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魚執政官

“噠、噠、噠——”

蘇利耳邊傳來了蘊含著某種規律的聲音, 他不清楚那是什麼,就像他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站在懸崖邊。

視線裡是一片白霧, 唯有腳前的深淵和懸崖邊緣的環境, 為他賦予了危險兩個字的概念。

說不清這種場景有什麼含義, 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蘇利乾脆就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噠、噠、噠——”

猶如二重奏般的聲音響起。

還是那種彷彿敲擊著什麼的規律聲。

蘇利扭頭看了看四周,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資料片裡,有無數猶如火點一般的標識出現。

機械的,規律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利心裡一驚,不敢相信,高階地圖的npc,竟然想要侵略低階地圖npc的地盤。

華麗的建築轟然坍塌,大海的藍色被染成了紅,墜落的巨龍砸死了一片生物。

怎麼好意思對玩家騙氪騙肝的。

最離譜的是,高階地圖npc,為什麼會產生滅了低階地圖的人類文明,他們就能繼續下去?

這合理嗎?

一切都是無聲。

始終沉默,保持著面無表情,除了內心深處有些反應之外,一直安靜的蘇利,在此時此刻也控制不住的說了一句:“垃圾遊戲。”

戰鬥就像是倒數321一般,當go出現的時候,巨龍被截斷了翅膀,鮮血如雨,傾瀉而下。陸生妖獸被水生妖獸的鉗子撕碎,宛若人魚一般夢幻的物種伸出了尖利到彷彿魔鬼一般的爪子,只是一扯,鮮紅的內臟和藏匿在血液中泛白的骨骼,都近在眼前。

蘇利內心深處控制不住的痛苦面具,但他卻仍然繼續觀看著資料篇裡,比三流還要三流的後續。

這是什麼鬼?

那是另一個世界。

稽核呢?資料片製作組死哪裡去了?

還有沒有邏輯了?

考慮一下新手村玩家抵擋高階地圖npc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好嗎?

這種想法突然出現, 又瞬間被遊戲策劃的本能抹殺。

異世界,各種各樣的人, 元素, 妖獸, 地區……

直到穿越兩個字, 像是被看不見的大手拿捏著印章,狠狠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腦子呢,邏輯呢,瘋到什麼程度才會拋棄二者?

這是什麼病態的發展——

這是什麼三流設定?

本來以為是侵略。

飛翔於豪華建築之上的巨龍,沿海出現的無數魚類,站在沙灘上背對森林,與無數水生物對峙的陸生妖獸。

但當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小夥伴跟著npc一塊進入新地圖的時候, 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問號。

連個升級機會都不給,這是什麼全面(滅)遊戲。

直到畫面從顏色鮮明轉至黑白默片。

不再是被關閉聲音的默片,而是存在風,存在雨,存在日光,存在流水,但就是不存在智慧生命的世界。

“我要去找程式設計師開個無敵gm號。”

無聲的咆哮在野獸群中出現,沿著海岸出現的所有水生妖獸,本應該因為大海,源源不斷,但他們最終還是比不上從森林裡,從陸地上無數次奔至眼前的陸生妖獸。

可當三流設定完整展現在眼前時,才發現,那不過是妖獸文明裡的npc所認為的,只要殺死人類文明的生命存在,就可以讓妖獸文明更加長久地存在下去。

資料片太大,大到讓人懷疑電腦究竟能不能承擔得起那麼多記憶體的資源。

蘇利潛意識都控制不住的吐槽,陣營戰連給弱勢陣營開點buff,彌補差距都不做的垃圾遊戲……

人類文明, 妖獸文明,一切都像是棋盤, 驟然出現在了深淵的大霧之中。

這場戰鬥,沒有誰是勝利者。

那些東西最終聚集在一處,最終聚集在了通向人類文明地圖的邊緣。

蘇利:???

