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行蠱事端,憂患起波瀾。人眾成驚駭,離心必互殘。 -------鮮卑慕容氏劍文《三十六計.反間計》

話說桃花身中奇毒,時暈時醒,陳龍和黃氏一家都憂心非常,王氏和幾個丫鬟悉心照料不提。陳龍和黃蓋去找那郎中詢問,那郎中也只知道這是山裡草木的奇毒,卻不知毒理,沒有合適的解藥。好在桃花中毒尚淺,沒有性命之憂。陳龍心想,這零陵並無名醫,自己好歹要找到施毒之人,方可尋的到解藥。

一念及此,心裡倒安靜下來,想著事件的整個過程,陳龍陷入沉思。前日,自己箭射黃巾先鋒,今日就出了這樣的事件,這次暗殺肯定和黃巾細作有關。那黃巾既然想攻取零陵,但攻城損耗極大,不免會使些暗殺伎倆,從內部瓦解零陵的領導層。那太守府和將軍府肯定有重兵把守,不易得手,自己那天在城樓上出彩,把暗殺目標放在自己身上,倒也並不奇怪。想著想著,腦海中那天邢道榮臉上的嘲弄之色一閃而過,陳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如果那零陵的守將裡有人和黃巾勾結,那自己有幾條命都不夠瞧的。黃巾的細作能在零陵如此恣意妄為,似乎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黃蓋在陳龍邊上,見他邊走邊陷入沉思,拽著陳龍進了一家茶館坐定。陳龍端起一杯香茶,盯著門外的人群,隱約看見幾個瀟湘幫的大漢來回在商戶之間逡巡,不經意的問黃蓋道:“公覆,這瀟湘幫都是些什麼人?”

“都是些碼頭的船家、裝卸工人和挑夫,組織了這個瀟湘幫。”黃蓋喝了一口香茶,繼續道:“後來貨運生意越來越好,路上打劫的水匪山匪越來越多,又僱傭了很多退休的將官和退役計程車兵組成護衛隊,專責保衛工作。再後來,瀟湘幫在城裡開起了貨棧和商店,漸漸涉及妓院和賭場,又僱傭了很多城裡的流氓混混和流民作為打手,人員良莠不齊,先後兼併了城裡的眾多小幫派,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陳龍聽到流民兩個字,心想和黃巾軍有點搭邊了,問道:“那楊懷幫主,不知是何來歷?”黃蓋道:“楊懷本是泉陵郊縣的義勇,參軍後在劉敏手下當兵,因武藝不錯,曾擢升為百人隊長。後來聽說在城內醉酒鬧事,被負責治安的邢道榮將軍抓獲入獄,出獄後被開除了軍籍,遂投身到瀟湘幫。他能在幾年內升為幫主,都說他上面有靠山。”

陳龍追問道:“是哪座靠山?”黃蓋知道陳龍想尋找一些昨夜遇襲的線索,低聲道:“此事不知真假。都說那楊懷醉酒鬧事被邢道榮處罰,是兩人間演的一齣戲。”

陳龍聞聽,不知怎地,又想起邢道榮那道嘲弄的笑容。黃蓋繼續道:“官府其實一直想掌控瀟水和湘水的黃金水道,特別是那邢道榮和楊懷本是稱兄道弟,整天一起出入酒肆娼院,忽然出了此事,而楊懷順利成為了瀟湘幫的老大,背後就引起諸多聯想。”

陳龍終於明白過來,微微點頭,將手中香茶一飲而盡,心中已有了決定,對黃蓋道:“公覆,你覺不覺得這城裡有黃巾的細作?我想調查一下瀟湘幫,或者讓瀟湘幫幫著調查一下,你看從哪裡著手比較好?”黃蓋點頭,知道這件事需要人手,微笑道:“好辦。公覆雖然年輕,但在城裡也當了幾年郡吏,這件事交給我好啦。”陳龍點頭站起,說道:“好,那我去看看劉先將軍,等你的好訊息。”

到了劉先的將軍府,家人稟報進去,劉先吊著個胳膊迎出來,明顯氣色見好。劉先拉住陳龍的手,兄弟長兄弟短感激了一番,請他進客廳上茶。剛剛坐定,劉先道:“文龍,為兄對不起你啊,昨天太守那樣對你,我實在是沒想到。。。。。。”陳龍哈哈一笑道:“劉將軍言重了,您是劉太守的下屬,怎好多言,兄弟我明白您的心意。”劉先大喜,揮舞著那隻沒受傷的手大聲道:“以後,文龍就是我的兄弟了,以後不許叫我劉將軍,只叫我一聲劉大哥便好。”陳龍恭恭敬敬的站起來,拱手叫道:“劉大哥!”

