緹,盲人下意識的習慣是用手摸,身畔留著餘溫,人不在。
她頓時醒了過來!
“行光?”
內室昏暗,摔了一下足以將裴宣摔得完全清醒,怕崔緹不明就裡磕碰著,急忙道:“我在這!我沒事!”
崔緹想也沒想掀被下榻,見著躺在地上努力爬起來的人,心疼道:“行光?”
“欸?你別——”
話音未落,崔緹已經扶在她胳膊:“怎麼樣,有沒有摔壞?”
“又不是麵糰做得,哪裡那麼容易摔壞?”裴宣看她只穿著芙蓉色小衣,身子單薄,一臉擔憂,萬般的果決心思化作繞指柔,她忍著心顫,慢慢抱緊崔緹。
她抱得太緊,崔緹喘不過氣。
“娘子。”她鬆開懷裡的人,一眨不眨盯著她的眼睛,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倖問道:“緹緹,你是不是、是不是真能看見我?”
“……”
崔緹一下成了慫成一團的奶貓,她也確實覺得身子發冷:“我……”
裴宣的掌心貼放在她心口,感受著那混亂急促的心跳。
一切盡在不言中。
心跳成這樣,肯定是說對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傻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