“噠、噠、噠——”

地圖上所有象徵著生命的綠色點點,一個個的全都灰暗了下去。

人類文明徹底被妖獸文明侵佔。

為什麼渡鴉可以過去?他不行?

是因為他等級比我高嗎?

他開始沉思,自己是誰,要到哪裡去。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直到轉眼間,蘇利發現,妖獸文明也開始毀滅了。

當這個念頭以文字的形象, 在腦海裡一字一字出現後, 被大霧籠罩的妖獸文明地圖, 就像是被風吹散了霧氣, 一切都展現在了眼前。

就像是遊戲裡玩家剛剛解鎖了部分地圖一樣,明明知道新的地圖存在著,蘇利卻就是隻能在【妖獸社會】的地圖前,止步不前, 猶如撞上了空氣牆。

垃圾世界。

而後——

正面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的少年,突然發現自己的天花板上出現了月亮。

蘇利:???

夢裡的畫面逐漸消散,一再模糊,但耳邊噠噠噠的聲音卻越發明顯。

蘇利從床上坐起來後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窗戶被不斷敲響。

但讓人有些驚悚的是,渡鴉正抬著腦袋,盯向窗戶所在的方向,一動不動。

蘇利猶豫地問:“……有鬼,還是……幽靈?骷髏?”

渡鴉這才扭頭轉向了蘇利,他說:“只是一個不知好歹,半夜會打擾人睡覺的笨蛋而已。”

所以是人嘍。

蘇利走到窗戶邊將其開啟,然後就看到了手裡拿了個鏡子,不斷利用月光反射,往屋裡製造出蹦迪效果的……奧菲莉亞。

蘇利……蘇利覺得自己近一個月的疑問堆積起來,也不過如此了。

他拒絕招呼親王殿下進入自己的房間,只說:“你明明可以選擇上門拜訪,為什麼突然半夜敲窗?”

奧菲莉亞剛想把鏡子收進鍊金道具,突然間,整個世界都像是被神握在掌心的玩具一樣,地動山搖。

奧菲莉亞被震得完全丟失了貴族風度,她艱難的用水元素凝結成繩子,把自己捆在蘇利窗戶上後,便和窗內的少年一塊等著獸為的地動平復。

徹底安靜下來後,她才說:“我不覺得這棟小樓裡的人會讓我進來。”

蘇利:“那你就覺得我會讓你進來了嗎?”

奧菲莉亞卻搖頭說:“我不在乎這個。”

她仰頭看著靠在窗戶上的蘇利說:“我來找你,只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大量人形妖獸出現在阿米克比。”

視線裡,靠窗而立的少年,右手按住左手的上臂,聽到這話的時候,露出苦笑說道:“……這可真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不過在此之前,蘇利也個問題。

“把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告訴你之前,你先告訴我,不久之前還在互相算計的我們,難道會是什麼半夜可以爬窗的物件嗎?”

奧菲莉亞瞪他,金色的眼睛明明滅滅,她說:“要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或者我在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那你現在就算死得連骨灰都不剩,我也不會在意。”

“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的問題的答案了嗎?”

蘇利卻順勢從旁邊的書桌旁抽來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後才說:“我不知道。”

在大公主想要掐住蘇利的脖子猛搖之前,蘇利說出了阻止她動作的話。

夢境在記憶中越發模糊,但作為遊戲策劃對於部分設定的執著,還是能讓蘇利說出:“在我看來,只有向上發展才對。弱者變成強者,弱者揮刀強者,修仙者迎難而上,逆天者乘風而行。是以在我看來,短期內根本不會存在大量妖獸來到阿米克比的理由。”

他認同艾格伯特的猜測,雖然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地吐槽。

但卻不曾產生遷怒。

“就像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想要滅掉薩迪拿城,此前你也不會帶兵包圍住這座城市的吧。”蘇利一半的臉遮在陰影裡,奧菲莉亞只能看到他因為開窗的原因,凍得有些發紅的一側耳朵。