陳龍對劉先這個沒什麼架子的將軍確實很有好感,而且劉先對他頗為器重,所以也願意親近。說起昨天晚上自己遇襲之事,劉先的細眉皺起來,沉吟著道:“這城外烽火遍地,城裡魚龍混雜,文龍當日在城頭上技驚四座,自當加倍小心。要說這偷襲之人,應是黃巾軍中的暗殺好手,能夠潛入黃府,又迅速逃逸,光是這份輕功就不簡單。”

說罷,想起一事,點手叫上來一個文書,將陳龍遇襲之事寫了個奏報,對陳龍道:“此事我可先稟報公子劉賢,讓他幫助調查城裡細作,順便可以在太守前面證明你的清白。”陳龍點頭應允,暗贊劉先心細,拱手告辭回黃蓋府看桃花去了。

安陵客棧,黃巾聖女張寧的客房內,馬元義一身馬伕裝扮,正把昨晚夜刺陳龍的細節向張寧稟報。說到陳龍預知危險,揮被擋針,踢碎窗欞,自己險險被陳龍截住,張寧一雙好看的長眉微微皺起來,秋水般的目光盯著窗外的陽光,久久沒有說話。這陳龍武藝超群,而且感官如此敏銳,暗殺成功的可能性太小。據城裡的細作稟報,這陳龍似乎是四大金剛之一劉先手下的偏將,而劉先一向是堅定的漢室死忠,看來要搞陳龍,必須先搞劉先。心中念轉,已經有了主意,就客房桌上展開一塊白絹布,提筆揮揮灑灑寫了一封書信。將書信摺好交給馬元義,吩咐道:“馬大哥,在辛苦你一趟,將此信交與李樂,命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馬元義領命去了,心裡對張寧佩服不已,這個聖女如此足智多謀,自己可不敢招惹。

傍晚,劉先將軍府外風塵僕僕來了一人,說是劉先老家的親戚,特來投靠。家僕稟報進去,劉先疑惑不已,還是讓人把那人領到客廳敘茶,一見之下並不認識,那人神神秘秘要求屏退手下,然後施施然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廳裡燭光暗淡,那信上字寫的也不甚清楚,劉先還有點近視,吊著個右手正在貼著臉細看,忽然府門一陣人喊馬嘶之聲,接著轟的一聲,府門竟被巨力推倒,邢道榮一馬當先衝進來,喝到:“奉太守令,劉先私通黃巾賊,立刻綁縛府衙聽審。”一眾兵士用刀逼住劉先的從人,其它人蜂擁進了客廳,將劉先和那訪客綁起來就走。可憐劉先還吊著個胳膊,無力反抗,亂哄哄又無法申辯,被幾個兵士裹挾著,往府衙而去。

府衙大堂上,燈火通明,劉度在正中高臺上端坐著,公子劉賢立在下手。堂下,邢道榮正唾沫橫飛的講述自己發現一人鬼鬼祟祟越城而入,後跟蹤至劉先府上,將黃巾細作和劉先當場抓獲的全過程,隨後將書信奉上。劉賢接過,交給父親,欲待發言,劉度一擺手,劉賢忙住嘴退到一邊。劉度看那來信,裡面稱劉先為賢弟,具言讓劉先如何劫持劉度,如何點火為號,如何獻城門,事成後封劉先為零陵太守等事宜,落款是黃巾軍荊州大渠帥張曼成。劉度心中大怒,表面假裝隱忍,對劉先和顏悅色道:“劉將軍,我自問待你甚厚,今為何如此,行此不義之事?”劉先大叫冤枉,自稱並不認識來人,劉賢道:“父親,劉先將軍向來忠心,想是敵人奸計也未可知。”劉度叫將劉先押到一邊,繼續提審那送信之人。那送信之人開始只說是劉先親戚,被邢道榮一頓臭揍,又有書信為證,無法抵賴,遂承認自己是黃巾細作,因張曼成和劉先有舊,故特意遣自己來和劉先約定獻城日期的。言罷,那送信之人盯著劉度道:“劉太守,方今我黃巾攻城拔寨,拓土千里,勢力遍佈黃河和長江流域。黃巾軍戰士上百萬,上將千員,攻佔零陵早晚之事,周邊郡縣十有九降,劉先將軍乃識時務者也,太守既然守不住,何不早降?”劉度聞言大怒,命手下痛打,那人被一頓亂板子,打得暈了過去。邢道榮叫人用涼水潑醒,問道:“城中還有哪些細作,速速招供,饒你不死。”那人咬牙不說,邢道榮只叫人痛打。那人招架不住,對著劉度叫到:“太守饒命,其他人我確實不知道,只知道前幾日孫帥派了一人攜帶家眷,偽裝成探親,路上假裝救了黃氏家母,混進城來。”傍邊的劉賢和劉先都大驚道:“陳龍!?”