聰明人都很容易想得多。

她當初帶兵包圍薩迪拿城,是因為這座城市不管從哪個角度,對於她來說都有可利用之處。

蘇利也知道這一點,那他還能這樣說,也就只能說明,人類對於那些高階妖獸是有可利用的地方的。

而且,蘇利既然用她舉例,就說明這份利用對人帶來的災難性,絕對不會比她當初帶兵包圍薩迪拿城時,可能會給傭兵們帶來的影響弱到哪裡去。

那會兒奧菲莉亞想的是,傭兵們最好繼續給她當奴隸。滅掉扆崋傭兵之城後,她還能獲得極高的聲望,以及相應的貴族支援。

就算滅不掉,與蘇利合作,也能改善她當時受光明教皇掌控的局面。

奧菲莉亞敢打賭,蘇利對這些的瞭解程度,比自己記得還清。

那換句話說就是,妖獸的出現,至少也會有三個角度的含義。

她明白了,所以她說:“這一次,難不成你還要跟著妖獸走?”

薩迪拿城受困,蘇利跟著她走,才解決了這座城市的危機。

阿米克比受襲,總不能還要蘇利跟著妖獸走吧。

蘇利卻冷靜地回道:“可以去掉難不成。”

“事實只有這一個選擇了吧。”蘇利並不為只有一個選擇的選擇題,覺得糾結。他這會兒想的反倒是,和奧菲莉亞對話很輕鬆。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這種行為,一直會讓你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奧菲莉亞無法認同這種說法。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是嗎?”

蘇利卻迅速扭頭盯上了奧菲莉亞。

大公主被嚇得一驚:“幹、幹什麼?”

她梗著脖子說:“怎麼?我不能看《沒人比我更懂蘇利大人》嗎?”

原地自爆的奧菲莉亞,最終只收獲了一個蘇利無奈捏捏鼻樑緩解社死的表情。

奧菲莉亞卻無所謂這個動作。

距離天亮還有很久,她和蘇利有足夠多的可以交流的時間。

今天,奧菲莉亞覺得自己一定要弄懂,蘇利所作所為的答案。

以及,他接下來行動的本意。

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奧菲莉亞眼神幽深了一瞬間後,直白地將自己的所有疑問全都說了出來。

蘇利也不吝嗇向她解答。

奧菲莉亞再怎麼是個狠毒性子,也不見得她能接受整個人類都要被滅了的糟糕現實。

“有沒有考慮過告知普通人世界真相,會不會有可能影響上層對於普通人的管控?”

“這個問題當然是,考慮過。”

奧菲莉亞不解:“那為什麼還要說?”

蘇利低笑了一聲,他低頭又仰頭後道:“當然是因為,對於上層人士來說,他們需要做到的就是將真相告知後,預料到不同發展方向後,仍然具備掌控局面的能力。”

“而且這種掌控局面,還不能是對於民眾心智的剝削。”

“只有這樣,才是一個合格的社會體系。”

偽裝掩埋隱藏,這類舉動不過是埋下一顆已經被點燃引線的炸/彈,而不是真正地將炸/彈拆除。

蘇利偏著腦袋看向奧菲莉亞:“足夠信任管理者的民眾,和足夠信任民眾的管理者,才能真正地做到上下一心。”

“我甚至覺得,如果有一天我告訴這座城市裡的所有人,世界即將末日,他們在一定時日後都將死去,那麼傭兵們會出現的反應,也絕對不是四處逃散,引起混亂。”

奧菲莉亞更加不解:“人怎麼可能不那樣做?”

利己主義者的心裡,世人皆為利己。

“當然不會那樣做。”蘇利斬釘截鐵地說,“他們只會上下一心,共同抵禦終將到來的死亡。”

反抗和不反抗都沒有用,那管理者過往的形象,就將讓民眾在面臨選擇時,選擇出民眾認為的管理者想要的選項。

蘇利也很久沒有不考慮未來,只談論過去的和人聊天了。他對因為心態,因為成長環境,因為世界導致邏輯不同的奧菲莉亞說:“你知道尤菲婭在改革傭兵聯盟戰爭任務規矩的時候,遭遇了多少刺殺嗎?”

“你知道獅子會首領,在與尤菲婭分庭相抗期間,死了多少志同道合之人嗎?”

他們一個認為,以生命作為代價換取利益的手段太過殘忍,不該存在。認為就算利益仍然是世人渴求,但獲取利益的手段卻可以更加柔和,而不是以命相搏。

另一個則認為,傭兵們總要面臨只有錢財資源才能改善的絕境。以命相搏獲取錢財資源,對於傭兵來說,本質不過是讓絕境來得更慢的手段而已。

實際沒有任何良性改變。

“我也這樣認為。”奧菲莉亞贊同著蘇利所說的獅子會首領的想法。

“但是這樣不對。”蘇利說,“我不能說尤菲婭的所作所為一定是正確的,畢竟社會的發展,每朝每代,日日年年,都在變化。”

“在過去,在變化出現之前,傭兵只不過是不同貴族手中的刀。刀刃相接,他們得到的是以死相搏的錢財,那些財富或許能讓他們過好一個寒冬,一個季度。但在刀刃相接的過程中,斷掉的刀,卻永遠見不到明天。”

獅子會首領看見的是眼下,尤菲婭看見的是未來。銥嬅

“獅子會首領著眼眼下,讓他損失了太多同伴,尤菲婭要的未來,卻是她一個人抵擋住了所有的刺殺。”

所幸獅子會首領也足夠果斷,當清楚手下人需求時,第一時間就選擇與尤菲婭合併。

他接受了自己的錯誤,承認了尤菲婭的正確。

蘇利就像是說故事一樣慢慢地告訴奧菲莉亞。

他睡不著,夢裡的東西就算被忘光,他也能記住世間再無智慧痕跡的畫面。

梳理過去,對於蘇利來說,也是看清未來的一個方式。

奧菲莉亞卻沉默了很久。

到天光泛白之前,蘇利沒有縮回被子,奧菲莉亞也沒有爬進房內,或是退下梯子。兩人就這麼一個坐在房內,一個趴在窗前。

在第一縷太陽順著窗戶的方向照耀進來的時候,奧菲莉亞才說:“尤菲婭是為了傭兵;你之前和我一起去裡城,是為了傭兵之城;那你想要去到妖獸的世界,是否是為了阿米克比?”

奧菲莉亞其實知道答案,但是她也知道,蘇利說的,和她知道的答案一定不一樣。

果然,那個少年揉了揉自己被冷風吹得有點僵的臉,過了一會兒後他才笑著說:“哪有那麼偉大的目標。”

身為策劃,也有作為玩家,作為風景黨的權利。

身為策劃的時候,可能會因為合約的原因不能玩自己製作的遊戲。但既然不是蘇利參與制作的遊戲,那蘇利當然可以任意看遍自己想看的一切風景。

奧菲莉亞瞪眼,在身邊沒有夏佐跟隨的情況下,她也就只會這種威脅方式了。

“根本聽不懂!”她用力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在肯定些什麼一樣。

“讓我想想怎麼解釋……”蘇利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後,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整個太陽都已經完整地展現在了地平線,蘇利才說:“我只是為了自己。”

那雙綠色的眼眸,在此時就像是一面完整的鏡子,倒映出他的過去,和他的將來。

我只是為了讓自己不留遺憾。

努力工作,攢足夠多的錢,養一隻貓,有一套房子,是為了不想讓他的未來歲月,一直糾纏在完成了還有,以至於永遠都完不成的工作裡。

想要進入妖獸世界,為了調和出人類文明永恆的可能,也就只是為了……

“我不想讓我的未來,永遠都和死亡相伴。”蘇利注視著奧菲莉亞金色的眼睛。

蘇利永遠都是欲/望很強的人。

所有對自身的嚴苛要求,當然不會是他人只關注到眼前時所想的,對自己太狠。這對蘇利來說,就只是簡單的,為了滿足更大欲/望的前置要求。

蘇利一直都在強調:“不要給我扣上太多為了人類,為了世界的帽子。”