劉度瞪了兩人一眼,命邢道榮先將劉先和送信人關押起來,對劉賢道:“賢兒,你這回知道那姓陳的確實是細作了。你馬上帶一隊人,去黃府將陳龍抓起來審問。黃氏家族既然不知情,可暫不予追究。”劉賢道:“父親,那日孫夏領黃巾軍到此,劉先與陳龍與他殊死搏鬥,才得以回城,怎麼會是叛匪,這其中必定有詐。”劉度腮邊肥肉一陣抽搐道:“賢兒,我知你求賢若渴,可焉知不是孫夏和他們約好的做戲給咱們看?否則,黃巾軍這麼多人,他們三個人怎麼可能活著回來?”劉賢還想說什麼,被劉度揮手打斷,只說先抓來再說。

劉賢無奈,到門首叫了自己一個親信,吩咐如此如此,那人點頭上馬,如飛一般去了。劉賢點起人馬,緩緩直奔黃府而來。路上總覺得不對,那劉先一向忠心耿耿,怎麼突然被打成叛徒,想想平日邢道榮和劉先頗為不和,更添疑慮。但父親信任邢將軍,自己話語權有限,但陳龍那日與黃巾軍殊死搏鬥,應該是無辜之人,而且武藝高強,如果這是黃巾奸計,不是自損大將嗎?如果黃巾與零陵高層將領已經勾結,那零陵陷落只是時間問題,想想都不寒而慄。

桃花病情反覆,已經早早安歇了。陳龍正在家中和黃蓋閒坐,喝點悶酒,黃蓋道:“大哥,我手下已經約了幾個瀟湘幫中的好兄弟,都是自己人,讓他們幫忙監視瀟湘幫的動靜,有了情況會馬上報過來。”陳龍正要稱謝,忽然家僕來報,公子劉賢派人來訪,只見一人匆匆而來,黃蓋認得是劉賢的親信,道:“劉冬,你怎麼來啦。”那劉冬略拱拱手,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這位陳兄弟的事情犯了,公子讓我來通知陳公子躲一躲。請陳兄弟馬上跟我走。”說著把劉先被抓,細作供出陳龍一事簡單交代了一番,催著陳龍趕緊走。陳龍道:“我走了,黃家怎麼辦?”劉冬道:“黃家沒事,公子自會說項,只說你畏罪逃跑,否則被邢將軍抓住,恐怕小命不保。”黃蓋對陳龍道:“既如此,桃花我們會照顧,大哥先避避風頭也好。”陳龍想想覺得不妥,道:“我本不是細作,這一走不就真成了細作?”那劉冬急道:“只怕你沒有分辨的餘地。公子自有安排,必會還你清白。”這時,外面遠遠響起馬嘶之聲,那劉冬又催著快走,陳龍指著心口對黃蓋道:“公覆,桃花全託付給你了。”跟著劉冬從後門匆匆而去,前院已傳來咚咚咚的砸門聲。

那劉冬帶著陳龍左拐右繞,最後進了一所大宅院的偏門。陳龍問道:“這是哪裡?”那劉冬微微笑道:“全城只有這裡最安全,誰也不會到這裡搜尋。這裡就是公子府。”陳龍心道,這劉賢果然非同一般,看來他認準了自己是好人,就不會輕易改變想法,自己並沒有看錯他。

安陵客棧裡,張寧無比曼妙的身段正站在窗前,望著一隊府衙兵丁從街上走過。望著零陵城內頻繁調動計程車兵,張寧感到這鍋渾水已經被自己攪起來了,自己正好渾水摸魚。這妮子微微有些得意,隨手摘下了面紗,露出那略顯稚嫩卻風華絕代的絕世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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