他發自內心地認為:“我只是為了我自己。”

當這八個字被脫口而出的時候,夢裡的一切迷霧,以及眼前的一切朦朧,都像是被無法察覺的風徹底吹散。

奧菲莉亞分不清楚是陽光照進了蘇利的眼睛裡,還是他的眼眸中始終盛滿星光。

要是說太陽昇起之前,和奧菲莉亞交流是輕鬆寫意的日常,那日常結束,吃過早餐後,需要面對的就是急急忙活的災難現場。

不出所料,之前小樓內部成員戰鬥的區域,不僅成為了一片廢墟,還帶動一片林子被連根拔起。

仔細一看,還能發現,原本山坡區域愣是搞出了一條大河。

蘇利這會沒帶綢緞,他被艾格伯特找到一個可可愛愛的白色帽子,直接扣上了頭。

在未曾發現人形妖獸的情況下,蘇利眯著眼睛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沉默的半晌後說道:“以後在這裡養魚,薩迪拿城的水產品獲取量,也許會大幅度提升。”

艾格伯特站在蘇利的身後,聽聞這話也只是說:“只要蘇利大人想要。”

蘇利嘆了一口氣,心裡想著中午吃什麼魚,腦海裡卻在想埃爾維的對手,是什麼原形的水系。

這種情況下,一個控風的和控水的該怎麼打?

存在屬性剋制嗎?

如果是控水的,那阿米克比王族具備人魚血脈的情況下,來的有沒有可能是人魚?

假設是人魚,那他現在在哪裡?

當這個問題出現後,被太陽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衝出了一個上身不著一物,下`身頂著魚尾的妖獸。

緊隨其後的是,頭上沒有龍角,但手裡卻拿著以龍角模樣做劍柄,手持大劍的埃爾維。

後者還在對先出水的傢伙說道:“你既然敢來,最好做好死在這裡的準備。”

人魚模樣的妖獸也扭過身子,說:“我來可不是為了與你打生打死。”

可能是察覺到了岸邊的人,也可能是那人魚的本性,蘇利隔得遠遠的,都聽到了如清晨海水般的清澈聲線 。

“你明明知道,對於水族來說,也不是沒有得以飛翔的存在。”

“你能爭奪渡鴉,我怎麼就不行?”

言語拉扯之間,長度近百米的湖面,轉眼間升起了比埃爾維原型還要大上數倍的水幕。

但之後,蘇利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晚上會不止一次地感到地動山搖。

那人魚打出的大範圍攻擊,在運動的過程中,直接被埃爾維揮舞出的風元素截斷。

這看起來大開大合的架勢,實際不過是彼此並未用盡全力的拉扯之戰。埃爾維手中龍角劍柄的大劍,轉眼就被當成了投擲武器,對著那人魚扎去。

結果卻是被水凝結的手拽住,狠狠地墜向湖面,但因為風元素本身為那柄武器賦予的重力加速度,再加上湖水所形成的巨手拉扯力,龍角大劍墜入湖底的動靜,不僅無法被看清,下一秒出現的地動山搖,還晃得蘇利差點就一頭栽進了湖水裡。

蘇利感激地看了一眼拉住自己手臂的艾格伯特。

而蹲在他帽子上充當吉祥物的渡鴉,卻絲毫沒有自己作為被爭奪之物的感想,反倒對蘇利說道:“我現在算是奇貨可居嗎?”

“如果是的話,那你或許可以用我作為被爭奪之物的這件事,做一些你想做到的事。”

蘇利哭笑不得。

“人類哪來的選擇權。”蘇利順手摸了摸腦袋上黑色烏鴉的爪爪。

那邊戰鬥的兩頭人形妖獸,見此,果斷放棄了繼續爭鬥下去的打算。

被爭奪的當事人都來了,作為被標記的貨物,總得給標記者一個正面爭搶的機會。

兩個並沒有認真戰鬥,但對人類來說,仍然製造出了天災之景的怪物,紛紛盯上了渡鴉。

蘇利卻扯著帽子,遮擋住自己的視線。

艾格伯特也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安靜地守候在蘇利的身旁。

這次主動拉開話題的不是埃爾維,而是人魚模樣的妖獸。

“你就是小烏鴉的飼養者嗎?”人魚好奇的聲線,和疑問的眼神,就算被帽子遮擋,蘇利都能感覺到。

“那你可不可以把他送給我?當然,我會對他好的。”人魚笑彎了眼。

“你惡不噁心?”埃爾維卻毫不猶豫地冷聲斥責。

人魚像是沒聽見一樣地繼續對蘇利說:“我的名字叫做萊亞·索莫費爾德,如你所見,原型是人魚。是水族執政者哦。”

他說著,還在看不見的蘇利的面前轉了一圈。

順帶用有些嫌棄的語氣介紹了始終沒有說出自己名字的巨龍女士。

“這位是埃爾維·貝西墨,我猜高貴的巨龍小姐一定不屑於向人類介紹自己的名字。”

這話一落下,蘇利就聽見了金屬交擊的聲音。

帽子不比編織密度更高的綢緞,蘇利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埃爾維用武器戳住了萊亞的魚尾。

活了200多年的埃爾維是巨龍小姐,那隻能說明這條人魚活得要比她長得多。

能突然引起埃爾維用武器戳萊亞魚尾的動作,反過來說,就是他在故意刺激埃爾維吧。

高貴的……

埃爾維恐怕確實有著不低的身份,且這個身份,又有點問題。

以及,萊亞刺激埃爾維攻擊他的舉動,搞不好是真的想在人類心裡刻下一個,巨龍很殘暴的印象。

這可不是刻意引導,蘇利能感覺到,突然出現的人魚妖獸,做這些事根本沒有經過過多的思考。他就只是將自己刻進了生活方方面面的習慣,再自然不過的運用出來了而已。

那些看起來溫和單純的話,全都當成放屁就行。

蘇利腦海裡種種想法,一閃而過,他就像是什麼含義都沒猜到一樣,只說:“我叫做蘇利,渡鴉不是我飼養的,他是我的同伴。”

“好乖好乖。”萊亞走向蘇利,水生物的眼睛看起來既冰冷又有些模糊的朦朧感,美得就像是泡在流水中的寶石。

初次和人類相見,萊亞沒有從用帽子遮住眼睛的人類那裡,感覺到任何會讓他產生不適的東西。

所以他在習慣不過地靠近了人類少年……

然後被黑暗元素和光明疊加的屏障,攔住了去路。

“還請這位先生不要靠近蘇利大人。”艾格伯特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阻止的話。

萊亞眼底一閃而過的血腥,被艾格伯特和渡鴉看得清清楚楚,二者瞬間高高提起警惕之心。

“不要把你的那一套用在人類身上。”埃爾維冷然插嘴。

“爭取渡鴉也不可能是人類能決定結果的事。”

埃爾維冷冷地看著人魚:“少把你那裝模作樣的模樣用在這兒,他們不清楚你的惡臭,可沒法表現出你喜歡的嘴臉。”

“而如果你還把你那副模樣擺在我的面前,就算是在人類社會,我也不介意捏死你這位水族的真正執政者。”

萊亞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

假如說他剛才的聲線溫柔又清朗,那現在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毒蛇在吐露信子。

危險之極。

“你既然知道我想要看到的東西,又何必阻攔?畢竟我可以爭搶渡鴉,也可以不爭搶他。”

萊亞做出了生氣的表情:“我以為你應該能懂,我們才是同一陣營的。”

“面對一群弱到我隨時可以碾死的人類,去和你這樣的瘋子劃分在同一陣營?”埃爾維諷笑道,“別搞笑了。萊亞·索莫費爾德,哪頭妖獸不知道你這個瘋子,最喜歡的就是用目標的血,放滿整個池塘,然後自己泡進去。”

萊亞“哼”了一聲。

“說的就像是你這頭戰爭鬣狗是什麼好東西一樣。”

蘇利全程吃瓜,直到瓜突然轉移到自己身上。

萊亞的視線放在蘇利身上,人魚眯著眼睛,圍著他轉了一大圈後才說道:“說來我才發現,這個人類……”

“好像是純血。”

“所以呢?你覺得像你這樣的雜種,能做到完全不傷害純血人類,且留下他的後代?”埃爾維這會兒甚至忽視了蘇利,她一直都在針對萊亞。

“呵呵……”萊亞古怪地笑了。

蘇利才像是終於到了自己開口的時機一樣,他仰頭說道:“我之前說過的話還做數,如果你們想要帶渡鴉走的話,那我也想一起去到妖獸世界。”

這番話讓兩頭人形妖獸的視線,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蘇利乖巧到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他演得又真又假,埃爾維知道蘇利在演,但也知道,蘇利演的物件是萊亞。

根本沒有必要拆穿。

埃爾維樂得看戲,也樂得看到,在萊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一個人類少年,徹底扒光。

戰場上,這頭人魚和獸族的首領一樣噁心。

如果說埃爾維是一個需要理性遏制瘋狂的妖獸,那萊亞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水族的王是存在的。

但水族的王,卻在萊亞的手裡更換了數代。

其中大半都死在了萊亞的手裡。

任誰都知道這位水族的真正執政者,之所以沒有坐上王位,就是因為他對那個位置不屑一顧。他不需要王位,他想要的是,所有坐上王位的妖獸,對他俯首稱臣,祈求他的憐憫,祈求他的目光,在他的腳邊跪下,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尊嚴踐踏,換取自身的生存機會。

是王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能在他的腳邊汲汲求生……

以至於萊亞經過數代的如此行徑後,當代水族的王,徹底成為了他的狗。

就算那條狗明明已經有了逐漸能和萊亞分庭相抗的實力。

但還是毫無作用。

萊亞依然是整個水族永遠都無法越過的大山。

在戰場上指揮著自己掌控的一個又一個水族,不以絞殺敵人為興,只以折磨敵人至死為趣。

再怎麼用水清洗身上的血腥味,萊亞也噁心到讓埃爾維看一眼,都覺得吃不下飯。

蘇利卻像是什麼都沒察覺一樣,還在說道:“而且我覺得,你們應該也沒有那麼在意渡鴉。”

埃爾維和萊亞之間的戰鬥,更像是前者以毆打對方作用於緩解精神壓力,後者以噁心前者,作為樂趣來源。

至於渡鴉?

那不過只是一個互相噁心的理由而已。

埃爾維或許是需要渡鴉的,但這份需要,在她對待娜安的真相被點明後,就已經顯得不再那麼渴求。

換個角度來說就是,埃爾維來到這裡的原因,大頭還是在娜安的身上。

萊亞口中所說的“高貴”,又能證明埃爾維的身份不凡。

埃爾維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大致已經可以斷定成,這是一個想要了解朋友狀況,但又不能以自身身份表達這個念頭,最後藉由得到渡鴉之說,來到了人類社會的巨龍。

在蘇利挑明之前,埃爾維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來的真正目的是娜安。

埃爾維身份不凡,那她死了,對於敵對勢力來說,顯然會是一條好訊息。

但出於萊亞並不具備碾壓戰勝埃爾維力量的原因,萊亞的到來,大概就像他對埃爾維所說的一樣。

那句“我以為你應該能懂,我們才是同一陣營的”的話,去除萊亞故意噁心人的成分,這句話也有八分真的可能性。

羽族水族都出現了,偏偏沒有埃爾維光是提起,就顯得極其厭惡的獸族,這或許意味著,三方勢力中,獸族最強。

萊亞既然是水族的執政官,並非王,也許也能說明,水族並沒有真正的完全在他掌控之內。

三方勢力互相對立,一者強,二者聯合,這是必然會形成的局面。

假設水族內亂,那萊亞為了避免水族成為三方勢力裡,被打壓最慘的那個,和埃爾維聯合顯然會是一個好選擇。

內亂不適合在自家談,也不適合在羽族談。水族和羽族之間的談話一旦被獸族發現,肯定就能確定二者聯合。

作為需要被二者聯合才能抵禦的勢力,獸族只需要選擇向埃爾維或者萊亞之間任意一個,私下裡告知想要聯合其一,滅了另一個瓜分戰果,那兩族的合作就只能當場告吹。

這種時候,來到人類社會談,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蘇利順帶還想了一下萊亞來人類社會的理由。

答案萊亞早就給出來了。

萊亞來,明面上就是因為,水生物也有能飛的。

此處點名飛魚。

都已經成為能變作人形的妖獸了,渡鴉生活在水裡,只怕也沒有壓力。

這事兒巧啊。

蘇利想明白以後,就真的像個小可憐似的衝萊亞說:“其實我更想渡鴉留下來,而不是被你們帶走。”

如埃爾維所料,萊亞確實被扒得差不多了,但埃爾維也沒想到速度能那麼快,所以她只說:“我說過不可能的吧。”

“誠然,現在萊亞對於渡鴉的看待,可有可無,但只要渡鴉升級到十級妖獸,跨越到另一個階層後,那就算是萊亞,他也得掂量掂量渡鴉的價值。”

“我也不介意告訴你原因。”

“渡鴉作為自然妖獸,他的價值,就在於他是純粹的妖獸。”

“從人類轉化而來的妖獸,就算被剔除過人類的部分,後來換上的妖獸基因也需要和原有的妖獸基因結合。但這份結合是存在裂痕的,裂痕換來的結果就是……”

萊亞補全了接下來的話。

“那是沒有任何一頭轉化妖獸能抵禦住的瘋狂。”

蘇利不解:“瘋狂?”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萊亞簡單解釋。

人魚執政官很有興趣,以講故事的手段和人類少年拉近關係。

蘇利長得很好看,是比人魚還要好看的那種好看。

萊亞甚至覺得,讓蘇利成為水族新王也不是不行。

而人魚執政官長篇大論的解釋,經過蘇利能理解的方式,轉換一遍後,白話意思就是:人類與妖獸結合形成的基因是一種全新的基因,剔除了人類的部分後,這份基因並不完整。被先代的純種妖獸的血替換過後,確實能補全缺失基因,但這份基因也不穩定。

假設一份完整的正常妖獸基因,需要的是1和1交織,那轉化妖獸就是1和交織。

直接缺了一半。

這不會影響壽命,但卻影響腦子。

轉化妖獸其實不太明白影響腦子具體指的是什麼,但他們知道,很多轉化妖獸,在戰爭中沒有死去,最終卻死於瘋狂。

自/殺的轉化妖獸不勝列舉。

萊亞這話也拿出來說了。

蘇利猜,那部分缺失的基因,本質是,轉化妖獸人類理性還沒有完全磨滅的部分。

長生種和普通人類不同。

渡鴉從普通烏鴉修煉成九級妖獸的百年裡,唯一能讓他深刻記憶的,就只有不久之前遇見了蘇利。

如果問蘇利有什麼深刻的記憶。

穿越之前的一切,穿越之後的一切,今天早餐吃了蛋炒飯,還有黎明之前,奧菲莉亞踩著梯子掛在他窗戶上……

這全都是深刻的記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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